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一个星期的军训结束了，教官们在学生的掌声欢送下离开校园。似乎从牢狱中放出来一般，学生们各个轻松多了，回到教室，新课本已经发完了，第一堂课是语文，对林浩凡来说这是他这辈子第一堂课。由于恨屋及乌，他对所有老师都没好印象。语文老师是个男老师，看着不大，二三十岁的样子，上身皮夹克。没拿教案、课本，空着手进来的。同学们安静下来。
“嗯，同学们，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带大家的语文课。”老师说，“我姓康，名世平。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来。
“同学们，语文课和其他课程是不一样的。它完全是开放性的，你看高考的时候，只有三十六分的基础知识。我合计了一下，只有诗词默写的六分是课内的，还有可能有课外的。其他的和课本八竿子打不着。所以我不以课本为主，只要求大家把文言文背会就行了。语文是个积累的学科，只要大家平时注意积累，基本没什么问题了。所以要求大家准备个积累本……”
他一节课只讲了高中语文的一些大纲，框架什么的。一般每个老师的第一节课都是如此。但林浩凡不理解，难道课堂上只讲这些东西吗？
林浩凡坐在倒数第二排左边靠窗。同桌是余凯。余凯忽然叹了口气：“知道吗？我们就是应试教育的牺牲品。”
“我们？”林浩凡指指自己。
“不明白吗？”余凯说，“我们都有一技之长。我下象棋是高手，你是武术高手，可惜我们在学习上不占格。俗话说一招鲜吃遍天，我要是放到古代，棋坛上绝对饿不着，你在江湖上肯定站得住。可现在，学习成绩成了评价学生的唯一标准。下棋啦，武术啦，都成了左道旁门，堕落成卖艺的了。江湖不存在了，只剩下警察与黑帮。我个人认为，全是高考惹的祸。
“古代科举相当于现在高考，过了直接分配工作。可古代一年全国参加考试的能有多少？占全国多少百分比？现在，人生下来，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高考成了一个统一的模式，我们省一年参加高考的就有几十万人，考生泛滥。而似乎不参加高考就不算中国人了似的，似乎只有大学毕业才有能力，大学生泛滥。所有人都挤高考一条路，结果当然是学习好的沾光。谁让高考不考特长？谁规定高中只学课本知识？”
林浩凡说不出话来。
中午，林浩凡没有去餐厅，而是在教学楼下面转，忽然看见对面两个学生慢慢踱过来，一男一女。林浩凡认出那个女生是妹妹林琳，男生不认识，他便躲在树后面，听他们两人走近了，才出来。林琳吓了一跳：“哥，你干什么？”
林浩凡看了看那个男生，男生毫不难为情，一副大方开朗的样子，主动伸手：“你好，我叫陈宇。”
林浩凡和他握手：“林浩凡。你是一班的？”
“是。你就是林琳的哥哥，八班的那个？”
“是。”林浩凡说，“林琳，放学了，你怎么不去吃饭？”
林琳说：“我在向陈宇请教学习方法。他可是年级第一，大才子。”
林浩凡说：“那敢情好，你们慢慢聊。”
陈宇说：“慢。今天下午体育课，我们一班向八班挑战篮球，你上吗？”
林琳眼角闪过一丝阴影。林浩凡除了学习什么都会，尤其在体育方面。林浩凡愣了一下：“一定奉陪。”转身走了。
林琳对陈宇说：“你打不过我哥的。他篮球特好。”
“我不信了。”陈宇说，“他能强到哪儿去？纵然八班有他一个打得好的，一拳难敌四手。军训的时候打球没见他上过。”
下午，八班和一班的体育课是同一节课，学生们在操场上集合，直接解散。男生们疯狂的冲向球场。
丁晓梅听陈宇说八班和一班打球，兴奋的连忙跑上球场，正好碰见思蓓坷，忙问：“林浩凡呢？”
思蓓坷停了一秒：“你就记得林浩凡，可惜我们同学三年了。”
丁晓梅不好意思了：“没有。他人呢？”
林浩凡在球场边上站着，林琳跑过来，找到林浩凡：“给我们班留点儿面子。”林浩凡说：“我自己都没面子了，看在球场上能不能捞回来本。”
对面陈宇几个人已经准备好了。余凯、龙飞、陈浩、林浩凡、王宁，正好是他们宿舍的五个，上来了。丁晓梅看见林浩凡，便叫了起来。
陈宇小声对队员说：“防着点儿，这家伙就是敢打教官的那家伙。就算打球不怎么样，防我们也够了。闹不好打成功夫篮球，我们也没那本事。”
裁判是体育老师，中场发球。陈宇和余凯抢球，陈宇比余凯高一个头，一把夺过球，向八班球篮运球。林琳大叫：“陈宇，加油！”
林浩凡听见了心里不快，就在林琳喊第二声的时候，林浩凡防住陈宇，从他侧面擦肩而过，陈宇发现球已经被断掉了。丁晓梅见林浩凡得球，忙喊：“林浩凡！加油！”
思蓓坷说：“你们两个怪胎，一个不给哥哥加油，一个不给自己班加油。”
林琳说：“给陈宇加油也没用，他打不过我哥。”
林浩凡冲到三分线，三个一班队员防住，林浩凡灵巧地闪过，冲到篮下，跳起来灌篮。他弹跳极好，伸手便抓住篮筐，另一只手将球扣下去。丁晓梅尖叫起来，大声叫好。一班的女生们纷纷不满。
“打球再好有什么用？”一个女生说，“陈宇可是文武双全，年级第一，能会打球就不错了。”
丁晓梅叫道：“不许污蔑我的偶像！”
思蓓坷注意了陈宇一眼。不过无论在身高还是弹跳、投中率上，陈宇和林浩凡完全无法抗衡。林浩凡将开学以来受得气全撒在球上，打的一班找不着北，三分百投百中，甚至倒投、灌篮，激得围观的女生们一片叫好。十几分钟过去，一班一个球没中，三十比零。而八班其他队员也很少摸球，林浩凡控制了全局，完全是不对等的对抗。丁晓梅渐渐不那么兴奋了。
“怎么不加油了？”思蓓坷问。
“用不着我了。”丁晓梅很失望，“他太出风头了。要不了我说，他马上就出名了，更不会注意我了。”
思蓓坷笑了笑：“你还有个要挟他的把柄，你知道他的身份。”
林琳听她们说话，便对思蓓坷说：“你就是上次我哥救下的那个女生？”
“嗯，是我。”
“幸会。”林琳说。
丁晓梅说：“你和他一个班，你和他说话的时候多夸我两句。”
“用得着吗？我又很少和他说话。他妹妹不是在这儿吗？她说话肯定比我管用。”
林琳说：“我倒是有句话跟你说，过来。”
“有什么话不能让蓓坷听着吗？”
“不能。”林琳说。她把丁晓梅拉到一边儿，小声说：“你知道我哥上次为什么出手打周教官吗？”
“听说他训学生太狠了。”
“不是。因为思蓓坷累的中暑了。周教官我认识，他亲口告诉我的，说我哥救过思蓓坷一次，就把她放心上了。第一天军训的时候，周教官看他的眼神就看出来了。”
丁晓梅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崇拜他，不代表一定要他注意我。他喜欢思蓓坷？更好了，思蓓坷是我好朋友。”
林琳叹了口气：“很少有人能像你这样想。那，你学习又不比思蓓坷差，哪儿都不比思蓓坷差，只有一条。”
“什么？”
“把你好扯谎的毛病改改。我哥什么身份？最讨厌说谎。”
“我说的都是善意的谎言。”丁晓梅争辩。
“以你对思蓓坷的了解，他会喜欢我哥吗？”
“不会不会。”丁晓梅连连摇头，“我太了解思蓓坷了。她只对那种文质彬彬的男生感兴趣，像我们班的陈宇，不过她不认识。”
“所以你比较放心，你还有机会。”
丁晓梅说：“你别把我想得太龌龊了。我不是动不动就想那种关系的。我更向往纯洁的男女生之间的友情。”
“得了吧你，别装纯了。”林琳说，“你喜欢我哥就直接承认，不用拐弯抹角的。”
丁晓梅脸红了，但没否认。
“我是帮我哥呢，还是帮你？”
“我们现在是学生。”丁晓梅说，“学习是主要任务，别瞎想别的。”
林琳捂住嘴笑。丁晓梅脸越来越红了。
“哎哟，我要是帮了你，就该叫你嫂子了。”
“滚！”丁晓梅大叫，“我拧你的嘴！”
两个女生一边玩笑着一边到篮球场边，发现已经散场了。思蓓坷居然在和陈宇说话。林浩凡则在一边坐着，被自己班的同学围住了。
“要有你帮忙，我们班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林浩凡只是笑笑。
思蓓坷正在和陈宇说话。
“真是佩服，年级第一篮球也这么好。”
“哪里，还是比不过你们班。”
“篮球并不重要，林浩凡学习也不好。”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你学习那么好，有什么技巧吗？”
陈宇皱起眉头：“说句不好听的，我最烦别人问我学习方法。他们要是问我到具体哪个题，我都能帮他们解答。”
“真没有什么学习经验可借鉴吗？”
“如果林浩凡问你怎么学习好，你怎么回答？”
思蓓坷哑口无言。
“所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陈宇说，“再说每个人一个样，我的学习方法也不一定适合你。”
思蓓坷“哦”了一声：“谢谢。”
“你在你们班的成绩怎样？”
“第一名。”
“那各班第一水平差不多。我不比你强到哪儿去。”陈宇说，“下一次就可能不如你了。”
丁晓梅和林琳远远的看着。
“完了，浩凡没机会了。”丁晓梅说。
“什么时候直接叫浩凡了？”林琳哼了一声，走了过去，“陈宇！”
陈宇和思蓓坷同时抬起头。林琳说：“怎么样？败的很惨吧？我说你打不过我哥的。”
“那要请你帮忙。”陈宇说，“我想单独跟他切磋一下篮球。”
“你找虐呀。”
“向他请教。他应该乐于助人吧？”
“当然。如果你能帮他一个忙，那他就更愿意帮你了。”林琳边说边看思蓓坷，但他们两个都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他学习不怎么样。但是肯学。你要是能在学习上帮了他，他肯定感激你的。”
“哈，这好办。”陈宇说，“我天天抽出一个小时辅导他，保他一个月提高一百分。他什么水平？”
林琳摇头：“他没参加中考，我也不清楚，应该不会很差。他有基础的。”
思蓓坷被陈宇晾在一边，又听了陈宇刚刚的话，大为不快。林琳则细细打量思蓓坷，在一个漂亮女生眼里，思蓓坷实在不算什么，林琳实在想不明白浩凡为什么会迷上她，思蓓坷远不如丁晓梅，至少从长相上，她只略看了她一下，便又扭头看陈宇。陈宇说：“拜托了。”
林琳便转身喊：“林浩凡！”
林浩凡听见了，看见妹妹，便站起来走过去。不过当他看见思蓓坷时，放慢了脚步。陈宇和思蓓坷都在看他。思蓓坷觉得无所适从，刚要走开，忽然想起什么，还是没动。林浩凡尽量装出一副不在意思蓓坷的样子，问林琳：“什么事？”
“陈宇想让你帮忙提高一下他的球技。”
“好说，看你的面子上我答应了。”林浩凡说。林琳说：“你什么意思？他可是我们班第一，年级第一，你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可以向他请教。”
陈宇一伸手：“互帮互助。”林浩凡说：“合作愉快。”两人握手。思蓓坷开口了：“陈宇，刚才我问你，你不是说没什么学习方法吗？”
陈宇说：“啊，是这样，要学习方法我肯定没有，但要我自己辅导，我能帮得了他。”
思蓓坷说：“那，你能不能带挈我一点儿？”
陈宇犹豫：“怕是没时间吧？”
“那你们有时间？”
林浩凡开口：“中午。我们先切磋篮球，再谈学习。”
“那我凑凑热闹不行吗？”
陈宇说：“篮球你肯定不学，学习你已经很优秀了，不用我带。”
思蓓坷哑口无言，但还是坚持：“谁说的？我中考才考六百二十多分，你是六百七十多分，差着一个档次呢。再说，谁说女生不会学篮球？”
林浩凡说：“好啊，那看你能坚持几天。不是有认说，中午不睡，下午崩溃吗？我中午没有午睡的习惯，陈宇你呢？”
“我中午都躲在寝室看书。”陈宇说，“有时出来打球。你呢，思……什么来着？”
林琳说：“思蓓坷。”
“好怪的名字。怎么写的？”
“我也不知道。”林琳说，“丁晓梅说的。”
林浩凡说：“蓓蕾的蓓，坎坷的坷。”
思蓓坷越来越无地自容，陈宇似乎是故意揶揄她。她猛地回过头：“那就算了。”快步走回教学楼，眼泪差点掉下来，赶紧抹抹眼。
林浩凡看着她的背影，好不难受，有些后悔，但不好说。林琳给他使个眼色：“赶紧追啊。”
“你什么意思？”林浩凡瞪了她一眼。
丁晓梅远远的看了半天，才走上来：“你好，林浩凡。你打球打得真好。”
“谢谢。”林浩凡说。
这时下课铃响了。下一节是自习。林琳、丁晓梅、陈宇回一班。八班的人马回本班。
林浩凡一进来就看见思蓓坷趴在桌子上，不知是不是在哭。林浩凡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也不好去安慰，只好回到自己座位上。
林浩凡从此在班里大出风头，都知道他会灌篮，全校也没第二个。几个男生围在他周围大谈如何包揽校篮球联赛冠军。林浩凡只听他们大侃特侃，自己有意无意的往思蓓坷那儿看。余凯说：“你篮球那么厉害，教教我们吧。我们班这几个让你训练出来，我们班就无敌了。”
林浩凡只是笑笑。
一天课上下来，他已经明白了学生每天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觉得知识很有趣，但老师传授知识的方法实在无趣。也只有他敢大胆的决定，不再听老师讲课，一切凭课本自学，再按自己的方法去理解，做题。
确切的说，从第三节一下课，作业就开始源源不断的发了下来，厚厚的一沓，九科全了。学生们都开始奋战作业，林浩凡半天还没反应过来，见同学都在做作业，便随意捞了一张做起来。
一个星期的恶补，林浩凡基本补齐了初中毕业时所需的知识量。他突发奇想：能否用同样的方法，一个星期内将所有高中基础知识手册看完，在高一的时候过一遍高中三年的课程？他是想什么就做什么的，立马放下手里的作业，开始看基础知识手册。
要说在没有老师辅导的情况下通一遍高中的课程，其难度可想而知。林浩凡足足看了一整个晚自习，直到课代表们收作业，他一个都没做。他们毫不留情的记下名字，便将作业送去办公室。
林浩凡并不以为然，晚上回到宿舍，坐在床上发呆，想着体育课上和思蓓坷的谈话，天真的他以为思蓓坷拼命想加入他们是为了接近他，但他想错了。向来机敏睿智的林浩凡处理这类问题时一塌糊涂。
第二天早上，林浩凡来到教室，不到六点，灯还没亮，他看见一个女生已经在里面坐着了，打着手电放在书上。林浩凡凭自己的记忆力，认出是一个叫王晨雨的女生，学习也不错。他没打算理她，刚坐在座位上，王晨雨忽然回过头问他：“林浩凡，你初中是二十五中的？”
“是啊。”林浩凡有些紧张，“有事吗？”
“二十五中几班的？”
林浩凡不说了。王晨雨奇怪的问：“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你呢？”林浩凡反问。
“不是，我是看见昨天你好像认得林琳，你和她是初中同学吗？”
林浩凡说：“她是我妹妹。”
王晨雨“啊”了一声：“怪不得呢。”
林浩凡警觉：“什么怪不得？”
“林琳是特警林队长的女儿，你就是他儿子。我说你怎么认识教官，还那么厉害，不用说是你爸训的吧？”
林浩凡说：“我爸的身份可是保密的，谁告诉你的？”
王晨雨说：“我听说的。”
“听说的？”林浩凡站起来，“听谁说的？卖红薯的还是拾破烂的？总不会满大街传开了吧？”
王晨雨脸红了：“没有没有。是你妹妹告诉我的。”
“林琳认识的人还不少。”
“我们二十五中几乎占据了一中的主力。”王晨雨说，“就连一中的初中部，考一中有十分的加分，也考不过二十五中。当然，我们随时都能碰见原班的同学。”
“是这样。”林浩凡说，“难怪自我介绍时那么多二十五中。”
王晨雨狐疑起来：“你也是二十五中的，这些为什么不知道？”
“我嘛，两耳不闻窗外事。”林浩凡说，“只学自己的习。”
“那你成绩应该不错。那你为什么没参加中考？”王晨雨问。
林浩凡不愿意再编谎。谎言多了自然会露出破绽。如果一次月考能考出个好成绩，再告诉大家自己根本没上过初中，也许还能保住点面子。
下了晨读，宋子云通知他去班主任办公室。
林浩凡对宋子云有莫名其妙的畏惧，他忐忑不安的到了办公室。宋子云正在那儿批改作业。他是教数学的。林浩凡喊了声报告，足足有五分钟，宋子云才抬起头来。
“老师，有……事就吗？”
宋子云扬了扬手中的作业：“全班都交了，你为什么没交？”
林浩凡低着头不说话。
“你球场上听风光啊。”宋子云说，“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不是打球，更不是打架！”他声音忽然严厉起来。
“各科课代表交的名单，你九科作业全部没交。”宋子云说，“给我个解释。”
林浩凡只低着头，一言不发。宋子云轻轻说：“你要不想在这个班待，很容易，跟我说一声，你还想不想学了？我马上把你调到其他班。看谁要你。”
“想学！”林浩凡忽然抬起头，“老师，学习不等于做作业！我们班是来学知识的，不是学做题的。”
宋子云先是愣了半晌，说：“说的好。我也明白。但这就是应试教育，没办法。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看你的月考成绩。你用你不做作业的方法，看能不能考出来。考好了你可以留下，考不好，马上滚蛋！”
怒火在林浩凡胸中燃烧。他强压住了：“是！”他敬了个军礼——可能是出于习惯。然后离开了。
“我一定要考好！”林浩凡对着操场大吼一声，忽然又加强了语气与信心，“我一定考第一！”
但是，谈何容易？
中午，他在操场上等来的呢过去。陈宇果然没食言，准时出现了。他赶紧跑上前：“陈宇，救救我吧。”
陈宇问：“怎么了？”
他把老班找他谈话的事告诉陈宇。陈宇说：“不就一个月吗？你先不教我打球，我先帮你补补。不过，我得先看看你的水平。”
“我说实话吧。我初中根本没上，一直在部队训练，一直打球。”
“我说你那么厉害。“陈宇说。两人在跑道旁边的阶梯上坐了下来。陈宇打开书包，取出一套卷子，是数学卷。
“宋子云是教数学的。”陈宇说，“如果你数学能拿满分，他绝对不会让你走。这是高考原题，我知道你没学，我在暑假里把高中三年数学学完了，考试想考好，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提前预习，提前学习。我知道你不会，但我只是想看一下，你接受新知识的速度和能力。”
林浩凡点点头：“知道。”
陈宇打开一份试卷：“从第一题开始吧。复数，我先给你讲复数，所谓复数就是两个数来表示，一个叫做实部，一个叫做虚部……”
他一口气讲完，林浩凡一句没插，他一停，林浩凡点点头：“我明白了，这个题选C吧？”
陈宇惊讶极了：“好厉害！你接受新知识的能力挺强。再看第二题。”
骄阳晒在操场上，炙烤得大地冒烟。陈宇擦擦汗：“要是那边图书楼开放就好了，可惜一直锁着门。那里有阅览室。”
林浩凡打个激灵：“跟我来。”
他拉着陈宇到了图书楼，不知从哪儿弄了根铁条，三下五除二将锁捣开了。陈宇惊讶极了：“你……”
“我跟我爸学的。他是警察，见惯了这伎俩。”
两人如做贼一般摸进了图书楼。果然很阴凉。陈宇在书架前翻找。
“天哪，都是些老书！”陈宇叫道。
“什么？”
“这一架是数学专栏。”他一指，“全是高等代数，大学的内容。有信心看吗？”
林浩凡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两人各拿起一本书，坐在桌前看起来。
“这是老师看的书。”他一指，“他们水平很高的，高代的内容，竞赛中的多项式只是它的第一章。”陈宇抬起头。
“我看着也不难。”林浩凡说。
陈宇似乎兴奋过度了，抬笔在草纸上算着什么。
“哎呦，多项式，行列式，矩阵，线性空间，二次型，欧式空间……我哪年看得完？”陈宇说，“我把书带走。”
林浩凡扫了他一眼：“那不成小偷了？”
“你看看这些书，多少年没人看了，还不都浪费了？我会还的。”陈宇说。
“如果只补数学的话，总成绩怕提不上来。”林浩凡说。
“实话告诉你，以你的水平，只要数学能拉到满分，物理、化学一点就透，生物就是记记的事。只要你四科考到快满分了，就算文科全不及格，你老班也绝对舍不得你的。他要的是这种偏才怪才。”陈宇忽然一下子趴在桌子上，脸凑到林浩凡面前：“如果你掌握所有高等数学的知识，相信你老班会跪下来求你不让你走。”
“有那么夸张吗？”
“还有……高等物理！”他从板凳上蹦起来，跑到另一架书前面。
“空气动力学，浮力学，电磁学，相对论……”他一面翻着，恨不能一口气看完，“你要是把它们全看会了，你就火了。”
“得了吧，人家大学四年还没看完呢。”
“我们不一样。”陈宇说，“我相信我是天才，你也是。咱们是相见恨晚。”
林浩凡只是笑笑。陈宇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下午快上课了。晚上，晚自习放学后，我在图书馆等你。”
林浩凡答应了。两人起身离开。陈宇将包里的那套数学卷子递给他：“好好看一遍，不懂就看答案。”又翻出一套物理卷：“这个也给你。一个月，头一个星期，全部拿来做数学，保证你能拿满分。只要数学上去了，理科基本没问题。文科只有英语比较重要。告诉你吧，我们现在学的英语，全是哑巴英语。我比较赞同李阳的疯狂英语。下一个星期主攻英语。语法什么的全都没用，你只需要记单词，背课文，把四六级全都背会，发的课本上的课文全背的烂熟，听力就很小儿科了。阅读，完型基本就没问题了。现在重要的不是英语，是你理科四门成绩，考出来让你们老班看看，你就不用走了。然后，你还有高中三年的时间，足够你将六科全拿下。”
林浩凡点点头：“多谢了。学习好的就是不一样。”
“谢？该我谢你。本来我很少——或者说从来没进过图书馆，今天你才让我发现了里面那么多宝贝。”陈宇像发现了宝库，将几本《高等数学》《数学分析》《数论》和几本高等物理塞进书包：“OK，我会还回来的。”
林浩凡回到教室的时候还兴奋不已，翻看那套卷子，开始做。
第二题，集合和充分必要条件。条件很容易就弄清楚了，集合也是刚开始讲的新课。他略一想想，就理解了。
第三题，第四题……
同学们陆续到了。下午第一节是英语。
“把昨天的作业拿出来。”老师说，“昨天作业有一个同学没交。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你最后一次。我就不点你的名了，以后要是再敢不交作业，我可不给你这个面子了。”
林浩凡听了心里一紧，但没反应。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熬过这一个月的全部课程。
英语？单词？
他晚饭时间去书店，淘了两本书：四级和六级词汇，然后在晚自习的时候看数学，早上记单词。
晚上放学后，他到了图书馆门口，陈宇就在那儿站着。
“没人发现吧？”
“没有。里面没亮灯。”林浩凡说。
“我拿着灯呢。”陈宇说。
两人进去。楼里面一片寂静，陈宇在书架上翻找。
“做得怎样？”
“比高数简单多了。”林浩凡说，“我今天作业又没交。明天就不知道怎么交代了。”
陈宇说：“其实对付每一科老师都有各自的办法。比如对付英语老师，你把几篇课文背的烂熟，当堂就可以办他难看。”
“好像也就英语老师比较重视作业，其他老师都没怎么管，除了老班。”
“其实我也不愿写作业。不过我成绩比较好，老师都护着我。”
“学习好的就是不一样。”林浩凡说，“这么晚了，明天早上一起去跑步，早上有空教你打球。”
陈宇将几本书放回书架，又拿了两本。两人摸黑回到宿舍。楼门紧锁，但林浩凡轻易的弄开了。
“别把我会开锁的事告诉别人。”林浩凡说，“没几个人知道我是警察。”
“你是警察？”
“算是吧。”林浩凡说，“我练过实弹射击，攀援，泅渡，越野，格斗，篮球不过是副业。所以我也没上小学，初中。我仅有的一些初中文化，还是我妹妹教我的。”
陈宇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你打得过教官。那太好了，我一直想找人练散打，不用找别人了，找你就行了。”
“很乐意。明早几点起？”
“你几点？”
“五点。”
陈宇咬牙：“行。”
两人回到宿舍已经十二点了。余凯告诉林浩凡管理员查铺，记下他夜不归宿，让他赶紧去找宿管消了。
清晨，林浩凡坐在操场边上，看见陈宇过来了。他们晚上都只有四个小时睡眠，但都精力充沛。
“我早上跑五公里。”
“我也试试。”
两人起跑。很快陈宇就落在了后面，被林浩凡远远超过了。不大一会儿，林浩凡超了他一圈儿。五圈下来时，陈宇就撑不住了，喘着气下了跑道。
林浩凡跑完五公里下来，坐到陈宇旁边：“才五点十二，四十分钟时间，弄个篮球。”
“你还有劲儿打球。”
林浩凡拍了拍：“天天坚持这样跑，用不了半年就跑出来了。球场上耐力很重要。”
“明白。”
两个男生击掌，相视一笑。
这一个月，林浩凡既没找过思蓓坷，也没找过老班，天天不写作业，早上找陈宇打球，晚上和中午和陈宇一起去图书楼。老师们对他已经无奈了。而宋子云因为答应看他的月考成绩，想月考出来成绩就可以把他撵走了。林浩凡拿出每天的晚自习看高等数学和高等物理，大学的生物、化学。晨读一直在背英语课文。英语上课后，老师忽然突袭提问背课文，结果只有林浩凡举手。老师嗤之以鼻，根本不信他能背出来。在同学们眼里，林浩凡彻底成了什么也不会的混混儿学生。
“老师，我会背。”
“那好，你背背。”
林浩凡站起来，熟练的背出来。老师默然无语，挥挥手让他坐下了。莫林回头冲他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九月十八日，国耻日。中午校园里拉响了防空警报。林浩凡一直奇怪，林海峰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是谁，怎么会知道他的生日，而且正好是国耻日，还是按阳历过的。这让他很不痛快，别人在哀悼死者，他要过生日。不过刚下楼，林琳就在楼下等着，看见他过来了，忙迎上去，举起一只手：“哥，生日快乐。”
林浩凡说：“国耻日，快什么快乐。”
“谁让那么巧呢。瞧，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林浩凡一看，是一支钢笔，不过是粉红色的，笔帽居然还是心形的。林浩凡说：“当个纪念可以，就这，我哪好意思拿它写字？你买的？”
林琳只抿着嘴笑。林浩凡说：“多谢了，下回你过生日，我也给你买个礼物。”
“还有。”林琳说，“你忘了一个人，她也是今天过生日，不过是农历，正好今年和你赶到一起了。”
“谁？”
“丁晓梅啊。你说巧吧？八月初八。”
林浩凡并不在意：“她呀，我当是谁呢。”
林琳说：“你还给她买个礼物吧？”
“我跟她又不熟。”
“你可别这么说。你不熟悉她她可熟悉你，你可是她崇拜的偶像。”
“得了吧，还能有谁崇拜我。”
“谁说没有？快点，哪怕送她点儿什么东西都行。”
林浩凡想了想，将钢笔递给她：“就把这个给她吧，反正我也用不着。正好是女士的，送给她正好。”
林琳很失望：“我送你的东西，你能随便送人？我要是送她钢笔，什么时候不能送？一个宿舍的。”
“那你说什么吧。”林浩凡有些不耐烦了。
“你的瑞士军刀！”
“啊！”林浩凡吓了一跳，“不行！”
林琳转身就走。林浩凡也不在乎。不过下午放学之后，他在餐厅碰见林琳，林琳并不搭理他。林浩凡叫了她两声，林琳才过来。林浩凡说：“她怎么会知道我有瑞士军刀？是你想要吧？上初中的时候你就跟我要过。”
林琳说：“那又怎样？你给不给？”
林浩凡盯了她有十几秒，伸手将瑞士军刀拔出来，“啪”的一声扎进餐桌上，不锈钢的桌子直接被钉透了。林琳倒吸一口凉气：“你当心别让别人看见了。”
“你要能把它拔出来，我就送给你。”
林琳伸手去拔，就想焊在上面一样，丝毫动不了。林浩凡得意的一笑：“你要它有什么用？都不会用。”
这时丁晓梅却就在林琳后面，林浩凡并没注意到她。丁晓梅凑上来，说：“林浩凡。”
林浩凡愣了一下：“你？”
“生日快乐。”丁晓梅说，“这就是你的刀？挺锋利的。”
林琳说：“你帮我拔出来。”
林浩凡说：“好，你们要是能拔出来我就送给你们。”
丁晓梅一下子凑到林浩凡脸前面，林浩凡下意识一退。丁晓梅说：“说好了，我要是能拔出来就送我了。”
“那你试试。我说话算数。”
丁晓梅伸手抓住，看似并没使多大劲，轻轻一拔，军刀便出来了。匕首一般的军刀，并没多少学生注意。但整个桌子都晃了一下。林浩凡惊得瞪大眼睛。丁晓梅得意的说：“送我了。”
“好，送你当生日礼物了。”林浩凡说，“你练过啊。”
“没有啊。本来就没多难拔的。对了，你还没给我说生日快乐呢。今天也是我生日。”
“是，好，生日快乐。”
丁晓梅甜甜的一笑：“谢谢。拜拜了。”
林琳说：“怎么样？小瞧人家了吧？”
林浩凡说：“没事，就当扔了。”
回到教室，林浩凡却想起另一个人，思蓓坷，她的生日也快了，就在国庆节。但那天放假，他是没机会见思蓓坷的。不过当天市中心广场举行升旗仪式，思蓓坷有可能去看。他想了一节课来想该送她什么。
晚自习放学后，他在图书楼等陈宇过来。他们都带着电灯，像往常一样在阅览室的桌子上看书。陈宇看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林浩凡：“你好像有点儿心不在焉。”
林浩凡说：“陈宇，我是跟你很熟了，把你当真心朋友，才跟你说这话的。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陈宇愣了一下：“有。怎么了？”
“要是她过生日，你送她什么？”
陈宇想了想：“今天我们班丁晓梅的生日。怎么？你总不是喜欢丁晓梅吧？”
“不是不是。”林浩凡说，“是我妹妹告诉我今天是丁晓梅的生日，我才想起来她的生日也快到了。”
“你们班的女生吗？”
“是。”林浩凡说，“可正好她国庆节过生日，放假回家，没机会找她。”
陈宇说：“她知道你的心思吗？”
“不知道。”
“那你想表白吗？”
“我不想影响她学习。再说，以我现在在班里的形象，想她也会嗤之以鼻的。我想等考试完——也许我考砸了，就直接让老班撵出去了。我不想耽误她。如果我考好了，再说。”
“那，”陈宇说，“随便送点儿什么，代表一下心意就行了，比如送支笔什么的。无所谓了。”
“我不想太庸俗，或者太普通了。要出其不意。”
陈宇想了想：“我倒是想起一个，不是什么礼物。一个数学方程式。”
“什么？”
“极坐标你学了吗？”
“学了。”林浩凡说，“我明白了，你是用心脏线。ρ=5+5cosθ。”
“聪明。不过要顺时针旋转九十度，变成ρ=5－5sinθ，这样就变成正心形的了。量她也看不懂。如果看懂了，肯定知道了你数学多好。对你的印象也会变了。”
“妙计。”林浩凡说，“谢你了。”
“趴下！”林浩凡忽然说。两人同时灭了灯，趴在桌子上，一个老师拿着手电筒走了进来：“谁？我看见你们了！”
陈宇低声说：“听声音好像是我们级部主任丁健康。我认识他，跟他说说。”
他站起来，丁健康立刻将手电照到他身上：“谁？干什么呢？”
陈宇说：“我，陈宇。”
丁健康走近，打量了他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我学习呢。”陈宇说，“图书楼好书可真不少。”
丁健康四处环顾了一下：“就你一个人？”
“是。”
“那为什么我刚才看见两盏灯？”
“是吗？”陈宇装糊涂。
“那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宿舍？晚了你可回不去了。”
陈宇说：“没事。我天天在这儿的。”
丁健康说：“我说你学习这么好，成绩就是跟努力成正比的。要是所有学生都像你这样学习，哪有考不好的。可惜都是不愿学，不把自己的前途当回事。好了，你早点儿回去吧。”
他转身走了。大约等他走了两分钟，林浩凡才从书架后面出来：“好险啊。”
“以后可得小心了。再让其他老师抓住，吃不了兜着走。这都是他们的书。”
国庆放假，当天市中心举行升旗仪式，人山人海。林浩凡跟着警察们，轻易的挤进人群。林琳早约好了丁晓梅，在广场旁边的台阶上站着，踮着脚看。林琳注意着国旗杆，丁晓梅却注意着人群，忽然她叫道：“那不是你哥吗？林浩凡！”
林琳看了一下，说：“你看得比我还准哪。是他。你叫他干什么？”
丁晓梅不管不顾的叫：“林浩凡！林浩凡！”
林浩凡听见了，看见丁晓梅，也看见了妹妹，便挤了过来。丁晓梅得意的说：“你看我把他叫过来了吧？”
“你是狐假虎威！”林琳恨恨的说，“他是看见我在这儿了。”
林浩凡问：“你们在这儿，看见了吗？”
“她来这儿可不是看升旗的，是看人的。”林琳挖苦，“不是吗？有你在，她还看什么升旗。”
“得了吧。我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仪仗队。”
丁晓梅只看着林浩凡笑。林琳踮着脚，还是看不见，对林浩凡说：“哥，你把我举起来，让我看高一点儿。”
“啊。你是女生。”林浩凡说，“当着你同学，不好看。”
“什么呀，你是我哥。”林琳说，“有什么不好看的？让她嫉妒，她连个哥哥也没有。”
丁晓梅说：“真不羞。这儿的人都不认识，有几个知道你是他妹妹的？”
“不认识正好。就算把我们当成男女朋友又怎么样？反正不认识。”林琳说，“快点儿。”
林浩凡只好抱住林琳的腰，把她举起来。丁晓梅不仅说：“哎，特警的力气真是很大哎。举个两百斤跟喝凉水似的……”
“滚，谁有两百斤？别把自己的体重当成我的了。”林琳说，“我最多八十斤。”
丁晓梅扭过头不看他们。直到升旗结束，林浩凡才把林琳放下来，说：“没事了吧？我先走了。”
林琳看林浩凡走远了，扭头看丁晓梅：“怎么？不高兴？”
“他当着我的面，还抱你。就算你们是兄妹吧，你不知道我心里多难受。”
林琳笑了：“你还不承认。连他妹妹的醋都吃。”
丁晓梅狠狠捏了她一下。
林浩凡在散去的人群中找思蓓坷，但没看到她的身影。回到家，他打开电脑。他的QQ上有思蓓坷的号，是第一次见她时跟她要的，不过聊天记录是空的。他发了一句：祝你生日快乐，国庆快乐，你与祖国同在。他想了想，想把陈宇告诉他的那个方程式发过去，但还是没有。谁知道思蓓坷会不会看，还是在学校里给她吧。
宋子云在放假前公布了月考的时间和科目，就在国庆长假开学后第一天考试。宋子云说的时候看着林浩凡，似乎在给他下最后通牒，也算是警告。似乎是告诉他，考试完你就可以滚蛋了。
林浩凡没有对任何人说，他发誓要让宋子云跌破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