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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寂夜在过去五年的漂泊里,已经认定了流岚,但从来没谈过成功的恋爱的她,其实心里也有着不安,毕竟以前两人虽然很常见面,但也只是普通朋友,对彼此并没有太深厚的了解,更别提,在分离的五年内,两人都已经改变了良多。
她不再是原来无欲无求,云淡风轻的寂夜,他也不再是原来骄傲天真,鲁莽任性的流岚。
五年的时光与分离,都在他们身上画下了无可磨灭的痕迹。寂夜这几年遭受的战斗,在她身上与脸上留下了无数的伤痕,那头白发更是一次重伤的纪念,而流岚则学会了以隐忍与阴鹜,来掩饰心中的痛苦与焦急。
她对流岚的忠诚感到欣喜与心疼,却也因此感到忐忑不安。
流岚越是情深,她也就越害怕自己令他失望。
当然,她没有想要放弃。她也知道,患得患失的不只是她,流岚或许也怀抱着同样惴惴不安的心情。
想要拉近两人的距离,只能靠着彼此的相处。寂夜不是不想培养一下两人的感情,可是现实却不允许。
她有太多事情要做,隐星集团与柏瑟芬妮家族两者之间要合并、雷族要安排、技术开发署署长的职务也要交接,她这几年来的实验纪录以及雷族当年的科技文献也都需要整理。
而且,她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追求人。前世她与塞凡提斯之间,其实算是家族安排,她虽然尽可能事事顺着塞凡提斯,想尽办法讨好他,但就结果看来,那些手段大概没有什么用处。
更何况,流岚与塞凡提斯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她不是不想询问人,但这时她才发现,她身边几乎都是靠不住的家伙。
例如雷鹏:「追求人?不是唱情歌吗?啊,我忘记导师不擅长这方面了。」
——何只不擅长,从小被忽略的她,根本不像阿尔托莉雅那般学过乐器,唱歌更是五音不全,足以跟野兽濒死的惨叫媲美。
看着雷鹏看似憨厚实则偷笑的脸,寂夜默默离开了。
例如茴雪:「我怎么跟沙兰特在一起的?呃,这是帝国机密,如果你不是我的好姊妹,我是不会告诉妳的。其实——咳咳,我本来只是觉得,如果娶了他,母皇就绝对不会考虑我继位的,所以,呃,接下来的事情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不然亲爱的一定会杀了我。」
看着茴雪一副悔不当初眼里又满是幸福的表情,寂夜再度默默离开——皇后陛下,您辛苦了。
例如源若樱:「伊格尔吗?」
她只说了这句话,脸上便红得跟蕃茄一样,同时陷入僵硬状态,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虽然早知道这个属下很缅腼,但到了这个地步,也太令人绝望了,寂夜只能再度转头离去。
例如米涅娃公爵——去问她怎么诱拐自家小孩,寂夜可没这么傻。
至于阿尔托莉雅‧佟恩,那是连考虑都不考虑的人选。
总之,在苦恼与忙碌的夹击之下,等到寂夜回过神来,她已经半个月没跟流岚见面了,虽然两人睡前都会通过可视电话交谈。
—这样可不行!猛然警醒的寂夜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了。看看时间,离下班还有点时间,于是新任技术开发署署长在下班前一小时堂而皇之翘了班。
流岚也已经从翡翠星系调回帝都,重新回到监察官的职务。幸好帝国上层军官有一半都姓德尔根,像他这样突然调职回来,也没人说什么,而且监察官的职务可比他在翡翠星系的工作轻松多了,所以他最近可不像寂夜那般焦头烂额。
他不是不想去找寂夜,只是茴雪早就告诉他,寂夜最近很忙,而他的父亲在他定下婚约之后,也特定嘱咐过他,对于女人要默默支持,要懂得体谅,太过紧迫盯人容易惹人厌烦,而且少了「男士的衿持」也容易让人不珍惜。
虽然他对寂夜的了解让他对这种言论不以为然,但每晚透过可视电话交谈时,他可以看见寂夜脸上的疲惫,也就只能忍耐下来。
——或许自己应该去学学怎么煮营养的餐点?
虽然明知道柏瑟芬妮新上任的管家绝对不会放任自家家主营养不良,但总想为寂夜做些什么的他,最近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可是自己从来没有进过厨房呢......
皱着眉头思考的流岚一出了办公大楼,就看着面带微笑,倚在浮游车旁等着他的寂夜。
此时正是夏季,虽然浮空都市的温度调节,让空气不像下城那般燥热潮湿,但透过玻璃圆顶,依然能看见无云的晴空,以及远方逐渐染上一抹橘红的晚霞。
寂夜白色的长发在回到帝都后就修剪成及肩的长度,以墨绿色的发带在脑后绑成小马尾,而以前在第零号基地用来遮掩瞳色以及保护视力的眼镜,早就遗落在某次战斗里,现在脸上有疤的她也不适合戴眼镜装斯文,所以那双毫无遮掩的墨蓝色双眼微微瞇起,看着远方的天空。
在重力过大的狂澜星待了几年的她并没有继续长高,但不间断的战斗与训练却让她身材匀称,有力的肌肉包裹在正装底下,令人无法忽视。
似乎是发现他的到来,寂夜转过头来,对他露出温柔的微笑。
流岚心跳快了几拍,快步走上前,脱口而出说道:「妳来做什么?」
说罢又不禁咬住嘴唇,这听起来很像质问......
寂夜观察他的表情,察觉到他的想法,不由失笑,拿下他头上烫得笔挺的军帽,揉乱他梳得整整齐齐的白金色长发。
「喂——」
虽然是警告的口吻,流岚却没有挥开她的手,脸上似乎染上一层微红。
——真的是很可爱哪.....
寂夜替他将帽子带回去,遮掉略显凌乱的发丝,然后后退一步,拿出一朵紫晶玫瑰,微微躬身:「亲爱的流岚先生,我能邀请你去看夕阳吗?」
流岚脸上的红色更加明显,他慌乱地转过头,用严厉的眼神瞪退那些躲在一旁看戏的人,然后回过头,看见寂夜了然的眼神,冷不住轻哼了一声:「既然、既然妳都邀请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妳吧。」
寂夜微笑,将手中的玫瑰插到流岚胸前的口袋,然后低声感叹:「果然,紫晶玫瑰很衬你的眼睛呢。」
然后在流岚说话之前,替他打开了浮游车的车门。
流岚只觉得刚刚寂夜靠近的体温令他快要燃烧起来,他看着寂夜毫无改变的微笑,忍不住慌张地钻进车里,对着替他关上车门的寂夜瞪眼说道:「还不快走,夕阳都快下山了!」
就像张牙舞爪的小猫一样,就是这样有活力的他,总是令她微笑。
「遵命,我的——汉普夏卿。」
短短几个字,缠绵婉转,令车内的流岚心跳跳得更快了。
寂夜开出来的浮游车系统早就经过她的改装,最高速度比一般浮游车快上三倍,却不失平稳,加上夏季白日较长,所以当她们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太阳还没下山。
那是蓝铎市之所以得名的蓝铎湖——白日呈现淡绿色的湖水在夕阳的映照下,却折射出宝石的光辉,湖畔碧草如茵,细碎开着白色的草花,微风吹来,彷佛从远处带来清脆的铃铛声响,那是远处丘陵地上铎木森林里,吸收了金属元素的铎木果实彼此撞击的声音。
流岚从未来过这里,立刻被眼前的美景夺去心神,等他回过神来时,寂夜已经在湖畔铺好野餐用的地毯,并从浮游车里拿出放了食物的篮子与两只酒杯。
流岚走到地毯边的时候,寂夜正从篮子里拿出一瓶酒和几份丰盛的三明治,篮子里还有几颗水果。
流岚肚子也饿了,于是接过寂夜递给他的三明治,毫不犹豫地大口咬了下去。
等到他吃完一份三明治,正想要拿第二份的时候,看见寂夜微笑宠溺的笑容,忍不住脸红起来,放下伸向三明治的手,第一次犹豫小声地问道:「妳是不是觉得我很粗鲁?」
寂夜正在倒酒的手微微一顿,她放下酒瓶,伸手抚摸流岚的脸颊,认真地说道:「不,我觉得很荣幸,因为你在我眼前可以这样放松,而且,我很喜欢这样真实的你,非常喜欢。」
寂夜的话语以及手上的温度,让流岚今天不知道第几次脸红起来,他不由得期待性地闭上双眼,寂夜看着眼前精致的脸庞,瞬间觉得,不管流岚和她改变了多少,他们的心意没有改变,这其实就足够了。
她很庆幸,没有让落到她手里的珍宝从手心溜走。带着这样近乎虔诚慎重的心情,她轻轻地吻上那两片温软的嘴唇。
这是两人之间的第一个吻,没有狂野的热情,但青涩的甜美却足以弥补两人之间五年的距离以及所有漫长的等待。
当两人的双唇分开时,不由得相视一笑,此时夕阳已经快要落山,他们分享了最后的餐点,以及最后一丝绚烂的晚霞。
当月亮出现在天空的时候,寂夜开了口,她的声调很平稳,带着些许怀念:「我曾经很常来这里,想着素未谋面的父亲是什么模样,他若活着我的生活又会有什么改变,但后来我不再来了,因为一切都不可挽回,就算他还活着,事情也不可能好转,可是我现在明白——」
说到此时,她的声调微微颤抖,流岚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表示自己专心在听。
寂夜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明白,逝去的人不会再回来,可是我们永远有机会,并且应该珍视新的相遇,流岚,我的流岚,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吗?我们彼此都还不太了解,未来可能会有争执与不合,但你愿意给予每次争执解释与沟通的机会,而不会单方面离去吗?」
流岚看着寂夜那双带有恳求的双眼,想到第一次见面时,这双眼里有着的悲伤与淡漠,以及后来受伤时的平静与孤寂,到现在的温柔与痛楚,他忍不住放开自己握着寂夜的手,坐直身躯,大力拉扯寂夜的双颊:「妳这个笨蛋——」
然后他放开手,改而揪住寂夜的衣襟将她的脸拉下来,然后重重吻上去。
——他好不容易让这双眼终于有了他的身影,怎么可能放弃?
这是他们第二个吻,两人向彼此宣告了自己的决心。
良久,寂夜放开眼神已经迷蒙的流岚,恋恋不舍地又啄了两下,然后开心地笑起来,那是非常放松肆意的笑容,跟平常温柔到彷佛在压抑着什么的微笑完全不一样,但一样令流岚无法移开眼神。
寂夜止住笑声之后,拿起酒杯,再度注满,将其中一只递给流岚,眼神明亮:「敬未来——」
流岚接过,虽然脸上嫣红未退,但眼神同样明亮而快活:「敬未来——」
然后两人同时一饮而尽,相视一眼又笑了起来,然后两人慢慢接近,再度依偎着接起了吻。
这是绵长甜蜜的一个吻,代替了所有未说出口的誓言。
在她们之后的余生里,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