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周大安愣住。这话说的让他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他看到围观的人们都静静的看着他。他心里明白,今儿这事儿如果一个处理不善,他这赌场也就得关门了,这么多人围观着,如果他真就不占理,还有人来赌钱?再大的黑道也不能拿刀逼着人来赌钱吧?
他只好装做大方,一挥手:“好,你继续!”同时向庄家使了个眼色。
庄家立刻把骰子放在一边,换了一付骰子就要往骰杯里扔。
“等等!”张夫人立马止住庄家,“兄弟,你新来的?换骰子不让我验看?”庄家心中一凛,不敢看周大安,低着着把骰子送到张夫人眼前。他心里祈祷着周老板不会把他这月俸银都给扣光了。
张夫人顾作媚态,整理整理头发,骚首弄姿完毕,细细的验看了一回,把骰子扔回给庄家:“成了,摇吧!”
此时台子四周已是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了。喝茶去的、钓鱼去的、商量生意去的,纷纷都回到台前,全都屏着气息在那儿看。
“八两,两点小!”
“十六两,两点小!”
“三十二两,两点小!”
…。
…。
两点,两点,还是两点。这骰子就象被玉皇大帝、西方佛祖、真主安拉三巨头集体施了魔法一样,开出来就是两点。
换骰子,还是开两点。换庄家,还是开两点。换台子,还是开两点。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两点。到最后连张夫人坐的椅子都换了,还是两点。
周大安恨的直咬牙。
人人都知道这里一定有问题,但你找不到问题,就不能说是赌客的问题。周大安心中打定主意,她既然爱赌,那就赌吧。不就几十两银子吗?这么赌下去,大不了就几百两,要知道她可是欠着三十万两的。今天就让那些赌客跟着痛快一回好了。
如果周大安生在现代,他的数学老师会当场气倒。
三十二的一翻是六十四,六十四的一翻是一百二十八,如此翻下去,是二百五十六,五百一十二,一千零二十四…
不要说周大安,就算皇帝老爷把国库打开,到最后都赔不起这银子。
人有生而知之者,有学而知之者,周大安是赔而知之者。当这个数字翻到八千一百九十二两时,周大安终于明白过来了。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快,”他低声吩咐身边的喽啰,“去请紫玄大法师,就说有人在我的赌场施法术捣鬼,让他快点儿来,来晚了连赌场都没了!”周大安现在认定张夫人是个巫婆。
当数字翻到六万五千五百三十六两时,紫玄大法师到了。他一路做法,什么桃木剑、黄纸符、朱砂咒全用上了,结果:这笔银子翻到五十二万四千二百八十八两了。
周大安的脸色惨白。
他已经开始算计着自己是不是需要动手杀了张夫人然后亡命天涯了。
又换了一个庄家。前一个庄家实在承受不住压力,光荣的倒在工作岗位上了。新庄家换了付骰子,哆里哆嗦的想接着开。
张夫人收手了。她伸一伸懒腰:“唉哟喂,真是够累人的。得,今儿就到这儿吧,休息,休息。”
周大安终于可以不用亡命天涯了。但另一方面,张夫人的及时收手也把她自己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
但别以为张夫人就这么会把握火候。其实张夫人的心里快后悔死了。
她真的不想停止,但她藏在头发里的乌金油用光了。一个骰子六个面,每次她都要用乌金油把五个面的黑点都涂上,才能保证这个骰子一定会让它那个大红点,也就是一点那一面向上。两粒骰子,就要涂十个面,每换一次骰子就要重新涂一回,这消耗量实在太大,才赢到五十万就把她的乌金油用光了。她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不管是不是想赌钱,一定先在脑袋上抹二斤的乌金油再出门。
她风情万种的站起身,从这一堆象小山一样的筹码中拨出十万两,回头叫刘如水:“儿媳妇,把这钱拿着,回去别再卖我儿子了,买几本书,请个老师,让他学点儿东西,去考取个功名什么的。”
刘如水慢慢收回自己的下巴。
她都看呆了。她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个赌神婆婆。
这一堆筹码实在太多,她只好抻起裙子把钱兜起来,嘴里说着:“谢谢婆婆。”但她心里真的很怀疑,就张老实那水平能读书?
张夫人又从筹码堆里数出十万两,手指轻勾,叫过一个赌场的侍应:“好孩子,把这些送我家里去,告诉他们打赏你一百两银子。”
侍应激动的差点没趴地上。
张夫人把其他的筹码往桌子上一推:“周老板,这里有差不多三十二万两银子,够还你的钱了吧?要是不够我就再赌几把。”
“够了够了够了,绝对够了!”周大安的脑袋差点没点掉下来,他可真是太够了,够的实在太不象话了。要是张夫人再赌几把,他都够跳河的了。
“得,今儿累了,也足了,明儿我再来玩儿,圆满收官,打道回府,散会!”张夫人一拍台面,摇着八字步风风光光的回家了。
四方赌场整整三天没开业。
每天鸡叫三遍,周大安洗漱停当,先给赌神老爷上三柱香,然后拎着四盒荣宝斋的点心,六样礼物,赶大早来到张府大门前,求见张夫人。
第一天.张府大门口。
周大安:“请问,张夫人在家吗?”
家丁:“不在。”
周大安:“请问张夫人上哪儿去了?”
家丁:“只在此城中,云深不知处。”
周大安灰着脸回去了。
第二天.张府大门口。
周大安:“请问,张夫人在家吗?”
家丁:“不在。”
周大安:“请问张夫人何时回来?”
家丁:“漫漫长路,不知何日是归期。”
周大安黑着脸回去了。
张夫人在哪儿呢?还能在哪儿,就在家里和赵、王、孙三位夫人围成一圈儿搓麻将呢。
她正摸着一张好牌,兴奋的满脸放红光,大声吆喝着:“五万!”
“碰!”下家赵夫人立马要碰。
“碰什么碰啊,我叫我的家丁呢。”
赵夫人这个窝火。
“张姐,您这家丁的名儿也起的太…那个啥了吧?这我要是胡五万,您这一下不让我背过气去啊?”
张夫人今天连坐三次庄,心情大好,没理会赵夫人的尖酸,仍然直着喉咙在嚷:“五万,五万,死哪儿去了?”
“夫人,”一边儿侍立的七条回答,“您不是让五万到大门口去把周老板给挡回去吗?五万去大门口了。”
张夫人哈哈一笑,那真是够豁达大度的开朗之笑,人说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张夫人要是能连坐三次庄,她的肚子里足可以容得下虚弥山。“瞧我这记性,得,七条,你去沏一壶好茶来,给我们几个姐妹败败火。”
七条点头答应:“夫人,胡了!”
哗啦一声,张夫人推倒了面前的牌。她定睛一看,气的脸都绿了:“死七条,哪儿胡了?害我诈胡一回!回头扣你半年薪水!”
赵夫人和王夫人都那儿捂着嘴偷笑,心说你活该,谁让你非规定家丁这么答应你来着。
孙夫人心地好,今天她又赢了一些,怕张夫人一生气不打了,这搅了局可是大事儿,连忙转换话题引开张夫人的注意力:“张姐,您干嘛让周老板连碰两天的钉子啊?”
“哼!”张夫人一脸的不屑,“我说孙家妹子,有空儿你也读点儿书成不?《三哥献艺》读过没?”她得意洋洋的看着三位夫人茫然的脸,“就知道你们没读过。那里说一个叫诸葛亮的,被刘备三次去请才请来,这可是大大的有名,读书人都知道三顾茅房的故事。我这就算不错的了,只打算让周大安学刘备三顾茅房,要不是我心地好,就让他学诸葛亮抓孟获,来个七亲七碰!”
说起茅房,张夫人感觉有点内急,她说了声“稍候”就急急忙忙的离席了。
三位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茅房,那不就是厕所吗?”赵夫人性子急,先发问,“诸葛亮好象是个大名人啊,为什么让刘备三次上厕所?那不臭吗?”
“嘘!”孙夫人手指在唇边一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其实她心里也在嘀咕,诸葛亮抓孟获就抓孟获吧,为嘛要七亲七碰?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三天头儿上,周大安经过三顾茅房,几乎是一路爬着拜见了张夫人,终于得到张夫人的回话:“周老板,您老那场子里乌烟瘴气的,熏的我脑瓜子都疼,您放心,我以后再也不去了。”周大安当场承诺,每月奉上纹银一千两,保证准时准点儿不差分毫,要是有一点儿差错,就让张夫人上自己的赌场连赌三天。
这边厢周大安总算解决了问题,那边厢刘如水可犯难了。
这钱婆婆给还上了,还送了她十万两,但婆婆当着众人的面嘱咐的,让她给张老实找个老师,教他识文断字,将来考取个功名。她钱既然接了,婆婆的命令也不能不执行,但找老师教张老实?这事儿只怕比让张老实怀个孩子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