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陪伴你走回原来的世界(1 / 1)
于晴的哭断断续续,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到什么时候结束那样,仿佛要哭到永远的永远。随着天色渐暗,她终于开始累了,慢慢挣开易以轩的怀抱,瘫坐在地上抽泣。易以轩在她身后找了个地方坐下,观察着因痛哭和痛苦而极度疲惫的于晴,自己内心也跟着疲惫。这是他在认识于晴后第一次因为她而有累的感觉。
这些日子里,他认识了于晴,找回了‘梦风筝’的主人,知道了她的秘密,而且为她保守秘密,更担心她的秘密会泄露出去……这种为喜欢的人担心却不能告诉对方的心情确实让他很受折磨,可他在喜欢的人伤心无助的时候一点忙也帮不上的情况更让他痛苦。到了这个时候,易以轩觉得坦诚也许能让于晴好过一些,他琢磨了一会儿,像叙述故事那样开始说,
“小鱼,风筝再一次飞走了,可是那些美好愿望没有飞走,它们都还在你手里……”
于晴似乎听不懂,没有反应,仍然盯着天空。
“十六年前,同样是夏季的傍晚,承载着梦想的大风筝飞走了,小女孩却没有哭,相反的是,她一直很努力地为自己的梦想奋斗,和善良的姐姐一起成长,共同守护着生病却坚强的好朋友。
可是,故事的发展总不能如愿,长大后,善良得和天使一样的姐姐在意外中离开了,小女孩很伤心,但没有绝望,因为她要守护姐姐的梦。果然,小女孩做得很出色,受到大家的表扬,姐姐的心愿也马上要实现了。
可是好朋友没能陪她走到最后,留下伤心的小女孩感到孤独无助,仿佛自己的天空只剩下黑暗了。可是小女孩不知道,其实她自己就是一个发光体,照亮了身边的人,照亮了身边人的世界。我希望小女孩能够坚强,继续为姐姐、为好朋友、为自己勇敢地生活下去……”
易以轩安静地说完,像念完一段书那样,没有多少语气起伏,却使于晴在一段话的时间里从平静变成了惊恐。她转过身,不敢相信的目光透过被泪水打湿的睫毛直透到易以轩脸上,仿佛在问:你怎么会知道……
易以轩尽量不去扰乱她的思绪,简单说了是羽生告诉他的,不提信件和风筝。于晴本以为自己的秘密除了羽生和李妈外再有人知道的话她是不可以接受的,特别是她在乎的人,如易以轩。但事实是她比想象中更安静地接受了易以轩从羽生口中得知她的秘密的消息,虽说确实有吃惊和感到不自然,但羽生的离开对她心情的影响缓冲了很大部分因秘密被知道而造成的不安和局促。
于晴不去思考太多,但她心里很清楚知道的是羽生离开了,易以轩知道她的秘密并希望她能好起来。但她更清楚的是羽生的离开对她来说不是被努力安慰就可以抚平的小伤口,那是一辈子的痛,和于倩的离开一样,是任何事情都弥补不了的自己内心的空缺,尽管安慰自己的人是易以轩,是她十分喜欢的人,是知道了自己秘密却不责备自己仍然站在自己身后支持自己的人。
她此时的心情是在羽生离开的大悲伤背景下掺入了惊讶、犹豫、感激、感动等等的感情交汇,这让她感觉更加疲惫,她伸手捂住耳朵,决定先什么也不想。易以轩轻轻拉起她,对她说了句‘该回去了’的话,她没有拒绝,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听从指挥般行动。她故意放任自己在痛苦的内心世界里行尸走肉,神志不清,因为总比意识清醒时心疼要轻些,而且她知道现实世界里易以轩会带着她好好往前走,不必担心太多。
羽生的后事在李妈和易以轩的协助下简单、顺利地完成了。按照羽生的遗愿,他的骨灰被用来培育小树苗,那小树苗就植在休养院后山的空地上。
“要一棵常青树。”这是于晴在一旁看着李妈和易以轩处理的时候的唯一一句话。他们按照她的意思,把羽生的骨灰撒在一棵常青树苗下,懂得于晴的想法——羽生就像常青树,虽然不曾结果,却在他们心里开满一树绿色,不分春夏秋冬,永远在那个位置用生命的姿势站着……
羽生的离去在于晴的世界里静止不走,义演的日子却一步步逼近,她知道她该和以往一样笑呵呵地到育幼院去,跟小棉、阿南嬉闹,然后再和心恒、雨林鄙视他俩幼稚,接着扮演姐姐,给大家希望的寄托,有时间再和叶啸达来个公公正正的对决。
可是她没有勇气走出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毫无忧虑地傻笑,能不能信心满满地演好于倩,能不能理直气壮地对付叶啸达,还有自然开朗地面对易以轩。于是从休养院回家后,于晴把自己锁在家里,不分昼夜地睡,把外面的世界关在门外。
门外却一直站着易以轩。他了解于晴的心情,也担心她的情绪,于是把育幼院的事情都交给了雨林和心恒,关于于晴和于倩在育幼院的请假情况也一一说明了理由,然后安静地在她门外陪着。可是随着于晴把自己封闭的时间越来越长,易以轩就越来越不安,他担心于晴没办法走出阴霾,没办法变回从前大无畏的那个小鱼,他正没有任何办法的时候,小棉四个来了。
他们从易以轩口中了解情况后还是尝试去拍于晴家的门,可是里面仍然不给任何回应。阿南想要强行撞门的时候被雨林止住了,他和大家讨论了一会儿,便带着大家匆匆离开。易以轩不明白他们离开的原因,在原地焦急地等待。于晴在门的另一边瘫坐着,对大家感到抱歉,却没有勇气开门,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听到他们离开的声音,既松一口气又有些舍不得。
不久,外面传来铃铛声、接着飞起了一个大风筝。易以轩和于晴都循着声音走出自家阳台,看到楼下是雨林几个,拉起了一个风筝,风筝上系着小铃铛,随着风筝一边飞一边轻轻地响着。看着看着,于晴终于忍不住在大家面前大哭起来,这是大家没有想到的,可是都能理解,毕竟愿意把自己情绪显露出来,伤口才会更容易愈合。于晴果然在第二天就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中,和大家有说有笑,大家也处处注意着不提起任何不开心的事情。
只是易以轩一直不明白那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于晴看到雨林他们拉起的风筝会哭,直到在事后从小棉的口中得到了答案。
“你不知道吧!我们几个是因为风筝才成为好朋友的。那天是我们新闻系举行运动会的日子,我们班的每个同学都报了名参加比赛,想要拼个‘班集体第一’的称号。可是事情并不顺利,有两位同学因为比赛而受伤了,班中的士气大跌,也因为要照顾那两位受伤的同学,班中本来安排好的事情变得乱糟糟的。
结果到了下午总分排名出来的时候,我们班在倒数几名里。全班同学都很伤心,就早早地散场了,剩下我们五个在收拾大本营的摊子。虽然我们很沮丧,但也很想弥补那天所发生的遗憾。
当时雨林首先提出要做些什么,我们都十分赞成了。他想了想,接着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他的风筝,那是他准备拿来参加第二天的市风筝比赛的。看到风筝,我们的想法都到一块儿去了,因为球场旁边就是我们班男女生的宿舍,那时候大家基本都回宿舍呆着了,我们迅速地在风筝上面写了简短的几个字‘08新闻,You’re the best!’,还在风筝的尾巴系了一串我们布置大本营时用的铃铛。
不一会儿,风筝飞了起来,铃声吸引了大家的目光,有些校友把那个即时上传到校园论坛,我们班的同学知道后纷纷走到阳台看我们的风筝,当时的场面真叫感动啊!那天的所有不愉快就那样被遗忘了,我们班后来变得更团结,我们几个也成为了好朋友。”
“所以,昨天……”
“嗯,昨天我们用了我们曾经一起用来鼓励别人的方法来鼓励小鱼,小鱼明白我们的心思,所以今天终于回来了,我真的好开心,尽管她还有点强颜欢笑,但我们明白伤口的愈合需要时间……”
小棉今天说话突然很感性,可是后面的易以轩都没有听下去,而是想着于晴。他以为在看了羽生给他的信后对于晴很了解了,可是不断发现于晴还有很多他所不了解的方面,而且在于晴脆弱的时候他也没能如自己所愿地给她足够温暖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