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雨夜归来(1 / 1)
细雨到了傍晚变成了大雨,黑暗也提前掩盖了万物。家丁已将长廊上的灯笼点亮,在黑暗之中形成一条盘旋的飞龙。由于雨势的阻止,灯光并不能照得太远的地方。侍女端着冒着热气的菜肴往偏厅走去,偶尔传来小声的交谈。
此时在远离热闹的偏僻角落里,凌非站在一间房前,蓝衣被水雾沾湿,却毫不在意。眼中的笑意随着雨势的加大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焦虑。手不自觉地握紧,冰冷的汗水弄湿了手心。
她还没有回来,已经三个时辰了,她已经走了三个时辰了。换了是平时早该回来了,怎么今天会如此的晚?难道说遇到什么困难不成?不会的,艳罗刹可不是一般的人可以伤到。自己相信她一定会回来。
“凌总管,饭菜已经热了两回了。要不要让厨房再热一次?”侍女轻声问道。桌上的菜肴又一次被冰冷覆盖。“不用了,把那些饭菜分了吧。等大小姐回来之后再重新做。”凌非松开手,“热水准备好了吗?”现在回来的话一定会全身湿透。
“已经准备好了。”侍女掩上房门端着已经冷掉的饭菜退下去。王爷和三小姐已经用过晚饭了,但是大小姐却迟迟未归。总管一定很担心大小姐,每一次大小姐出去,总管都会站在大小姐的房间前等候她归来。
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曾经是大小姐的敌人。总管和大小姐的那一战没有人知道结果,只是知道第二天大小姐回来的时候,召集众人宣布凌非成为他们的总管,管理山庄所有的事物。
玉兰快步走过来,“大小姐还没有回来吗?”凌非摇摇头,“有事?”她怎么又一次离开司徒月影?上一次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再让她看见玉兰这样的不尽责,恐怕下场难以想象。
“三小姐有王爷陪着,要我来看一下大小姐回来没有。”玉兰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不禁有些雀跃。他在为自己担心,总管不是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是第二个大小姐。“大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由她自己决定,岂能是他人可以决定?”凌非极其不悦。
他以为是王爷就可以决定一切吗?他是可以决定司徒月影的一举一动,自己是不会让任何人可以为她决定一切。绝对不可以。玉兰不敢和他争吵,行了一礼之后便回去禀报。四周再一次安静下来。
凌非焦急地看着雨幕,静静地等候夜归人。他不能出去寻等候之人,她会不高兴,也不喜欢被人看到一身的狼狈。而且自己也不想看到那不再优雅的身影。记得那一天一身红色的衣裙是那么的刺眼,分不清是颜料还是血的颜色。
妆容是那么的艳丽。但是扇子却是那么的洁白无暇,眨眼之间便夺走了人的生命。可是她的眼神却那么的空洞,一点神采都没有,然而自己却偏偏被吸引住,再也无法转移视线。直到冰冷的扇锋抵在自己的咽喉,才回过神来。
第一句话不是求饶也不是任何的豪言壮语,而是为什么会有那么空洞的眼神?结果换来狠狠地的一击,右肩几乎可见白骨,血像止不住的水一样流出,但无生命危险。
“淋雨到外面。”毫无感情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唤回了他飘远的神智。凌非惊喜地看着推门进去的人。她回来了,自己终于等到她回来了。伸手接过侍女手上的托盘,跟着走了进去。
“今天你回来的时间晚了。”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他之前的焦急。夜饮转身走进屏风后面,淡淡地说道:“记住你的身份。”脱下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拆散有些凌乱的长发。踏进浴池里,让热水为自己驱走寒冷,掬起热水洗去脸上的残妆。
凌非站在屏风外面,“王爷似乎等到不耐烦。是不是要去看一下他?或者听一下他的话?”星陨可是很不高兴等到现在。若不是有司徒月影在一边,恐怕他真的会将山庄夷为平地,来发泄他心中的不满。
“没必要。”夜饮取过木梳为自己打理长发。慢慢地将纠结缠在一起的长发分开。自己根本就没有必要现在就去见他。“那么明天你会在山庄吗?”凌非问道。明天可是司徒月影的生辰。有不少的客人会来祝贺,身为庄主的她是不可以缺席。
“行程照旧。”夜饮漫不经心地说道,“晚上的应酬帮我延后。”凌非扬起笑容,“那么需要新衣服吗?”这三年来她一直没有添置衣物。也是时候办置一些了,免得她长大后衣服都不合适。
“不用。”夜饮还是那样的不在乎,“退下。”凌非微微行了一礼,“饭菜就在桌上,很快就会凉掉。不要泡太久了。”说完他边走出了房间。细心地为她关好门,挥手让所有侍女和自己一样回去休息。
静静地听着众人离开的脚步声,夜饮无力地软到在池中,任由热水将自己包围。好累,真的好累。这样的生活还要继续到什么时候?张开手,洁白的手指因为长期的拿笔,拨算珠而有一层茧。用手捂住眼睛,不让自己流泪,也掩去眼中复杂难解的情感。
司徒山庄的庄主,是多么风光的身份。可是又有谁会知道自己的苦楚?又有谁知道这一双看似洁白干净的手,沾了多少人的血?为了山庄,为了月影。自己背负了多少的血债?没有人知道自己已经累了,累到几乎不愿醒来。
可是自己的誓言还没有完成,不能如愿地沉睡。没有人愿意接近自己,关心自己,愿意听自己的倾诉。在他们的眼中,自己比毒蝎还要狠毒。
猛地浮出水面,抹去脸上的水。不要想太多了,再想下去也是无济于事。自己的誓言不会因为深思而完成。书桌上还要很多需要自己处理的账册,不能继续浪费时间了。刚准备拿放在一边的布巾之际,右肩传来一阵刺痛,让她的动作一怔。
将视线移到右肩上,一道新伤正渗着丝丝血丝。是刚才那个人留下吧?若不是自己一时的大意,他是绝对不能伤到自己。目光转移到放在一边的扇子上,唇边泛起一丝难懂的笑容,伤了自己又如何?又不是致命的伤。
说起来这是这三年来自己第一次受伤,不过他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洁白的扇锋将他的脑袋与脖子分了家。他到死都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在十招之内要了他的命。
看也不再看右肩上的伤口,也不准备包扎伤口,不用多久就会自然愈合,根本就不用在意。缓缓地穿上衣服,任由头发滴着水珠披散在身后。径自越过放在桌上的饭菜来到书桌前,伸手取过一份账册看起来。
“为什么又不吃饭?”凌非站在外面问道。不用看也知道她根本没有看饭菜一眼。难道说那些饭菜不合她的胃口?“不饿。”夜饮低头审视账目。“那么我可以进来吗?”凌非伸手按住房门,语气之中有着丝丝的不安。她不能这样不吃饭,身体一定会受不住。
“想死?”夜饮头也不抬,专心地看着账册。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沐浴后是不会让任何人进来。若无视她的命令只会被杀死,连月影也不敢在晚上进她的房间。
“我不想死,也不想看着你这样弄坏身体。”凌非收回手,眼神黯淡下来。她还是那样的无情,一点余地也没有。“与你无关。”夜饮合上账册,放在一边后接着取过另一本,“退下。”
可笑,身体是自己的,他在担心什么?都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明天恐怕没有精神去安排月影的生辰宴。凌非无声无息地退下去,已经陪伴她三年了,却一直无法了解她的一切。为什么自己连一个女孩的想法都猜不透?
夜饮,你到底是为了谁而活?我一点也看不出你是为自己而活。若真的是为了自己,那么你就不会活得那么的累。累到你再也没有任何的笑容,对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冷淡。夜饮我应该怎样做才可以帮你减轻身上的重担?
夜饮看着账本出了神,明天应该会很热闹吧。月影的生辰,她一定很高兴吧。只可惜自己与这些热闹无关,只要自己靠近,那么没有人会笑得出来,他们都害怕自己出现。自己也不怪他,换了自己也会害怕,谁会愿意身边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眼里流过一丝亮光,十五岁了,也该是出嫁的年纪了。看来自己也要为她安排一下婚期了。他们也该在一起生活了。星陨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吧。十年的时间,让他久等了。
自己也该遵守誓言,让星陨得偿所愿。等月影成亲之后,自己也可以将一身的责任放下来。可是不再承担这一切的自己应该去哪里?已经没有人会需要自己。那么自己的存在也是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