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二十八(1 / 1)
无边无际的梦魇。那么浓重的雾,看不清任何东西。但是安心熨帖,知道他一直都在,一直都在。等雾散尽,却再也没有他的影子。
再也没有。
可是蓝图现在知道,他一直还在。
他做了她的眼。
她望着湛蓝的天想:“不知你是否也在注视着我?”
一个悲伤的声音唱道:“我望向你的脸,却只能看见一片虚无,是不是上帝在我眼前遮住了帘,忘了掀开。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你是我的眼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你是我的眼,带我阅读浩瀚的书海,你是我的眼,让我看见这世界就在我眼前……”
梦中他的声音醇厚温暖:“蓝图,我祈祷,祈祷你永远不要流泪。”
他说:“不要再追逐我,做回你自己。”
海贝仔细观察蓝图的脸,觉得跟以往没什么不同,但是又有些不同,具体是哪儿,自己也说不上来。她在角落对着手机说:“真的没事,我都盯了她好几天了。”继而邀功般,“我可是都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我妈如果不对我实施经济制裁的话,我绝对不会帮你这个忙的,如果让大哥知道,还不捏死我。”
海贝邀蓝图逛街,她回绝。她确实没有力气。她像吞了一只大象,一时之间难以消化。海贝很遗憾,却努力力争让她出去走走,“总是闷在房里最容易胡思乱想了,我们出去逛逛,大大的吃上一顿,保准你笑逐颜开!”
司机将车泊好,不动声色朝一个方向打了个手势,恰好被蓝图用眼的余光看见,她忽然就动怒,“你们都走!今天谁也别想跟着我们!”她们甫一动身,司机亦步亦趋跟上来,蓝图霍的转身,司机仓促来不及躲开,愣怔当地。蓝图将手袋扔到他身上,直冲冲怒视他。
海贝察言观色,连忙捡起手袋,颐指气使地点着司机,“我嫂子说的话你们没听明白?”
司机以及后面不远处一群形色各异的人便点点头缓缓离开。海贝补一句,“再让我发现你们继续跟着,给你们好看!”
海贝大包小包拖满手臂,蓝图也挽了几个。两个人商议到哪儿吃,蓝图想随便吧,她对吃的东西没有挑剔。海贝心血来潮忽然想到一个几年之前去过的地方,吃地锅小公鸡。她兴奋地比划:“是个小小四合院,全是放养的小鸡,用大灶烹炒,松枝做底火……”
她只差没流出口水来。
两个人将东西先放到车上,海贝对司机说,“我们就近吃点东西去,你在这里等着就行。”
司机连忙点头。端人饭碗看人脸,做到本分就行。
秋日的正午,阳光正好,两个却急出一额子汗。
“我明明记得是这里,”海贝四处乱窜,“你看这不是‘四海’路吗?前面是‘五湖’路,名字特别,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的士司机放下她们随即掉转车头离开,“难怪我问他地锅小公鸡他说不知道,还说什么你自己找,只想着赚这一单,真不是东西。”
这一区拆迁,断壁残垣,已是市区边缘的另类景观。马路上灰尘半寸厚,极少有汽车通行。偶有稀稀拉拉的人骑着电动车快速经过,好奇打量一下两个美丽女子。
“我们回去吧!”蓝图觉得这些人的眼睛不怀好意似的,“随便找家馆子吃就是了。”她拉起海贝,“快走快走。”她看到不远处来了一群人,有几个头发乱长,分不清男女,吊儿郎当,衣冠不整,晃晃荡荡往这边走来。
海贝有“天助我也”的兴奋,拍着巴掌迎上去,“大哥大哥,你们知道这个地方有个地锅小公鸡现在搬到哪儿去了吗?”
蓝图远远看着,缺氧似的呼吸渐渐加快。有个穿着满是破洞牛仔裤的男人从邋遢的额发缝隙朝她不明不白笑了一下。她忽然有不祥预感。她大喊:“海贝,跑!快跑!”话音未落,那群人已经扯头发,摸脸蛋,拽包撕衣服。
是没有选择的。蓝图冲上去根本没有用,但是她还是冲上去,抓起一只脏兮兮的手臂就咬,那个男人抬脚就将她揣在地上,再一脚踏在她肚子上,一手掐起她的下巴,惊喜地说:“熊哥,这个更美。”
海贝挣扎了一通,半点作用不起,便大声喊:“你们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如果敢动我一根头发,我哥就会让你们……”她说不下去了,一个男人将她的头发用力向后扯去,她尖叫一声,疼得呲呲吐气,只得喊:“蓝图蓝图。”
男人说:“我管你是谁,我就动你头发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给你们钱,你们要多少我们给多少。”海贝说,“我嫂子手袋里全是现金,百元大钞!”
一个男人朝着蓝图的手袋伸出手,被一只粗短的手打了一巴掌,“一边去,到手的肥肉,还能少了钱?”
被称为熊哥的推开踩在蓝图身上的男人,将她扶起来,仔细看了会,“真他妈美!”他咽口唾沫,“这个妞我要了,谁也别想碰她。”他把猪鼻子一般的嘴拱上来,“我亲亲我亲亲。”
蓝图挥手一巴掌打出去,那“熊哥”粹不及防被打个正着,愣怔之下暴跳如雷,他扬手挥过来一拳,将她打个踉跄,“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一把薅起她,指挥其余人,“带走,今天不折腾死你们两个小娘们,我他妈不姓熊!”
海贝大哭,“光天化日之下……”
旁边一个男人一拳打在她鼻子上,她立刻噤声,疼得不会呼吸,抹了一把,看到满手血,尖叫,“要死人了要死人了!”她又挨了一脚,趴到在地,又被扯起来。有个骑电动车的中年人走过,蓝图大喊:“救命!抢劫!救命啊!”
中年人走出一段距离,回过头来看了几秒,这群人恶狠狠瞪回去,他连忙又骑上走远。这群人得意洋洋,“来呀来呀,一样把你弄死。”
蓝图甩开身上的手,“我自己会走。”她掏手袋。
“你干嘛?”一个人警醒地问,并将手也伸进来。
蓝图拿出湿巾,撕开包装,递给海贝。海贝接过捂在鼻子上,悲怆瞧她一眼,流下眼泪。蓝图轻轻摇头,给她一个安定眼神。他们一群人快速移动着。蓝图抬眼看着明晃晃的太阳,又扫视安静地几乎失聪的马路,几乎能够想象接下来要发生的场景。她又将手伸进手袋,旁边的男人想说什么,又懒得说。
“拐进来,”熊哥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