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牵子之手（1 / 1）

逍遥间，已有太久，萧桑和康庄没有一起来过这个值得记忆的地方了。事过逐渐境迁，萧桑的身体一天天恢复，而他们两人之间，更加微妙。

暑期仍留在酒吧打工的风扬，一见萧桑和康庄并肩走来，意欲刁难的表情就立刻摆了出来。

“啊——，看来，你们已经决定相互执手，相互偕老啦？恭喜恭喜呀！”风扬背靠柜台，斜着双目似很妒忌地看着他们，逗得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萧桑没有回避风扬的眼光，康庄也没有红脸害羞。他们两人之间的种种，风扬当然不会理解，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当然，也没有必要让他知道。

“我去唱首歌。”

康庄向萧桑说了一声便朝点歌室走了过去，萧桑望着她的背影，淡淡一笑。

“喂！你这么长时间跑哪里去了？”风扬扳过萧桑的脑袋面对着自己，问。

萧桑掰开风扬的手，淡然答道：

“你又不是我妈，干嘛什么都告诉你。”

风扬哑口无言，却在心里腾起些无名怒火，心想我关心你你还给我摆架子。待要发作时，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正色问道：

“慈溪小妹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听到‘慈溪’两字，萧桑的心如被针扎了一下，一阵刺痛。他尽量使自己不变脸色，仍旧淡然说道：

“也许回家去了吧，我哪里清楚。”

风扬显然对这个答案完全不满意，再准备细问时，点播室音乐响起，康庄已弹起了钢琴，唱出了歌声：

下着冷雨的街

冷冷的街

一川风雨愁白头

你消失过的夜

湮入沉默的夜

化成回忆成放手

相思两处的伤口

不尽言的萧索

随秋风

都带走

辗落成泥的时候

回想起来的牵手

你和我

都知道

有尽头

时间还没到深秋

冰冷得瑟瑟发抖

对流星

饮人间酒

再回想起的时候

我一个人回首

你的灵魂

还在那处

陪着我

歌罢键止，康庄双手轻轻搭在琴键上，微微在点播室昏暗的角落低下了头。萧桑倚在点播室的门口，眼神洒落了一地。

幽深长街，夜生玄辉。萧桑与康庄一起漫步在街上，各自心中情怀无限，嘴上却无言语。刚刚的那首歌，萧桑当然知道是为什么而唱，为谁而唱。他性格内敛，不会开口说如何激情深远的话，只在心里对这个红颜知己感激，并无限欣慰。这一生再短暂，就算只到明日，能遇上这样一个人，也足够了。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心中的感情无法言尽，萧桑仅仅说了这么一句。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康庄以原文应对，萧桑却停下了脚步。

康庄也住了足，望向萧桑。萧桑认真看着她，双手轻轻扶上她的双肩，轻声道：

“答应我，不要为我担心，好吗？”

康庄望着他，一双眼睛如孩童般澄澈。她眨了眨眼，摇了摇头。

萧桑轻轻一声叹息，他早知道康庄会是这个反应。但是，不想让她担心地的确确是他的心愿。此时此刻乃至以后，唯一最后的心愿。

“明天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好不好？”

康庄的眼睛闪烁如明星，看着萧桑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去医院检查，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他知道，虽然这些日子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可康庄还是为他担心着。萧桑看着她，突然相信了，这世上所有的女孩子都有温柔的一面。他微微笑起，轻轻点了点头。

康庄似乎没有想到萧桑会答应得如此爽快，面上微微现出了些吃惊之色。随即，她也笑了，说道：

“那明天见！”

康庄转身，萧桑拉住了她的手。

“你到哪里去？”

康庄一怔，道：

“回家啊！”

“你想通啦？”萧桑以为她要回蝴蝶馆，心情为她轻松了许多。

康庄脸色一沉，倔强地道：

“那里不是我的家，我自己租了屋子，总呆在你家里名声多不好。”

萧桑看着她顽皮地转过了身去，心中不觉微微一动。康庄，何时如此轻松正常的生活过吗。她，不过也只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他该拿什么来守护康庄此刻的这份轻松，该怎么使她从此快乐起来呢？这难道不是他应该做的吗。

“明天去哪家医院啊？”冲着康庄的背影，萧桑大声问道。

康庄没有转身，只微微朝后微微扬了扬手，回答：

“一中对面的第一医院！”

萧桑没有再说什么，只静静地目送着康庄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这一刻，他多么想，以后的岁月，剩下的所有时光，都能和这个女孩在一起，一起努力生活，一起快乐生活。

萧桑立在那里，久久看着康庄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离开。

一中当然就是寥城第一中学，第一医院也是城中最知名的医院。第二天，萧桑和康庄并没有直接踏进第一医院的大门，而是一起立在寥城一中的铁栅栏外，倾听着由校园里传出的歌声。那支歌名为《长江之歌》，是一中的校歌，他们听到的，正是广播体操期间全校学生们的合唱。

“我们真幸运，正好孩子们在做广播操，能听到他们的合唱。”康庄微笑着说。

“嗯。《长江之歌》。”萧桑点头，也浅浅笑着。

康庄望向萧桑，问道：

“你和这所学校也有点关系吗？”

“我爸妈以前都是这里毕业的。”萧桑回答，很是平静淡然。“你呢，是不是也在这里上学的？”

康庄微微一笑，道：

“读过一个月，觉得这里的风气、学生、教师，各方面都特别好，但是，我就是一个怪人，目无法纪，受不了一点约束，后来就退学自己混去了。”

萧桑余光看着她，微笑不言。能得到康庄称赞的事物倒还真是不简单，可以感觉到，她很爱这个地方。也许真的是性格关系，但萧桑猜，康庄也许曾经因为这所学校，想变回一个正常的女孩也说不定呢。当然，要做一个怎样的人往往不能由自己决定，任何一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家庭、生存环境便造就了他以后的一切。康庄，从来都不是冰做的。

“《长江之歌》。据说，一中在1936年建成，校长是非常雄才大略的一个人。他母亲是美声歌唱家，从小一直教他唱《国际歌》，而这首《长江之歌》据说是这位校长最爱的歌。校长的父亲是位军官，在战争中牺牲，他从小由母亲一手带大，那位母亲一直教他的，都是这般崇高的情怀。所以，他一直以一颗赤子之心，将一生都奉献给了教育事业，而一中，也终不负他的期望，成为了寥城教育界的硅谷，乃至，这个国家的硅谷。”

康庄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紧紧携着一缕无上的崇敬之意。她如此心境，如此神情，萧桑倒是第一次见。寥城一中，是啊，学校的综合素质对学生来说非常重要，从来都是需要严格把关的。想来，他的父母也是从这里毕业的，他们虽然都不是什么闻名遐迩的人物，但在萧桑心中，他们的人格绝对优秀。

学校，应该教给学生的，是一种人格。

歌声停住，一声铃响，学校里立刻恢复了平静。

“他们上课了，好安静啊。”萧桑看着铁栅里离他们最近的那栋十五层的教学楼，说。

“嗯，因为是高中，比较忙的。”康庄点了点头，仍看着校园中的花花草草，说。

两人一阵沉默，似乎站在这里已经成为一种享受。他们不管身后的车马人流，只是自己站着，站在那里静静注视。

突然，铁栅对面迎面而来一个人，一个年轻俊秀的黑衣男子。康庄和萧桑对望一眼，以为是学校里的老师过来赶逐闲杂人等，当他们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那人却清清晰晰地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他们立刻转回身去，各自都带着几分警惕。黑衣男子已然立在了铁栅的另一面，望着他们神秘浅笑。萧桑和康庄心中各自疑惑，他们谁的印象里也不认识这个人。

“你是……”萧桑开口询问道。

“你们不记得，烛龙，了吗。”

那人的声音微小，但萧桑和康庄还是听得很清楚。两人的表情上立即现出惊愕之色，一时间都没有了言语。

那人又是一声神秘轻笑，后退了两步，向着萧桑和康庄说道：

“这铁栅，因该不是问题吧，对于你们来讲。”

他的意思很明显，要让萧桑和康庄翻过栅栏进入校园中。铁栅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当然不是问题，但是，这样一个危险人物，诱他们到学校里，意图堪忧。然而，他既然找上门，又怎会那么轻易罢手，也不知道是否有什么阴谋。后退不成，只能面对。

萧桑先跳入了校园，康庄也随后跳入，于是，三人直面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