31 chapter31.血夜（1 / 1）
枪击声，骨肉撕裂的声音，血从伤口涌出的噗噗声，将死的□□声……所有令人听得毛骨悚然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在静寂的夜里，宛如一场地狱的交响曲，惨烈血腥。
今夜的颜色是血色，连月光都透出一种诡异的夭红。
他的周身正化作一片汪洋血海，他却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置身其中，却超然于外，优雅地拿手帕擦拭着枪身。如同堕世的天使，静立于地狱中，腥风血雨也不改他一身洁白。
他在等这场杀戮的结束。
另一边。
白色的欧式大床上，罗衾似雪，锦被如浪，明汐躺在上面，蓬松的乌发铺成一片墨云。
她悠然地拿起那把匕首，月光凝在刃上，透着森冷的寒意，她注视它，像一个童真的孩子看着自己心爱的玩具，眼神近乎迷恋。
她的这栋别墅僻静幽深，一如她在西宅住的那个房间。
这是他对她的保护。
可是，此刻，却响起了……枪声。
午夜。
巨大的落地钟敲出沉闷浑厚的声音，仿佛预告这场杀戮已经接近了尾声。
老莲的人手非死即降，总共九十二名精英，和之前情报中打探到的一人不差。佐镜敲敲西辰的房门。
“进来。”
佐镜俯身行礼后，冰冷的声音将战况一字不差地汇报给西辰，末了，再加一句。
“他纳也已经抓到。”他没跑掉，被她亲手抓了回来。
这样的帮派，西诀能容许它的存在就已经是一种慷慨的恩赐，怎么还敢奢望撄犯西诀的领地，真是自寻灭亡。
西辰轻点头，他要的就是这句话。他在前，佐镜紧跟其后，两人一起走到大厅。
他纳被人五花大绑地跪在地上，浑身浴血，不过大部分应该不是自己的。
看到西辰来了，他棕色的眼珠狠狠地瞪着他，想要把他生吞活剥了般，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西辰已遭凌迟之痛。
可西辰视若罔闻，径直走到他的面前。
他不需要审问，他知道暗杀明汐是她的意思，但是手法失策了，为了避免自己找她的麻烦，于是就利用老莲对西诀的恨意，将军火情报透露给老莲，想必暗中还给了他们什么保证，怂恿它们截走了西诀的军火。在这种时机下，将泄露情报的人和暗杀明汐的人形成一人。自己一追查，如果追查不到，他没有理由去质问她，因为道义上，同为西家人不可能泄露情报给敌手，而且这手法太过粗鄙，不是她一贯的作风，但如果追查到了，此刻他们嘴里说出的又会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晏英。那个暗杀明汐失败的男人。
这样他的母亲在外人眼中就完全没有了嫌疑。
这就是他的母亲，熟悉所有阴谋手段的女人，并且不介意将它们用在亲情上。
黑洞的枪口对准他纳的眉心，灰眸如冰封的镜湖，冰冷，平静。
这只是一个惩罚。惩罚他们的不自量力，代价，是老莲的灭亡。
手指正要扣动扳机。
他纳突然冷笑出声，森寒、瘆人，如同地狱的恶鬼。
西辰面露一丝疑色，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他纳突然抬头，双眼凶狠地瞪着，嘶声道，“西辰，你的小宝贝呢？”
西辰面色陡然一沉。
枪声响起。
他纳惨叫出声，鲜血汩汩从腰间涌出，像是破洞的酒桶，甚至能听到噗噗的声音。
四周的温度瞬间降低，鲜血自他身上不断流出，像是鲜红的泼墨，在西辰脚下逐渐蔓延成诡异的一片……
西辰面无表情，缓缓弯下身，盯着他纳。
“你，说，什，么。”
冰封的镜湖已逐渐破裂，似有什么要涌出来了……
他纳此刻却如疯子般，张着鲜红的嘴，大笑。
“我说你的女人要死了！哈哈哈！！”
西辰瞬间转身，果断从佐镜怀里夺走一把刺刀……
“我杀不了你，也要你的女人陪……”
手起刀落。
笑声还在嘴里，却看到自己在坠落……咚一声落地……
鲜血自无头的颈中喷洒出…仿佛一场血雨…
溅得西辰一脸，几滴飞溅进他的灰眸，自眼角流下，如浓赤的血泪。
此时，天使已化作地狱的恶魔……
＊．．．＊．．．＊
驾在脖子上的刀刃照出她阴沉的脸。
明汐心里苦笑，这算不算……罪有应得？
是她将自己的位置暴露给宿夜，再由宿夜以丹麦的坐标秘密传送给老莲，为的就是让西辰将矛头再次指向莫漪，她和宿夜已经算好，凭老莲的武力，即便将自己暴露出去，他们也只能抽调三十人左右，姜焕这支夜影对付绰绰有余。
可是……冷冷瞥了眼手拿匕首的人……亮丽的容貌，蜜糖色的头发高扎在脑后，眸光冰冷且得意。
正是北之玥！
明汐该死地没预料到北皇竟然和老莲联手了！
明汐咬住下唇，暗暗巡视下周围的人，北皇带来的人不少，如果硬碰硬，西辰的夜影在与老莲战斗后，应该还能与北皇一战，可现在不行了。
因为自己成人质了。
该死！
怎么办！这样下去，自己和西辰搞不好都不能活。当然，如果西辰愿意牺牲她的话，她相信西辰会没事。
不行，要冷静。明汐努力镇定下来，闭上眼开始想对策。
这时，就听北之玥慵懒地说了句，“哟~来啦。”
明汐睁开眼，北之玥的人无声让出一条道路，西辰正缓缓走来。他的一身洁白已经染满血污，天使般的面孔上有飞溅的血迹。
宛如堕入地狱的天使。
北之玥得意地一笑，“嗨~西辰，好久不见。”
“不久，上星期才见过。”他冷冷说，声音却平静得有些诡异，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明汐知道，他就是这样，在杀意大动前总是异常的平静。
“你想要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应该让你的部下把枪放下？”
西辰平静地眨了下眼，向后挥了挥手，一会后，就断断续续地响起了枪支放到地上的声音，包括他的枪。
北之玥满意地笑笑，慢悠悠地说：“我要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吗？”
“可是光碟我没带在身上。”他坦然道。
“将明汐还给我，我会立刻命令我的部下把光碟送来。”
“你想要什么，都给你。”
北之玥冷哼一声，“答应得倒干脆。西辰，你真的变了。”
北之玥叹了口气，悠悠说道，“我十六岁起就被父亲派到你身边，为的就是寻找你的弱点。可惜的是，我找了四年，依旧没找到。你对什么好像都不在意，我实在找不到，只能回到台湾。那个时候的你，心无所系，像神一般，强大到令我都折服。”
西辰只是静静听着，一脸漠然，没有反应。这个外界眼中他的青梅竹马，原来是为了找他弱点的奸细，埋伏四年，只为对付他，这件事换到谁身上，都要惊愕，痛心一番，于他，却好像习以为常。
“这份折服却在一星期前破碎了。”北之玥不屑地瞟了眼明汐，“我一开始还不信，于是特地从台湾赶回来确定，直到看你的眼神，我才相信。”
北之玥盯着他，一字字道，“你已经失去了那份强大，因为你有了弱点，堕回了凡人。”
西辰安静地听完她的论述，良久，轻声道，“说完了吗？”
戾气从他身上浓浓地散发出来，他已经拼尽全力地克制，可无奈，他忍不住了……像那天明汐遭到暗杀，没有她拦住他，他就会在所有人面前掏枪杀了那个凶手。
这种杀意，实在难以克制。
“我说过，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她。”他的声音平静异常，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西辰一步步地走近她，仿佛是踏着鲜血而来的杀神。
明汐感到脖上的刀微微颤抖了一下，瞥了眼北之玥，她面色未变，但明汐知道，她害怕了……
随着西辰的步步接近，北之玥的身体越来越僵硬，也越来越冰冷。
“别过来！”
西辰停住，灰眸阴戾森寒，表情却仍平和，这触目惊心的反差诡异得恐怖，让人看得莫名心惊。
“那你想做什么？你想要什么？”他真挚地问，声音近乎温柔。
北之玥心底却缓缓升起寒意。
此刻，她隐隐感觉到，她好像错了。
无论放不放怀里的女人，西辰都不会放过她。
她可以拿任何一样东西作为要挟，换回那盘重要的光碟，为北皇赢得一次翻身的机会，却不能拿怀里的这个女人，她撄犯了他绝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禁区，西辰绝不会饶她！
她好像已经没有退路了。现在，她或许根本不能再考虑光碟的事，而是考虑怎样西辰才不会杀自己。
北之玥咽了下口水，声音有些生硬，“西辰，你要杀我吗？”
手里拿着人质，这本是必胜的一局，她却问出了这句，周围人不禁惊诧住。
他沉默一会，答非所问，“我给你越南，泰国，韩国，日本的军火市场和毒品市场。”
这是一个无比诱人的条件，这四个地方每年几乎可以产生数十亿的利润，不仅能让北皇将触角伸进东亚和南亚，甚至还能在美国再建造一个枪械公司。
北之玥的眼都发亮了，心里激烈地做着思想斗争，不自禁地将刀刃微微伸向明汐的脖颈。
明汐心里冷笑，她没想过，她还有没有命拿到那些。因为，西辰根本没回答她刚才的那个问题。
突然觉得脖子一痛，原来是北之玥无意间用刀刃划伤了自己的脖颈，鲜血正缓慢从伤口渗出。
西辰面色霎时青白，青筋暴起，滔天的杀意瞬间充斥灰眸，他克制得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北之玥心一冷，像惊醒了般。
如果说刚才还在犹豫，此时她毫不怀疑，西辰会杀了她！
会用最残忍的方式杀了她，屠灭她的部下。
身上的冰冷顺着刀刃慢慢爬上明汐的脖颈，抬眼看下，北之玥已经面如死灰，心里暗喊，糟糕。
北之玥看着西辰，摇了摇头，“对不起，西辰。我还是决定了。”
“我不能留你。”
你太危险了，杀了你逃出去，是我唯一的生路了。
北之玥示意旁边的部下，一把枪有些迟疑地瞄准西辰，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那样诱人的条件不答应，而选择杀西辰。这样西诀决不会放过自己啊！
明汐盯着那把枪，瞬间神思飞转，一咬牙，狠狠踩上北之玥的脚。
这一脚太突然，北之玥痛得尖叫一声，边骂“死女人！”边拿刀柄狠狠打向明汐的头。
明汐瞳孔突地一空，太阳穴像有钻子猛地钻进，痛得撕心裂骨，脑中不禁恍惚，鲜血已经染红视线。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那一瞬间。
“明汐！！”西辰第一次惊吼出声。
她感觉到北之玥浑身一颤，像被什么吓到，竟放开了她，紧接着周边就响起了激斗的声音。
枪击声，□□声，刺刀刺进骨肉的声音，鲜血喷涌的噗噗声……
明汐的意识逐渐模糊，只觉得大把大把的血在从头上流下，鲜红的视线中，西辰一脸惊惧，在向她奔来，她不自觉地向他伸出手……
突然，一双手臂如恶魔般从她身后伸出，又将她钳了回去，冰冷的枪口对准她的头。
……她怎么那么倒霉。刚出虎口，又入狼穴。
“别过来！”身后传出惊恐的声音。
明明你有人质，怎么还那么害怕。明汐心里嘲笑，死命咬住下唇，不让自己晕过去。
不知是鲜血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茶眸此刻呈现出一片诡异的赤红，她的嘴唇都要咬出血了，可是意识仍然在一缕缕地被抽离出身体。
不行！她不能死在这！
那人紧钳着她，退到了墙角处。
西辰面色苍白，戾气已经消散，转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惊惧和慌乱，他颤抖地伸出手，却再不敢前进半步。
“你要什么，我给你。”
什么都能给你，把明汐还给我。
身后的人却好像听不到，周边都是厮打激斗的声音，他恐惧地全身颤抖，像是看到了地狱。他知道，他已经没有生路。
西诀会将他们赶尽杀绝。
西辰前进了一步，身后的男人颤抖地更加厉害，声音里好像都有了哭腔。
“别过来！”
西辰像是没听见，注视着明汐，继续前进一步。
西辰看着明汐血流如注，她脸色苍白得像一朵萎败的花，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眼中破碎，往昔的从容淡定分崩离析，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死静，死静后是极度的惊惶。
他扯了扯嘴角，盯着明汐，轻渺道，“你要做什么？你想要什么？”
他的平静太过冰冷诡异，像是地狱幽眇飘出的幽魂，可是声音却又温和如水，仿佛一声悠远动听的诗谣。
看着这诡异至极的一切，那人毛骨悚然，冷汗涔涔往外冒，张了张口，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放……放了我。”
“放了你？”西辰像听到一个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凝向那人，幽幽道，“你知道你拿枪指的是什么人吗？”
那人面色死白，不觉又向后退了一步，却惊觉，身后是冰冷的墙面，退无可退，一股绝望涌上心头，嘶喊道，“别过来……”
西辰却只是边说边向前走，面色凝静，语调柔和，仿佛在说一个无比动听的童话。
“我告诉你，她是谁。”
“别过来！我开枪了！！”那人尖叫道，身体抖如筛糠。
那人的惊吼声勉强将明汐模糊的意识拉出一丝清醒，嗡鸣声中，就听西辰一字一句，道，“她是明汐，是一心一意爱我的明汐，是能为我生为我死的明汐，是愿意包容我一切的明汐……”
枪声突然响起。
茶眸瞬间睁大，混沌的意识豁然清醒，刚才那枪声来自身后？
子弹已携着劲风飞速击穿他的身体，再旋转着飞出……
“西辰！！”不知从哪里听到女人凄厉的喊叫，像是佐镜的……
他闷哼一声，生生停住，摇晃两下，艰难地不让自己倒下。
然后，颤颤巍巍地，再抬步……却猛地一晃，跪倒在地，像一个坏了的木偶，挣扎着想要再站起，却换来支离破碎的结局。
整个世界倏然安静，空气凝滞，天昏地暗，明汐怔怔地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像看一个陌生人，只觉得有只手在抓紧她的心脏，他每动一下，那只手就紧一些……紧得她快窒息了，细眉蹙起，像是看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画面，可心脏却又深深刻刻地……在疼着，感觉快要被那只手握碎了。
——他说，明汐，因为你是明汐，所以我才会救你。
鲜血大朵大朵地落在地上，在他身下晕染成凄艳的一片，那一片红与黑的世界中，他是唯一的纯洁，仿若一只折翼的天使，凄美又悲怆。
——他说，明汐，我决定爱你。
……这就是你的爱？
他的意识已经模糊，灰眸空蒙一片，然而仿佛有一股惊骇的力量支撑着他，让他竟然颤抖着再站起来。
明汐呆呆看着，突然发现视线变得凹凸不平，然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自眼中滑落……
身后的男人像看到了恶鬼，惊恐地尖叫出声，伸出枪准备再来一击。
她心里大惊。
这男人是吓的太很，还是太小看她，竟然没有缚住她的双手，她划起一丝冷笑。
只要再中一枪，西辰就绝无生路。
浑浊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他迷蒙的灰眸，嘴角的微笑如冬日最透明的一束阳光，清灵净澈。
——不可以！你是要死在我手里的人，怎么能让你就在这里死去！
茶眸现出狠绝的凛光，猛地抽出腰间的匕首。
西辰的灰眸蓦然清醒。
把我作为人质？休想！
身后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拔开匕鞘，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
果断得像沙场上的战士，狠狠将刀送向敌人，不同的是，她刺的是自己。她向来是个对自己能狠下心的女人。
姜焕说得没错，这把匕首的确穿透力尚可……
鲜血喷溅，原来自己的血这么热……她还以为已经变冷了呢。
身体软软倒下，身后的男人愣愣地看看她，又看看他，像看到了两个疯子。
意识停留的最后一刻，她听到他惊痛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