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68 必须面对的（1 / 1）
柏玥倚在窗前，怅然地看着远方。纷扬而落的花瓣如梦似幻，只是今天的风却有些冷意，天空也不见一丝阳光显露。
“有时候总是觉得，有好事的时候，未必是晴天，但若是阴天，”柏玥垂眸淡笑，轻轻地接着说，“总不会发生多好的事情。”
【时间越来越近了。】凝时之镜道。
“是啊，最近毗沙门天也是行色匆匆的，看到我时，表情变得很复杂呢。”柏玥握住落在面前的一片花瓣，紫色柔软的花瓣看上去那么软弱不堪一击，只要她稍微用点力……
【乾达婆王死了，据说是病死的，而那个夜叉王倒是表现得很正常，没有一点感伤。不知道死去的乾达婆王会不会伤心呢？】
凝时之镜的声音打断了柏玥恍惚的动作，眼神微动，柏玥淡然道：“天音这几天都没有来，原来是因为这个。乾达婆王和夜叉王，以及那个持国天的事情，除了他们当事人，恐怕也没人清楚了。活着的人伤心与否，死去的人怎么知道呢？死了，就是死了……”
【玥，你好像悲观了许多？】凝时之镜有点担心。
“可能是因为孩子吧？情绪……有点失控。”放开手中的花瓣，柏玥靠着窗，闭目养神，“过几天我便和天帝说一声，镜，你帮我看着婆雅稚好吗？我总是对他放不下心，但愿是我多想了。”
凝时之镜没有回答。
柏玥却没有注意到。
窗外的天空越发阴沉，花瓣飘落的速度无形地加快了，远方的乌云中蓝白色的闪电跳跃着隐匿着。
“婆雅稚，我先到边境去，等孩子生下来再回来，你要……小心。”柏玥离开前抓着婆雅稚的衣襟说道，语气隐隐有些不稳。
婆雅稚的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是柏玥最喜欢的笑容，仿佛能给人幸福与安定的笑容。金色琉璃般的眼睛，微微漾着水一样的温柔，凝视着她的目光缱绻而缠绵。
婆雅稚的手落在她的头发上，轻轻地挽着，小心而细致地理顺，拨到她的耳后。指尖轻触，仿佛有细小的电流划过。他带着微笑的脸映在她的眼眸里，比什么都要深刻。
还是有些不安，可是婆雅稚的动作让柏玥稍稍定了定神，扬起脸，嘴角划过一条甜美的弧度，柔声道：“一定要等我回来。”
“无论是做什么决定，都一定要等我回来，好吗？”
婆雅稚深深地看着她，心头微痛。有时候真的觉得她什么都知道，但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不会明白他的想法吧？想要保护她，更想要保护她和他的孩子……
“为什么不是你等我呢？”他笑着问她。
“如果是你会回到我身边的话，我当然会等你。”话，脱口而出。
柏玥掩着嘴，有些不可置信，她为什么会这样说，本来她是想说“那也可以啊”的，但是话说出口却变了。
婆雅稚脸色一暗，手指忍不住一颤。
这次去边境，一方面是为了掩盖她怀孕的事实，一方面是为了安胎、顺产，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最近已经感觉得到孩子的意识了，尽管只有一点，但是有些暴戾，同时又有一种煽动性质的情感波动让她有些惊讶，又有些紧张。为了了解破坏之神的本质，为了这个属于她和婆雅稚的孩子的未来，她必须要进入一种半睡眠的状态，让自己的精神去切实接触那股力量。
而这段时间里，分、身乏术的她只能把婆雅稚先交给镜看着。她虽然不放心，但是想到就是舍脂要生孩子，那也比她晚一点，那场反叛她应该来得及参与才对。
可是她忘了，不论是什么事情，都应该做好最坏的准备。
她忘了，孩子可以早产，而反叛的时间又何尝是她可以准确预计的？
柏玥到边境驻扎的地方时，已经是好几天后了。几天的飞行让她体力有点不支，因为心情不好，有些急，所以几乎是急行军过来的。从天马上下来的时候，柏玥几乎脚一软就要跌倒了，好在手还拉着缰绳，虽然手擦了一下，但幸好没出丑。
笑着谢绝了副将的关心，柏玥低头看着擦破了皮的掌心，微微的血丝从伤痕里透出来，沿着细细的掌纹蔓延，好像是喻示一样。
“为什么……还是很不安呢？”
“难道说……”
合上手掌，柏玥拧眉暗想：还是，只是我多心了呢？
到达驻扎的地方后，柏玥稍作歇息，便按照计划开始行动。
首先在边境到处传播某个神秘而强大的妖魔之城的假消息，然后在几天内通过幻术让一些人看到虚幻的妖魔之城，最后传出妖魔之城在附近一个高原深处的消息。等全部人都跃跃欲试，打算一举打败妖魔，覆灭妖魔之城的时候顺理成章地带着跟着她的军队进入高原。之后，就是最重要，也是实现她目的的时候了。
柏玥带着人在边境上一路扫荡，别说妖魔闻风丧胆，连本来居住潜伏在那的魔族都偷偷迁移了。一个月后，柏玥的腹部已经出现了较明显的形状。在手下人发现她的变化之前，已经埋下伏笔的她带着军队进入了高原。
一个集体封印术，将全部人封印入睡。
一道透明却稳固结界，罩下附近几十公里的范围，就像是一个真的妖魔之城一样。
破败的神殿里。
一切都安排好的柏玥略带疲惫地坐在石板铺陈的地上，半身甲早早就被她脱下了，换上一袭轻松宽大的纱裙。黑亮的长发如藤蔓般缠绕在她四周，因为疲惫，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显得有些虚弱。
“镜，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在进入半睡眠状态前，柏玥再一次问凝时之镜。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问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镜回答的越来越少，而且总是告诉她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问得久了，她也只是说“一切都会好的”那种和稀泥的话，要不就干脆不回答了。她实在忍不住担心，可是因为这个计划，她早早就收起所有关于善见城的情报搜索，除了镜，她完全没有其它知道现在情况的途径。
这也是第一次，柏玥明确地感觉到，只依赖镜的力量是不够的。尤其，镜还不是普通的工具。
凝时之镜被柏玥召唤出来，古朴素雅的镜子上散发着微弱而神秘的光芒，镜面犹如滴落雨滴的湖面，一圈圈地漾开了波纹。只是沉默，没有回应，让柏玥越发担忧焦急。
“镜！你再不给我说清楚，我会生气的！”柏玥单手撑着身体，仰望浮在她上空的凝时之镜。
【玥，你现在已经不能冷静了吗？】凝时之镜终于回应了，但她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清冷淡漠。
微微放松了一点，柏玥道：“镜，你知道那种好像要失去重要的事物时的心情吗？”墨色的眼眸有些迷离，尽管此刻心中着急，但是还是不由沉入自己的回忆中，“那是一种很茫然，却很惆怅悲伤的感觉。”
说来好笑，柏玥第一世的时候的那个家，养父母对她其实谈不上多好，但是供吃供穿在她看来也该知足了。其实在作为那个家的养女之前，她还住在孤儿院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失去了。孤儿院的阿姨病死了，她一个人缩在墙角，那时尚且幼小的心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却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人温暖的笑容的感觉……
“我不想再试一次了，但是，”垂下眼帘，阴暗的神殿中，只有月光冷冷的洒在地上，好孤寂的感觉，“现在的我，却总能惶惶不安地预感到悲伤……镜，你告诉我，现在婆雅稚他一定没事吧？他一定没有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强烈到让她想要马上跑回婆雅稚身边的危机感，时刻存在着，是不幸的事即将来临吗？
【我可以告诉你，现在婆雅稚没事。帝释天正加紧叛乱的准备事宜，你离开善见城其实刚好，不然以你的身份和“力量”不可能不阻止帝释天。】凝时之镜不着痕迹地转移着话题的中心，【顺便告诉你一件事，天帝恐怕真的是死定了。】
柏玥睁大了眼睛，分不清心里的感觉：“为什么这么说？”听镜的语气，难道说即使她回去阻止了帝释天，天帝也一定会死？
【他的力量在衰退，对神族来说，意义已经非常明显了。】
神族的衰老和死亡吗？柏玥怅然地想着，这算是另一种失去吗？
过了好一会，勉强振奋了一下精神的柏玥抬头看着凝时之镜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开始了……”
【去吧去吧，我总觉得那个“恶”之阿修罗很奇怪，你好好看看。话说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这双重人格的阿修罗是怎么样的，一定很有意思！】凝时之镜有些兴奋地说道。
柏玥没有说话，凝时之镜的语气让她有些不高兴，既觉得她还是瞒了她一些事，又觉得她太不把婆雅稚的事情放在心上。
【小玥，你可要好好观察，这次任务，你可别忘了。】凝时之镜提醒道。
柏玥却道：“你帮我好好注意一下婆雅稚可以吗？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虽然不是故意的，但她未尝没有几分威胁之意。
见凝时之镜不出声，她又说道：“我知道对镜来说，那些人可能没有任何意义，可是……”
【好了，我知道了。】凝时之镜打断她，柔声道，【玥，冷静一下好吗？你忘了，我的能力了吗？】
时间，空间……复活？柏玥明白，可是：
“我希望不要用到那个方法，逆天改命的代价太大，他那个时候真的能顺利地复活吗？复活过来的他，还是他吗？这种意外性，我不想去试。”
【没有任何事是只有好没有坏的。小玥，你必须学着面对。】
凝时之镜淡淡地对柏玥说完，空中悬浮的镜子蓦然消失，空荡荡的神殿里只剩下柏玥独自坐在地上。
沁凉的地板，冰冷的月光。
柏玥把头埋在膝盖间，闷闷地道：“听镜这样说，我还有什么好指望的？一定、一定……会出事的吧？面对？那些悲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