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魂兮远去(1 / 1)
“多谢你去救她了,康心。”
听到声音,罗海立即转过脸去,眼中泛出愤恨与厌恶的神色。他们的面前,正是一身绿衣宛若神妃的司国。司国笑意嫣然,似乎心情很好。
“你来干什么。”罗海冷冷问。
“来看看你,不好么。”司国倔强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着康心,“当然,主要是再看她一眼。”
“你胡说!”罗海不愿听到这样的话,他知道,这样的话从司国口中说出,就代表,康心,真的没救了。
罗海颤抖着嘴唇,凄然看着康心,康心则一如刚才,仍是淡淡微笑。
“抱歉哪康心,你都要死了,我也没办法,除下你脚上的刑具……”
“你给我住口!”
这个时候,司国越是说这样的话,罗海和康心心里都越是难受。康心虽然表面上淡然,但是谁面对着死亡与消逝,还能完全无动于衷呢。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于是,罗海大胆向司国怒喝了一声,司国却突然恼怒起来,伸手掐起他的脖子将他抵在了他身后的一棵树上,而失去了倚靠的康心重重摔倒,趴在了地面上。她已经虚弱得爬不起来了,甚至动也动不了。
罗海大声呼喊,司国却是一声狞笑,颇损她的神圣形象。
“你这个蠢女人,二十年前为了她们只剩下灵魂,二十年后又为了你那个所谓的姐姐耗尽了元气,你就等着烟消云散吧!”司国狠狠看了罗海一眼,又望着虚弱到了极致的康心,继续说道,“不过我也要谢谢你,康庄现在是蝶使的元神,而罗海的那个妹妹又与牡丹仙关系密切,我要用她们再次釁神,救回沉没岛!康心,你死去吧,沉没岛会记住你这一件功勋的!哼哼哼 ……”
司国笑得得意,也笑得疯狂。罗海恨不得反手掐死这个疯狂的恶魔,但此刻,他只望着康心,只为她而担心。他看到,康心向着他微微抬起头,留给他最后一缕温暖的笑容,然后,整个身躯在瞬间消成千丝万缕的白色烟气,丝丝缕缕,飘回了水碧潭面,消失不见。
司国放开了罗海,罗海失魂地跪了下去,嘴巴一张一翕,似乎在不断地呼唤着什么,却叫不出声音。
地面之上,只剩下两副锁着康心的铁锁。康心,再也不见。
“你,真的那么伤心吗。”司国背对着罗海,凄然问道。
罗海没有回答,更没有去看她。他一点一点站起了身,冷然问道:
“告诉我,怎么让我这个灵魂消失。”
“哦?”司国转过身去,“你这是要殉情?”
“告诉我。”罗海仍旧没有看她,言语冰冷。
司国强忍着心绪,伸手指向水碧潭,道:
“好啊!你要死现在就走下去!我就不信你一个人类真的敢让自己的魂魄云散烟消!”
四国说得决然,罗海却只是冷笑一声,缓缓地转过身去,一点一点走下了水碧潭。
司国看得很清楚,罗海的背影,没有半分犹豫。她攥紧了拳头,指甲在血肉间扣取了几滴鲜血。狠狠地,她拂袖回身,咬着牙说:
“你们要死,便都去!”
随后,司国离开了水碧潭,再也没有回头。
梦中,有谁牵起她的手,一起走进那间小茅屋,一起煮了一锅清香四溢的野菜汤。
康庄猛然睁开眼睛,坐起在了病床上。随即,她感觉到一阵眩晕,背后钻心的疼。
她低低的□□声立刻将伏在床边睡着了的孙栖夏惊醒了,见到康庄安然无恙清醒了过来,孙栖夏喜形于色,抓住她的双手,叹了一句:
“你终于醒了!”
康庄缩回手,孙栖夏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忘情失态,赶紧也伸回了手。为了掩饰这份尴尬,他又说道:
“你已经昏迷快七天了,都以为不行了呢。”
康庄看了他一眼,见他低着头,脸上有些微红,自己便也有些不好意思。再一想这七天来,也许就只有他还在照顾自己,心中又有些感激。正不知该说什么好时,那天夜里大雨中的一幕幕又在她脑中闪现,她猛然惊问:
“萧桑呢?!”
孙栖夏低下了头,他当然知道萧桑是谁。也许是因为杨立召的关系,孙栖夏对康庄一直关注着。因此,他一得到康庄伤重的消息便立刻赶来医院并照顾了她七天。而萧桑的这件案子,不仅和康庄有关,也与警界有关,是杨立召殉职之时都悬而未决的案子。关于萧桑的情况,他当然也关注着。只是,在事件发生的第二天,萧桑便有了结局。这结局,如何对大病初愈初见好转的康庄讲呢。
“他怎么了。”
康庄突然平静了,孙栖夏抬头看她,她正直视着自己,眼神恳切却有一分超然。康庄看着孙栖夏,似乎已然知道了一切,仅仅是想再亲耳听出那一个结果,仅此而已。
孙栖夏又低下了头,侧过了脸,低声说:
“他在狱中,自杀了。”
孙栖夏再抬头的时候,病床上已经不见了康庄的踪影。他迅速回头转身,在门边看到一抹白色身影一闪而逝,即刻,他也追了出去。
后背硬生生的疼,脑中有些眩晕,手背上因为猛然拔去了输液针管而仍滴着鲜血。康庄以这样一副状态在这座城市中竭力奔跑,她的目的地是萧桑的小屋。
小屋中,再也无人。
阳光由窗子斜射进来,照出桌椅上一层薄薄的尘埃。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人动过,只是再没有她熟悉的那个身影,那个声音。之前,她还抱着希望,还只是揣测,她其实还相信萧桑还在这个世上的某个角落,平静的生活着。萧桑还记得她。如今,没有幻想了,也不必再怀疑了,那个人,已经永远消失了,死了,再也不会出现。
在萧桑失踪的那段日子,她常常因为刻骨的思念而忍耐不住心痛低头哭泣。偶尔,她会骂自己没出息,会恨自己的软弱。但是,她很清楚,她也是人,一旦动了情感,亲情也好,友情也好,爱情也好,任何一样都足以牵动心魂。心中那些人的生死悲欢,永远刻在自己心里,永远牵连着自己心境的阴晴圆缺。遇到萧桑之前,只怕杀了她也不信,真爱一人,可以到如此的地步。如今,思念成为了诀别,以后,不会再有相聚的日子。此刻,康庄没有哭,没有落泪,她自己也很奇怪。
这一间小屋,曾经传出的笑声,三个人的回忆,两个人的真挚,在这一刻被永远封存,似已成为了千万年的书卷,落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土。桌椅,厨房,书柜……每一件简单的事物,在如今牵动的仅仅只是回忆。康庄环视小屋,最后将眼神撒落在了墙角的书架上。也许,萧桑最后的身价,只在于这一批书了。
她缓缓走到书架前,伸出手一本一本略过架上的书籍,神色黯然却又微微笑起,低声自语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她的手静止在《庄子》与《列子》之间,却同时在那两本书上落下一本精小的笔记本。康庄微微惊异,轻轻将笔记本拿起在眼前,思索了片刻,终于翻开。
第一页,是萧桑留下的话,写给康庄的话。
从萧桑留下的字中,康庄得知,当年他输内力给他母亲时,她母亲的确好转,但是他却因为牵动内力而病发。母亲一醒来便看到儿子如此,打击很大,几乎又要支撑不住。萧桑因为病势猛烈,当日病发昏迷了便一直不醒。易通知道,儿子的希望不大,但如果儿子出了事,那他的夫人也一定不远了。在这样的双重打击下,为了保住萧桑的母亲,也为了不失去儿子,他做出了一个惊人而又恐怖的决定。他倾尽家资聘请了城中几名最资深的科学家,着手对萧桑的复制工作。这件事,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后来,复制成功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萧桑在实验室里睁开了眼睛。易通还没来得及将这个健康无恙的“儿子”带到夫人面前,他的夫人便已经离世。而,更令他难以接受的,真正的萧桑竟突然病势好转,清醒了过来。如此,易通陷入了罪恶与无助的深渊,回想他所做的种种,灵魂几乎都要崩溃了。终于,他抱着夫人的遗体,回到他们的家,引火自焚。
萧桑从医院赶回家的时候,火势已经不可挽回。当时,他的确已无生念冲进了火海,也的确是被他的师父救去了少林寺。经过多月的开导点化,萧桑终于练成柔刀重下少室山。然而,当他准备开始新生活的时候,那些曾从事复制工作的科学家却找到他,将他父亲的复制计划全盘道出,并且惊惧地告诉他,那个没有血性没有感情却不知为什么怀有一身武功的复制人从实验室逃了出去。萧桑虽然已经受尽打击,但这个消息着实如又一个晴空霹雳。不久之后,城中发生了杀人事件,都是年轻女子,没有动机地一刀刺中后心。萧桑揣测加探查,发现那些女子都是曾与他在酒吧或者其他地方有过一点点接触的人。那么很显然,那个复制人一直在他身边盯着他。复制出来的本不该有感情,但萧桑明晰地感觉到,那人对他的憎恨。自此,萧桑为那个复制人取名“萧森”。为了不牵扯无辜,萧桑尽量避免与人接触,甚至辞掉工作,一个人待在家里。可是,有两个人,她们怎么也不肯放弃他,他也为她们心中牵挂。后来,她们之中的一个离开了,剩下的那个,他最爱的人,为了保护她,他只能一次一次远离她的身边。他觉得,对不起这个女孩。
这件事情,是萧桑谁也不愿提起的绝密,是他一向崇敬的父亲一生唯一犯下的却是无可挽回的罪恶。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亲口告诉康庄,只能写下这些文字,告诉他的爱人,他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