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你是个疯子！（1 / 1）
那年，常胜中了秀才，还未来得及告诉喜欢的女孩，就得知她已入宫为奴为婢，心伤之余更是发奋图强想要考取功名救得心爱的人，谁知官场黑暗，考官与人暗通曲款，直接内定了榜上前三，而家境贫寒的人只能望洋兴叹，他读了快二十年的圣贤书，结果换来这样的结果，他不知道自己是何心情，他只知道他回家后烧了一天一夜的书。
每月一天出宫探亲时间，常胜每每看见心爱之人身上的新旧伤痕就痛不欲生，身为一个男人却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种挫败和无奈像毒药一般一点一点的蚕食着他的心。终于有一天，那女孩再也不出来见他了，他花光所有积蓄才打听出来，原来她被宫中的人肆意欺辱玩弄了……
已经记不清楚那是怎样的无力和痛苦了，只记得此后大病了一场，然后毅然决然的进了宫，失去了男人的尊严。
然而纵然如此找到的也不过是一面目全非的冰冷尸体，即便如此，却还不得善终，一朵年轻鲜活的生命永远的留在了黑暗的乱葬岗。
于是便恨了，天道不公，以万物为刍狗。
宫里的太监宫女，连草芥都不如，便是那野草，春风一过也能复苏，但他们只有一条贱命，捏着命脉的那头，却是一些含着金汤匙长大却吃人不吐骨头的人。
于是更恨了。
仇恨的力量能改变一个人，更何况常胜本来就聪明，玩会了这宫中的游戏，更沾染了宫中那糜烂且泯灭人性的气息。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想站在最高处，做那个号令天下的人，彼时对那些践踏过他的人还以颜色，如是而已。
但是命运却要继续跟他作对，明明自己已经对贤王下了慢毒控制，明明遗诏是传的贤王的位，明明那个游手好闲的王爷无心帝位……
自己已经忍辱负重多年，纵是他善察言观色也没少挨辱骂体罚，纵是挨骂体罚他心中有计划有盼头也不觉难忍，纵是见过太多宫中肮脏杀戮之事也终于麻木，未曾料到，这竟像一场赌局，顷刻间他便失了所有，什么叫满盘皆输？！一输就输去活下去的信念！
他突然记起那个丑恶古怪的人，那个倾其所有教会他一身武艺的人，他福至心灵，瞬间有了再生的感觉，他掳走年幼的梦天信，以其身份一边联系贤王旧将组建地下城敌对势力，一边混入武林夺下盟主之位，为的就是杀了那毁去他计划的梦玄德。
只是上天似乎还眷顾着他，让他捡到萤闹与妖长这样优秀的杀人机器，于是亲手培养了秘密杀手组织——暗夜。
有了左膀右臂之后，在心里的仇恨报复驱使下，他终于拟定了最终目标：乱天下，灭天下！
既然命运不公，毁尽他一生，那么他也不能独自痛苦，这个天下如此不堪，毁灭就是重生！
坚定了信念的常胜二十年来于各国里暗暗埋下隐患，只等一个时机便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不是因为梦天信遇见了莫璃，渐渐的不受控制，这计划也不会提前，毕竟在风华种的因还未到成熟结果的时候，也因此才让风华太子撞破了阴谋，至于那太子为何任由他杀戮后宫众人那便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丧心病狂！”
众人听到这里已经是惊怒不已，因为自己的不幸就要迁怒于天下，以一己之力翻云覆雨，各国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这个人的忍耐和心机是多么的可怕！
常胜不怒反笑，一把撕下脸上的人皮面JU，露出自己原本的容颜，除了还是那阴狠的眼，其余部分倒不难看出他年轻之时的相貌还算端正。
“你们梦幻那驰骋沙场永远不败的常胜将军早就死了，这可是我一刀一刀剔下来的真正人皮啊~”
常胜这话是对着梦玄德说的，梦玄德与那常胜将军还算交好，都是洒脱不羁之人，但见梦玄德脸上迟迟没有常胜以为的暴怒之色，反而是一副思索的样子，梦玄德想了想，问道：“那你到底是谁？”
“上任内侍总管，前陛下的贴身太监，方芜。”
梦玄德听罢皱起了眉头，所有人都在认为他在努力的回想，只有一旁的季长青无言的直摇头，还想什么想，明明根本没放把人放在眼里。
“你竟然记不起我了，你毁了我的大计，你竟然认不出我？！”
面对狂怒的常胜，哦不，方芜，梦玄德还以抱歉的白痴笑容，旁人一阵唏嘘，从对阵之时起，这个声名在外，早已成为传奇人物的帝王便让人大跌眼球，骂骂咧咧，漫不经心，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变得严肃专注起来，是绝对的自信还是完全的轻视？！
“我以为本姑娘一世荒凉，却不料你更荒芜~”场中白衣女子明明是在笑，却像冬日里的白日光，让人所有人心里顿时生出一片凄凉之感，那好似万年坚冰的寒冷和落寞：“你用你的不幸制造出一个万人坑，然后将所有人推了下去，生生活埋，万劫不复，若他人也有你这般的极端想法，依法炮制，那么只要有人的地方……”
“人是个什么东西？！我就是要这世界倾覆毁灭，一切归无！哈哈哈哈……”
方芜顾自狂笑，一样是笑，却一样听了让人可悲可叹。
“原来如此，怪不得风华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都入不了你的眼。”我脑中不禁回想起那个冷宫里的疯女人，风雪中那样凄楚的脸……不由抚了抚手臂，从心里生出一股寒冷：“其实，我之前一直在想为什么是风华，当我去了风华后我才知道，因为那里有爱，那是你这个满心都是恨的人最讨厌看见的，爱随处可见，可能风雪中的爱最动人吧，你下面的台词该不会是你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吧？”
“……”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你可怜就可怜在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原谅你自己……”
“……！”
鸦雀无声，只有风经过的声音，众人看过我的眼神里有疑惑，惊奇，震撼，只有我身边的人和那斜对面的苍白男子眼里有着一种叫心疼的东西。
而故事的主人公方芜一脸苍茫，钝痛与支离破碎，他是无时无刻不恨自己的，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内心的黑暗，恨身体与尊严的不完整，这一切的选择都是自己，都是自己一手造成！
随着情绪的彻底放出与崩溃，方芜站立不稳一个踉跄跌坐在地，掉落一地心碎，此时的他无措的像个迷途多年的老羊。
“我从小便是一个知书好礼的书生，从未想过长大后的世界竟与圣贤书里如此的不同，我也挣扎过煎熬过，但我不是圣人，我无法接受命运的玩弄……众叛亲离，当真不假，这一路走来，我早已忘了冷暖……可是，这是我的一生，是我的一生啊！”
老人的声音透着无尽的苍凉，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我梦幻的错。”
季长青微一挑眉，看着身边突然轻轻出声的梦玄德，却听他又道：“早年父王便以仁德治理天上，日子渐久，安逸变成了糜烂，父王却还是坚持他的治国之道，没有任何的严刑峻法，他将天下当成自己的家，对家人百般呵护妥协，终于，在外敌还未入侵之时梦幻就已经从里面开始烂了，我年幼便与他几经争执，意见不合终于两不相管，所以你遇到我的时候我早已放浪形骸，吃喝玩乐，做个纨绔子弟，我从来就知道父王的选择，这个皇帝不会是我当，我也乐得自在，远离宫廷才知道，原来宫里已是如此不堪，方芜的悲剧是一个失败国家造成的，他是牺牲品。”
这话声音不大，只在季长青的视听范围，显然是说与他的，季长青闪着寒眸，看着地上绝望的人叹息：“虽是如此，世事无常之下，万般造化皆他所取，不种因不得果。”
梦玄德知他安慰自己，淡笑着看向场中央的白衣女子：“我说过她出尘的气质很像你，你可知她为何有此见解？”
“若无亲身经历，怎能感同身受。”
“如此年纪，怎会有那么多的爱恨，怎会有那么痛的原谅？！”
梦玄德似问似答的结束了对话，季长青只是看着那个女子，同样散发出冰冷气质，他的是与世隔绝的清冷，而她却是不近人情不喜亲近的冷漠。
人人都只有一颗心，一颗小小的跳动的心，却是各不相同的百转千回，迂回曲折的心路历程，这次第，怎一个累字了得？！
“不，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是你们对不起我，是天下对不起我！……”
大家正各自沉思间，方芜突然大叫一声打破了宁静，却见他已经站了起来，身上的甲胄头盔早已落下，两袖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当下就有人惊呼：“不好，他走火入魔了！”
“怎么回事？他疯了？！”
“他早就疯了，不是疯子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连我们也被骗了这么多年，死了这么多兄弟，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
“那我们怎么办，现在是什么状况？！”
……
议论声渐起，除了真正的军人仍然不动声色，那些武林人士虽然身着军服，但未受过什么训练，被眼前景象所激，都禁不住的窃窃私语，个个或悲或愤。
这时候一个愤怒得几乎面部充血的人从联军里冲了出来，直指方芜：“不要以为装疯卖傻就可以糊弄过关！这半年多来我风华兄弟死伤过半，宫中发生何事我虽不知其详，但那血水都流出城门了，谁都知道死了多少人！你是个疯子！你不死，我拿什么祭那些枉死的亡魂？！”
说罢便举刀冲了过来，大有生吞活剥之势，但萤闹和妖长可不是来看热闹的，冷着脸走到他的面前站定，周身发出一种死尸的冰冷气息，叫那人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就这间隙，那人左右的人都齐齐上来拽住他：“将军冷静点，这么多人在这里，他是在劫难逃的！”
“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去杀了他，杀了他！”那将军回过神来便怒声嘶吼，浑然不把个人生死放在心上。
“疯子……疯子……”方芜念叨了几句，背后大敞，浑然不觉那人的杀意，良久抬起脸，望着梦玄德，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是个疯子！”
“你若不是疯子，我的计划怎么会失败，你竟然牺牲梦幻十余城池，万千百姓军队，死伤无数，你毫不在意，只为了逼我现身……这就是你们的王啊，他根本不在意你们的生死，你们却这样的为他卖命！”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哗然大惊，被一语道破计划的梦玄德也不隐瞒，点点头道：“牺牲小部分的人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如果我跟你硬碰硬，也许你拿不了这么多城，但却会死更多的人，如此，应该是我英明呀~”
众人的脸上除了震惊还有佩服之色，如此取舍，当真大胆，若是有任何一环出错，也许不但十座城池拿不回来，就是梦幻王国也岌岌可危啊！
诚然，这就是当初为什么百官跪了几天几夜求梦玄德收手和谈的原因，他们并不知道他的计划，事实是，除了梦玄德本人和季长青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个计划。
这是一场太过真实的戏，不乏忠烈之士守城牺牲，百姓四处逃逸，战火缭乱，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个局，然后纷纷一头扑进去，像极了飞蛾扑火。
战局一旦确定，失陷的各城所埋下的暗卫纷纷冲出暗道，在各个重要据点瞬杀敌军将领，敌军看着凭空冒出来的杀气腾腾的人，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在梦玄德弹指一挥手间，像翻牌一般，各个城上又再插起梦幻的旗帜。
这样的调兵遣将，这样的运筹帷幄，谋略，手段，果决，速度……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让那个内忧外患的小国一跃成为与风华分庭抗礼的悠悠大国！
而今众人都身陷天下大战不能自拔，只有他，始终悠悠哉哉，不紧不慢的行动着，他做的一切看似胡闹，看似局外，却不想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
“这个人太可怕了。”长风虽不知其过程如何，但这结果实在惊人，若他真有心拓展风华疆土，这个无法看穿的男人将会是最大的劲敌。
长风声音细微，只是说给自己听，但商景却是听到了的，也顺着长风的目光看向那个自得自乐笑眯眯的男子。
“瞧瞧，都被我吓到了，快夸夸我~”梦玄德那威慑的深眸一变，带了笑又冲着季长青嬉皮笑脸起来。
“白痴。”
冰冷果断的两个字，梦玄德眉毛一耷，冲着季长青咬牙切齿：“这天下敢这么说我的只怕就你一个。”
却不料季长青听罢竟一扬唇。
梦玄德立马打蛇随棍上：“你若不夸我我就坐在地上撒泼，以头抢地，边撒边哭！”
“……”季长青嘴角一抽，看了看周围崇拜的视线，终于妥协：“卓绝。”
梦玄德的眼睛立马弯了起来。
两人的如此这般都太过细微，众人只见他俩嘴唇一开一合，神情似变又似没变，再要细看之时却听人又道：“风华真是没用，辱妻杀子之仇都报不了，还让人窥得家丑，原来老夫之败败在选错了武器！”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却是方芜，他心惊之下心里一沉一冷，自癫狂状态中清醒过来，阴阳怪气的嘲讽着。
这下风华军队不干了，各个露出一口白牙便想扑上去咬。
“诸位安静一下！”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声音是如此单薄，连喊几声众人才注意过来：“你们怎么这么八卦，听到辱妻杀子就唧唧歪歪，这是别人家的私事，你们这样真不礼貌！”
看着气急败坏的女子，众人一阵呆滞，奇怪，一直冷静自若的胆大女子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你从风华来，自然是知道的。”方芜笑得一脸阴险：“你不想他们知道，我就偏要说出来，怎么，只准你坏我的事就不准我坏你的？！”
众人再看那女子，只见女子脸上青白交加，一副气愤羞恼不已的样子。
“世人皆知，这天下只有大疆国精通蛊术，对吗，公主？”方芜看向我身边那一身大疆服饰的剪烛，后者微微一愣，紧抿着唇，冷哼一声扭头看向别处。
方芜也不介意，顾自又道：“而风华皇帝最喜欢的长九公主正是死于蛊术之下，世人又知，大疆国早被梦幻所灭，这长九公主的死是谁授意显而易见~”
“这嫁祸太过勉强。”
“所以啊，我就让暗夜星去风华打点打点~”方芜说着看向后方的萤闹，萤闹没有表情的静立，方芜冷笑一声：“我这星儿可是一人两身呢，在两大国的宠妃身边当差，捏在手的不只情报，还有她们的生死~”
“北方有佳人，甄妃娘娘果然绝色，只是女子太美历来容易成为红颜祸水，她自然也不能例外，不过没人想到的是，爱上她的竟是她的丈夫跟别的嫔妃生的皇子！”
“……！”
不理会惊得神思不在的众人，方芜唇边始终保持着那抹阴笑：“风华的国风就是太过开放，几代皇帝皆是从文出身，崇尚爱与希望，确如你所说，犯了我的忌讳！所以他们该死！”
无视方芜逼视过来的目光，我的脑子只有一场风雪一场柔情。一个常年风雪的国度，若没有可暖人心的情感，怎度得过岁月的扁舟。
“不过死却不是最大的痛苦，我只恨没亲眼看到皇帝推开宫门，眼见那一室的旖旎春光……啧啧，子母乱LUN通JIAN~”
“……！”
此言当真不亚于五雷轰顶。
长风皱紧了眉头，眸中寒光毕现，冷声问我道：“你为何故意激他讲出此事？！”
“你看出来了？”我摸了摸鼻子，无视他声音里的怒气，认真的看着他：“为了你的心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