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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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最是人间留不住
作者：高小妮儿
☆、一切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重发的文，是之前的文完全修改了文章标题和调整内容后重新发的。期望有一个好的新开始。一年的心血结晶，盼望它能有始有终。
恨了你那么久，又何尝不是爱了你那么久。
——题记
四月的某个雨后清晨，微润、清新。
一幢不起眼的三层旧楼从熹微晨光和昨夜遗留下的模糊水汽中渐渐探出头。
旧楼带了一个简单、干净的院落，院中有一棵翠绿的大芭蕉，叶上尚悬着晶莹的雨滴。旧楼的回廊下摆着一台三用机，磁带槽里有卡带在旋转，一圈一圈，像是转了一夜。
空气中漂浮着一把温厚的声音，略带着点沙哑：“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几点慵懒，几分深情。
小楼的女主人玉娟一反往常起得特别早。
昨夜一夜大雨，敲打在庭院中的芭蕉叶上劈啪作响，让玉娟一直担心贴在大门口的招租广告会被雨水冲走。
那是她下半生的依靠。
丈夫早逝，自己膝下无一儿半女，无颜留在陌生的婆家。
要不是王律师在厚厚的法律条文中为她争得这幢三层的破旧小楼的所有权，她当真一无所有。
独身女人，过了人类可以励精图治的年纪，万幸有份薄产可以收租，一个人的温饱不成问题。
但是……这租也不是这么好收的。
租给年轻人，人家嫌弃楼房破旧，与市中心的距离太远。
试想一下男男女女喝到微醺投趣之时吹上一个钟头的凉风回家，多数便是头疼欲裂。
租给老人，万一他们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地方连救命都没得喊。
这房子难租。
玉娟却心态平平——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呢？
暂时租不出去就慢等着吧，一个人的开销不大，她暂时不差这几个月的租钱。
她让王律师拟张广告往门口一贴，自己乐得摆弄院中的芭蕉，日子过得不咸不淡。
只是那张广告一直没人揭，久而久之成为了铅灰色铁门的一部分。
取了笤帚，玉娟拉开铁门打算扫开门前的积水——一下过大雨，门前雨水必定蜿蜒成河。
门还没打开，玉娟就发现向来冷落的大门口在今天有点不同。
门外站着个人，是个女子。
陌生女子微微仰着头，像一尊雕塑般静静立在那里，凝望玉娟的三层旧楼。
这么早……玉娟不禁纳闷了，能有什么事儿？
“你这儿……是不是有房租？”女子的手正把玩着一张纸，玉娟一眼就认出是她贴的招租广告。
难得有租客！可不能怠慢。
玉娟把笤帚往门后一扔，“有的！小姐请先进来。”
心中苦笑轻叹：为着五斗米，还是不得不折腰啊……
那女子大约二十七八岁，清瘦，瓜子脸，一副大大的墨镜让人看不清她的五官。
她并不理会玉娟的殷勤招呼，独自径直上了楼。
一个怪人，玉娟瞪大眼睛望着她的背影，嘀咕着。
但又怕有什么差池，只好跟紧在她身后。
女子登上三楼，很熟络地自己动手推开窗。
楼房既有些年头，连带着木质的窗框也斑斑驳驳。
爬满了整座楼外墙的爬山虎将它幼嫩的枝叶伸进屋内，还带着少许昨夜的雨珠，折射着太阳七彩的光芒。
女子伸出手指触了触晶莹的雨水，眼前就恍惚起来。
仿佛……阳光中有一只手，骨节分明、有力，覆在她的手上。
她的眼睑微微颤动了几秒，眼底有别人看不到的忧伤。
玉娟上前，小心翼翼：“小姐，是不是你要……”
“啪！”一叠很厚的钞票砸在了窗前的小几上，那陌生女子丝毫不看玉娟，自顾自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第三层楼，十个月。”
玉娟抿了抿嘴唇，艰难地说：“小姐，其实……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这房子……”
女子侧过头，抿着唇戏谑地笑：“你嫌少？”
玉娟赶忙摇头：“不是不是！怎么会呢……”
最恨自己这点，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的良心。有钱不赚，简直是老寿星找砒霜吃——活得不耐烦了。
盈亏与否，本来就与她无关。
玉娟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小心地收起茶几上的钞票。
正待转头，忽然想起一件事。
“小姐，”玉娟有点局促，壮着胆子问：“只租十个月吗？”
多奇怪的住客！谁租房子不是半年或整年地租呢？
女子转过身，徒留个背影给玉娟，不多解释，“只租十个月。”
看来没有转圜的余地，玉娟低头。
手上的这迭钞票远远不止十个月的租金，稳赚不赔的生意。
“还没不知道小姐该怎么称呼？”
“宋如心。”女子低头犹豫了一阵才回答玉娟。
“宋小姐还有什么需要？我有几件家具尚新，若是宋小姐不介意，马上搬上来用倒也很方便。”无缘无故捡个大便宜，玉娟始终不安心。
宋如心语气依旧淡淡：“不用，我并不打算完全把这里当作住家。”
啊？玉娟诧异。
这破屋，除了勉强可以住人外还能做什么用？
“我有心开间茶楼。”
茶－楼！
有谁愿意花上一个多钟头，步行，到这个陋巷破楼中，就为喝一杯茶？
对，步行！踩着单车都会嫌弃巷中道路狭窄崎岖。
接下来的几天茶楼惨淡的生意证明了玉娟的猜想完全正确。
可宋如心不急，每天倚在窗前，捧着一杯茉莉香片缓缓地吹着，飘香的茶烟模糊了她的脸。
有时闲来无事也会专注地看玉娟侍弄庭院里的两棵芭蕉。
“它们已经长得这样好……”宋如心轻轻叹道。
玉娟抬头见宋如心拉着一件紫色针织披肩站在窗口，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悲。
仔细看看，宋如心的长相清淡。
玉娟笑笑：“我的先生在世时很宝贝这两株植物。”
“你很爱你的先生？”
“是的。”
“你现在还是很爱他吗？”
“……宋小姐，清早窗口风凉，当心冻坏。”
宋如心嘴角一牵，旋身离开。
玉娟对着她的背影耸耸肩，一个喜怒无常的人。
但人毕竟是群居的动物。所以即使宋如心的脾气再如何让人琢磨不透，玉娟还是会时不时地找她闲聊。
宋如心确实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她会安静地听，眼睛亮亮地望住你。
她的眼睛覆着薄薄的泪膜，对着光似乎随时可以滚下泪来。左边的眼角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玉娟暗叹，不是个命好的女子。
红颜自古多薄命，何况还生着这样一对泪眼。
用这样的眼睛望住你……暂且不论对方是否听得懂，倾诉者几乎都会有意愿说下去。
可叹我们平日里说话，又有几人真正听得懂？
不过短短几天，玉娟已说了很多。
早年的贫寒家境，少女时期的凄苦，嫁人后丈夫给予她的爱，丈夫死后的孤单寂寞。
玉娟有时觉得自己就像祥林嫂，絮絮叨叨。
说吧说吧，除了说话她还有什么乐趣？
一次，宋如心听完玉娟的长篇大论后，探身拿起茶几上的茉莉香片，娇慵地扭身笑问：“可想过改嫁？你不算太老。”
玉娟脸色红白轮转。
她咬着下唇，匆匆下楼去了。
之后就接连几日不曾踏足宋如心的“茶楼”。
宋如心搬来有一周了，一日收拾屋子，闹得动静很大。
玉娟虽然对不久前的那事还耿耿于怀，不过大家都是独居女人，不好不搭理人家。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玉娟在她的门口踌躇。
宋如心难得今日心情大好，热情招呼玉娟：“我的茶楼就要开张，你来看些东西。”
看什么？屋内也就比平日多出个檀香木柜，也值得弄出这么大动静。
宋如心不这么想，她很开心，还在柜门上悬个木制小牌，木质温润，亮亮的泛着光。
玉娟凑上前看向柜内，还以为有什么好东西，结果柜内空空如也。
宋如心细细抚摸着木牌，良久不语。
这时，大门外传来人声：“可有人在？”
玉娟忙着答应，暂时将宋如心撇在三楼。
一个妙龄女子，急煎煎地在大门外向内张望，手上抓着一顶精致的草帽。
玉娟觉得她颇为面熟。
“找谁？”
“劳驾，借你电话用用可以吗？我的车子在巷口抛锚。”
不是房客，玉娟反倒舒口气。
“请进来。”
电话在楼梯口，妙龄女郎接连拨了几个号码，终于舒展了眉头。
搁下电话，女郎对一旁的玉娟感激一笑：“多谢！”
她的额头有细密的汗珠，女郎从包内拿出手绢缓缓地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