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生产(1 / 1)
经过十几天的调整,她能慢慢散步走个三十分钟左右了,运动量大了,胃口也好了起来,睡眠质理也明显高了许多,这是个很好的良性循环,如果再有三四个月,她一定很有把握会安全地生产,可是现在全院子里的人都已经做好了随时接生的准备,让她那刚刚乐观起来的心,又渐渐失去了肯定的想法。
有时她也会很逃避现实地想,没准自己怀的是跟秦始皇一样的孩子呢,会等到十五个月再生吧?如果是那样该有多好啊!
这段时间她发现,现在的这个身子,居然还是个未成年人,皮肤娇嫩得看不出毛孔,骨架也是没有长开,很是小巧,因为怀了宝宝而发胀的胸脯也只是象征性的有两个小鼓包而已,完全是没发育成熟的样子,怪不得不受宠了,先不说长像如何,就是这副男女难辩的身子,除非是性取向有问题,不然是根本不可能有男人会得到享受。想想自己肚子里这团肉的爹,也真是很佩服,如此幼小如此干瘪的身子都下得去手,没准还真有BL的潜质,以后有机会去鼓动他去尝尝不伦之恋吧。
更让人无语的是,这么多不可能之下,居然沧海遗珠,不得不感叹世界真是奇妙……
不知道是她来的时间短,还是本来就缺少做为母亲的天性,她几乎是对肚子里的这团肉没什么感情。因为这团肉带来的身体难受程度,是远远高于精神上它对一个单身女人的重要性。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宁愿遍体鳞伤的干脆疼痛,也不想如现在这般,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躁气和身上的器官如同错了位般的不适,那是种超出想象,游离在理解范围之外的陌生认知,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不会如此深刻地体会到……孕育,是这样一种如绝境中行走的过程,处处艰险,处处难行……
想想宝宝也怪可怜,爹爹本来就不闻不问,现在又来了她这个情愿它不存在的娘,唉,不知道是该说它是生不逢时,还是要怜惜它人世渡劫的岌岌。表姐家的侄儿那几乎是从黄豆大就开始就有人给他讲故事,听音乐,唱佛经。跟那些现代的小孩比,自己肚子里的这个,真的可以说是像棵草了,虽然它还有娘。
她轻轻地抚着高高的肚皮,身体里那不多的母性终是站出来不平了,轻轻地哼着熟悉的调子,想为宝宝唱首歌,算是弥补对它少有关心吧。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红领巾迎着太阳,阳光洒在海面上,
水中鱼儿望着我们,悄悄地听我们愉快歌唱。
哼唱完,她不由地发了阵寒,这个时候唱这个真是很奇怪。
印象里会的儿歌并不多,至少这《让我们荡起双桨》还算应景儿吧,宝宝现在躺在子宫中,被温暖的水包围着,也算是有坐船的感觉吧。虽然跟侄儿看动画片时学会的《白龙马》还记得,可是想到唱给他之前,还要给他讲《西游记》听,不免有些头痛,算了,还是来简单省事的吧。
宝宝像在在响应一般,手舞足蹈地动着,一会在左边踢一脚,一会又在另一侧挥一拳的,她呵呵地傻笑着。生命真是神奇,从两颗肉眼都看不到的细胞,可以慢慢长成一个小小的婴儿,然后又可以长成一个高大壮实的汉子或是一个婷婷玉立的淑女。这成长的过程还真是让人小小的期待呢。
她很温柔地抚着肚皮,喃喃地说:“宝宝,做人的道理和那些美丽的故事都先不讲给你听了,你先和我一起努力,平安地来到这个世上好不好?你不要怪我不够爱你,只是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等以后我们再慢慢地培养感情好不好?现在的我还只是一个不知未来要怎么走的人,如果我们能挺过这一关,我会把你缺失的爱全部补给你,好不好?宝宝,我知道你是听得到的,是吧?你的踢动就说明你同意了是吧?那我们拉勾喽。”
轻轻地把小手指弯曲贴在了他拳头凸出肚皮的位置,又把大姆指盖了上去,完成了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的承诺仪式。
她的心一颤一颤的,这是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不难受,却也谈不上舒服,她一时没弄明白这感觉说明的是什么,难道这是宝宝的内心世界,影射到了自己的心脏上么?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血脉相通?
这样的想法才在心头划过,迤俪的无助感就拖着缠绵地步子,将心堵得满满的,酸酸胀胀的感觉,只用瞬间就转遍了全身,然后带着呼应般的疲惫,反噬着……
她静静地蜷在一隅,承受着那一波波阵痛牵引般的洗礼……
然,一股温热从身下涌出,她失神的伸手去摸,湿湿的……
两个带着火花的字在脑中闪过,一下惊醒了心不在焉的某人……尿床。
怀孕后期会因为胎儿压迫膀胱会使人尿频,这她是知道的,可是没想到自己的情况会这会严重,居然失禁了。
慌乱取代了先前的悸动,如果就此造成了器官的缺陷,这样的情况会随行在以后的每个瞬间,那……是无论如何也消受不起的结果,那是怎么也让人无法面对的伤神……这可以连纸尿裤都没有的年代,要是以后都会如孩童般过日子,那……可如何是好……
“圈儿,”她颤抖的声音中带着难以名状凄然与难为情,这样的事情虽然很丢脸,可是她已经没有能力自己整理好了,身体上不允许,心理上……更是无法面对……只能借助于丫头的帮忙了。
“主子,怎么了?”圈儿很机灵地走过来。
“帮我换下衣服,被褥。”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尽量平静地交待着。
“好。”小丫头没有多问什么,只是乖巧地应着,然后去找要换的衣物。
冬天的衣裤本来就很笨重,再加上本来就沉重的身子,换好衣服后,她已经是喘着粗气坐在圈椅上歇着了。
她用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地滑动着,来放松下过份紧张的神经。来到这儿的这段日子,几乎每天都会来上这么一出,让人惊慌失措的事情,真不知道是应该感谢老天丰富了她人生的经历,还是应该怨恨上天对她的磨难……虽然她一直认为自己就算做不到淑女,至少也算是个婉约派了,可是现在,此时,此刻,她兴起了一股指天怒骂的冲动,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非要经历如此乱七八糟的胆颤心惊?
圈儿才抱着换下的衣物走出去,嬷嬷就冲了进来。
“主子,怎么回事?”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喃喃地道:“好像是没控制住,在床上……”
“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好像不太像是……是不是羊水破了啊?疼没疼啊?您可别忍着啊,有什么不对劲就告诉奴婢。”嬷嬷不放心地说。
她想了想,又细细地感受了下肚子里的情况,“没什么特别的啊,还是像平时那样,像是被人抻住了肠子,一阵一阵的疼。”
前几天因为被那种如抻肠子般的疼吓到了,惊动得满院子的人以为她要生了,忙活了半天才发现那只是平常的阵痛……可不想再因为自己的草木皆兵,再折腾一群人了……
“奴婢还是去叫产婆来看看吧,这不太寻常啊,春兰,去叫产婆过来。”嬷嬷边对着屋外吩咐,边扶着主子回到床上。
她才站起来,就被突来的尖锐疼痛激到了。这回不是抻肠子了,像是把有人把脏器抓到手里狠狠地攥。
“啊,”她大叫着,豆大的汗珠带着落荒而逃的意味,滚落,有的隐入衣襟,有的熨烫了肌肤,有的滑到地面,摔得粉碎……
“疼。”她低低的呻银着,手紧紧攥着嬷嬷的衣袖,身子摊软无力,只能借着那双手劲,才能勉强站立。
“秋兰,快去叫人准备,主子要生了。夏兰,去大房通知福晋。”嬷嬷大力地将主子架回床上,虽然焦急,却也是很条理地按部就搬着接下来的事情。
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区别于孕育阶段的不适。像躺在灶台上,被大火蒸煮,疼,并不是传统观念上的那种感觉。那是种很奇怪,让人很害怕的疼,那种有东西想往外出,想使劲却又用不上劲,堵在某个地方,胀胀地而且刺激着神经,如同被尖硬的东西划过娇嫩的皮肤一样。下身像是被千斤重的力量在拉扯,让人有种要被撕碎的恍惚。肚子里的器官如同是被一双手揉成一团,又向四外拉伸。像是有电流通过脊柱向全身传达着,要开始疼痛的狂欢,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放肆地像是要分裂般的疯狂着。
感觉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溢出,她不禁地收紧了身子,而这个身体本能的反应,却加重了腹腔的疼痛,耳朵能很清楚地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每一下都似是敲到了脑门,大颗的汗珠从额际滑落,又带着阵阵麻痒……
天哪,怎么所有的不适都混到一起来折腾她这个可怜的人呢。
泪……和着汗滴模糊了视线,一个个匆匆闪过的身影,一道道翩翩展开的衣摆,只停留在某一帧的画面……
她的头脑乱做一团,那些从表姐处学来的理论,早已经抛到了老远,感觉到身边有人在忙活着,也知道有人脱了自己的衣服在察看,就是聚不起注意力来。
这样的情形让她不由地想起一个成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讽刺地扯了扯嘴角,都到了这生死攸关的时候了,自己居然还有心情研究成语的运用,她不禁不佩服起自己,这也可以叫视死如归吧?只是,她……能归到哪去呢?二十一世纪还是再被流放到某个曾经的历史中呢?
嬷嬷手指发颤地将一样东西塞进主子的嘴里,“主子,这是千年的人参,可以提精气神儿,是宫里的贵人赏下来的,一定可以保佑您平安。”
瞬间她的口腔就充满了中药的苦涩味儿,舌尖的麻痹唤回了一丝的清明,脑中渐渐有了断断空隙……
她用力的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去,以前去看望手术后的病人时,曾看到过贴在医院墙壁上的提示,说是手术后是不允许用含人参有效成份的东西,虽然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算不算是禁用范围,为了安全些还是舍弃吧。如果真出了什么差错,没准孩子也会跟着倒霉,到时只能带着这个苦命的孩子再次穿越了。
嬷嬷哭着跪到床前,“主子,您怎么了,不清楚了么?这千年老参是保命的东西,您怎么给吐了啊。”
她努力地抬了抬左手,示意嬷嬷靠近……
“不要给我吃那个东西,我会没事儿的。”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声音却如飘摇在风中的蒲草……无依无靠,孤苦伶仃……
这是安慰人的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一定会没事的,必须没事。
“主子,您疼就喊出来吧,别忍着。”嬷嬷声泪俱下地在她耳边不停的喃喃着。
她很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其实也想象大多数产妇一样,大喊着:XXX,你个王八蛋,让老娘遭了这般难。只是她要喊谁的名字呢?万一口不择言地喊错了人,后果是会很严重的,毕竟处在这样一个需要万事小心的处境,每走一步都要权衡再三……只能把呻银痛苦都咬死在唇内,消失于喉咙,再强迫自己想些别的事情来分散下注意力。
只是,孩子,能不能不再折腾你可怜的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