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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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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已经完结,极短,十万字余,边修改边发,谢谢捧场!一

周蓝图十四岁之前,没见过太阳。

她一直没去学校上过学,家里只请了个教盲文的老师隔三差五上课。

实际上她不只是没见过太阳,她也没见过月亮。她什么也没看到过。她分明

就是个瞎子。

盲文老师彭壁经常教着教着失了神,口水流得长长,“天底下竟又这样美的女子!”再遗憾地摇头,“可惜,可惜。”

可惜的并不只是这么美的女子不能视物,还有她的家庭。母亲陶阿慧开个小卖部,父亲周三儿是赌鬼。母亲经常在找零钱的时候发现抽屉里一毛钢镚渣子都不剩。

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有时彭壁过来上课,等很久他们中一个给打开门,抹着额前亮晶晶的汗水招呼声“彭老师来了”接着回过头去继续加入相扑运动,嘿呵着吆喝着尖叫着从沙发滚到脏兮兮的地板。

打是真打。男人的招式就是踹肚子、掐脖子、薅头发、掴脸,女人无非就是撕、咬、抓。每一拳“蓬蓬”有声,每一爪子下去都能刮下肉皮,伴随着尖叫或者来不及尖叫的粗喘叫骂。如不是亲眼看到“战况”,还以为是多么香艳的床事。

开始几次彭壁像没见过世面一样手足无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曾经试图拉架,被二人的拼命三郎般巨大内力震退好几步。后来习以为常,径直走进小小卧室,蓝图静静坐在床边等,并对忙不迭关上门的他说:“让您见笑了。”

彭壁以为周蓝图除却眼睛是瞎的,耳朵也是聋的,不然怎的会对门外震天响的战斗无动于衷?

“一会儿就好。”蓝图脸朝向他,宽慰着,双瞳呆滞,有异样邪气的美。

上完课,彭壁走出,重新梳头打扮过的陶阿慧带着满脸青紫,端着一盘洗净切好的时令水果,“彭老师吃点再走呗!”一边塞给他,接着快步回厨房,“饭好了,今天做红烧肉,一起吃一起吃!”

周三儿换了汗衫,满脸血涔涔的长条伤口,也开口挽留,“不留下来吃就是不给面子!”

这热情让彭壁分不清是客套还是真心实意,一头硬汗拒绝,却换来更热切的挽留。他焦头烂额,直到蓝图倚在卧室门口说一句:

“彭老师你就赏个脸不好吗?”

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飘渺笑意,声音柔脆糯软。彭壁立刻像个鼓胀的气球撒了气。瘪了。

陶阿慧拿筷子敲一下碗边,蓝图便缓慢而准确地接过去,小口小口吃米饭。

“宝贝老公哦,你多吃点啦!看你瘦的哦,下巴那么尖了。”陶阿慧将红烧肉一块一块夹到周三儿碗中,语气像溺爱一个三岁孩童,“现在嘛子都涨价,这肉哦都贵的离了谱。”

彭壁一块红烧肉刚沾嘴唇,便不知是吃还是不吃了。

蓝图一直不说话,彭壁这才注意到她一直在吃白饭,一点儿菜都没碰,便手臂一伸将肉放到她碗中。

晚上彭壁一直睡不着,想着蓝图吃到肉时面不改色,眼圈却红了。久病床前无孝子,自家的女儿这般样子,饶是正常的父母也不会有那么熨帖细心吧?更何况陶周两个二百五。

翻个身,摸摸自己的嘴唇,心中又酸酸甜甜。那块肉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又被她吃掉,不知算不算间接接吻?

**

这个夏日格外热,屋顶吊扇有些老化,吱吱呀呀叫着,像被拧了屁股的孩童。

中午十二点四十分,檀子康照例来到阿慧小卖部。蓝图早已等在那里。

小卖部位置还好,在临江市实验四小旁边,不放假的时候生意算过得去。放学那阵最忙,这个时间一直到下午上课之前那段时间,就清闲得蛋疼了。

陶阿慧没有蛋,也就觉不到疼,但也不想瞎耗,便去午休。关门又舍不得,就叫蓝图看着店子。

小卖部就指望着抠唆孩子手中块儿八毛的零花钱,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儿,三毛五毛,一块两块的。货品整齐分类排在柜台里面的架子上,需要什么,蓝图一伸手就能找到。大钱不找,破钱不要,只接受十元以下的零票。蓝图摸钱还是蛮准的。

檀子康不知她在店子里值中午班已经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几乎每天中午过来的习惯有七年。

彼时,他十一岁,蓝图七岁。

那年的那天,补习回来的他忽然心血来潮要下车溜达。雨下的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瓢泼下来,他就进了最近的小店,就看见了仙女一样恬淡的蓝图。

乌黑的头发长长的几乎落到腰际(也可能更长,只是看不到),并不柔顺,耳际肩头处散乱,有死疙瘩,蓬乱的簇拥着一张小小的脸。

五彩斑斓的零食杂货,看不出木质的半高柜台。

她坐在柜台里面。

十一岁的檀子康已经具备了正常少年的审美观,也懂“眉如春山双目如画”。可他看到蓝图的一瞬,他想到的只有这两个字。

静好。

这与相貌没有关系,与她杂乱无章的头发没有关系,与她看不出款式的连衣裙胸前一块污渍没有关系。这是一种特别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气质。这个小小女孩的这个特别的气质,一下子就击中了尚是青葱少年的子康。

所以说爱情这个东西是没有年龄限制的。不要以为只有第一次遗精和来了月事之后产生的感情才能称之为爱情。当一个八岁的女娃跟你讲她爱上了某个穿白衬衫的哥哥,不要嗤笑她。这个时间段的爱情,是最为纯挚的,可以酿成浓度百分百的干红。

“你的妈妈呢?”子康问。

“午睡。”她的声音平静稚气。

“你爸爸呢?”

“在地洞里。”地洞是一个地下赌场的名字。

七岁的蓝图知道不能对一个陌生人讲出这些,万一是歹人怎么是好?可那天,她偏这样不设防的回答了。十一岁的男孩刚刚开始变声,公鸡似的嗓音里蓝图却听出善良的心地。

信任有时是没有任何理由的。

“你要买什么?”蓝图问。

“我……”子康一下子红了脸,胡乱指着一包牛奶说:“那个。”

牛奶是“伊俐”牌的。

伊利牛奶早知会有个叫“伊俐”的红演员,就应该改个字,也算相互沾光免费宣传。

蓝图伸出手,朝反方向指去,“这个?”又指向另外一个方位,“这个吗?”

子康脸上的红润渐渐褪去。原来她是……

这并不影响她在子康心中刚刚架构的地位。他只是觉得心里渐渐酸涩起来。他更加疼惜她了。

这是初次见面。

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是风雨无阻的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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