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浪迹天涯（1 / 1）
再一次见到爷爷的时候我已经和安祈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爷爷明显老了很多，原本精神矍铄的脸上满是倦容，可见他已经很多天没有休息好了。
“青云见过爷爷。”
“晚辈见过韩老将军。”
爷爷看着恭敬的安祈佑，语带探寻的问：“你便是青云冒死去寻的故人？”
“正是，”安祈佑淡定的点点头：“瑞……青云冒死前往庆州正是为了晚辈。”
“果真是英俊潇洒、一表人才，也难怪青云对你念念不忘了。”爷爷叹了口气，抬抬手说：“都起来吧，地上湿气重，又不是犯了多大的罪过，何必跪在那里。”
“爷爷，青云没有遵守诺言，没能助瑾云……”
“这是他的事情。”
爷爷打断我，无奈的说：“云儿的个性我又怎能不清楚？即使没有你相助，他想拿下庆州也只是迟早的事。让你作少将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而已，没想到最后竟被妒火蒙蔽了眼睛，做出这等愚蠢之事。”
“爷爷……”
“罢了罢了，既是无缘，又何必强求？云儿这只是伤人伤己。自幼便是如此性子，看似平静无波，实则狠绝暴戾，想要之物必得到，得不到则必毁之。也不知被他看中的女子是幸还是不幸啊……”
爷爷有些无力的摆摆手，撑着头继续叹气道：“青云和安公子，你们马上启程吧，云儿的隐卫估计马上就到这里来了。”
“爷爷！”
我使劲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忍住眼泪，哽咽着说：“爷爷对青云的恩情青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只望青云走后爷爷能一切安好……”
“走吧！”
爷爷忽然大袖一挥，起身离开，留下一个倔强而又有些苍老的背影给我。这个已经在战场上驰骋了三十年的老人，永远不会把自己的脆弱呈现在别人面前，所以才会这般决绝离去，没让我看清他已经变红的眼眶中滚烫的泪水。
七年前，他疼爱的雨棠离他而去；而如今，被他疼爱如雨棠的我也将离他而去。不管是作为爷爷还是作为父亲，这般离别都无疑是在他的心上划口子。
“走吧，”尹香雪扶我起身，爱怜的摸摸我的脸，温柔地说：“去了北辽，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再也不要……回来了……”
不要……回来了……
“奶奶，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便是墨池。”我握住尹香雪的手，泪水不禁蜿蜒而下：“请您将这封信转交给他，告诉他：我会为了他好好活着。”
“我会的。”尹香雪看着手中我用钢笔写的信，忧伤的说：“我一定会转告墨池。”
马车起动的那一刻，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场景，有爷爷，有墨池，有尹香雪，还有柯瑾云。他们就像是一场梦，匆匆出现在我的世界里，然后又匆匆离去，可事实上我才是他们的梦，一个来自异世的，可笑的梦。
“你舍不得？”安祈佑淡淡的问。
“舍不得？是有点啊……”我看着逐渐变小的尹香雪，不禁淡淡一笑：“可是不属于我的东西，即使不舍，也要舍弃。”
“墨池是谁？”
我一愣，看着眼前一脸探究的安祈佑，不禁叹气：“一个故人。”
紧接着，安祈佑迅速黑脸。
“好吧，不是故人。”看躲不过，我只好叹了口气实话实说：“一个和柯瑾云一样，却又不一样的人。一个爱我，却愿意放我飞翔的人。”
“是吗？”安祈佑垂下眼睑，轻轻说：“这个人果然爱你，而且爱你胜过自己。”
心，不由一阵抽痛。那个夜晚，那句低语，那夜风中俊美若仙的身影，再次令我眼眶发热。
“青云，我多想就这样拥着你，在月光下漂一辈子。”
简单的轻喃，却令我的心翻江倒海。
“有个如此真心待你的人，为何还要来找我？”安祈佑突然问。
“因为咱俩是一个地方的呗！”我答。
“只是这样？”安祈佑好看的眉毛迅速皱在一起，语气危险的说：“只是为了找到同志啊……”
头皮一阵发麻，刚刚的小女人情怀迅速退散，我干笑两声，有些狗腿的说：“您不是同志，您是警察。不是说，有困难，找警察吗……”
看着某人越来越黑的脸，我的声音终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定格为次声波。
我知道他在生气什么，也知道他想听什么，可是我说不出口。
不是因为不好意思，也不是因为不喜欢他，而是不知道怎样表达。
“裴瑞希，你真的很笨！我看那韩墨池和柯瑾云都是瞎了眼睛才会看上你这头小猪！”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某人终于暴走。
“那你的眼睛呢？”我不知死活的问。
某人的表情立刻僵硬，看起来相当滑稽。
心里的悲伤一扫而光，看着眼前一脸恼火的安祈佑，我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
怒吼半路熄火，安祈佑愣愣的看着我，脸颊有红晕泛起。
我是不是太主动了一点？虽然只是在脸上啄了一下，可是女生好歹也要矜持一点吧……
回过神来，我有些懊恼的捂住脸，转身对着窗户，不敢看他。
丢死人了……
难道告诉他，我刚才是看到他难得的可爱表情，所以情不自禁想亲一下吗？
“咳，天气不错。”某人干巴巴的说。
“嗯。”某女干巴巴的回。
“这个糕点蛮好吃。”某人有些不高兴。
“嗯。”某女有些郁闷。
“这茶有点苦，还是红茶好喝。”某人明显在忍耐。
“嗯。”某女明显没知觉。
终于……
“裴瑞希！你还要盯着那块木板看多久？都已经两个小时了！”某人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掰过我的脑袋，恼火的说：“难道我还没有一块木板好看？”
“嗯……”被吓到，我战战兢兢的不住点头。
“……”某人彻底无语，痛苦的皱眉闭眼揉额头：“我果然是瞎了。”
尴尬的气氛被这个小插曲轻轻带过，我忍不住轻笑起来：“瞎了又怎样，还有我在呢，你出不了事。”
“哼，我还不如养条导盲犬。”安祈佑哼哼。
“唉，”我表情沉痛的叹气：“可惜这古代没有汽车和斑马线，你的导盲犬估计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
再次冷场，我无聊的抓着眼前的木板，想着今后要如何在北辽生活下去。
先不说那里的人多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语言是否相同也是个问题。如果在那边都受到敌视，我和安祈佑也不用在这个世界混下去了。
“裴瑞希，”安祈佑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他躺在锦被上，闭着眼睛淡淡的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回不去该怎么办？”
回不去？
这个，还真的没有想过。
“或许会崩溃到疯掉，或许会像个普通百姓一样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又或许会隐居在深山中，作一个与世隔绝的异类……”我看着安祈佑平静无波的俊脸，眼睛仿佛失去焦距，只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喃喃。
“果然是你的风格。”安祈佑忽然笑起来，只是依旧闭着他好看的眼睛，自顾自的说：“如果真的回不去了，我就拽着你陪我浪迹天涯混日子。”
如果真的回不去了，我就拽着你陪我浪迹天涯混日子。
那时的他自信满满，似乎回不去与他而言只是一个玩笑。而真正当我们面对这个可能回不去的情况时，他却完全没有了今日的勇气，那时的我们已经肩负起更重的担子，不能再只为自己而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