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冥府鬼哭（1 / 1）

“这是……”面对这些凄楚、凄厉的声响，罗蝶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了一句，是在询问她身边的王芳，也是在询问千里之外的青花。

“是科库特斯河。”在青花的声音传来之前，王芳很警惕地回答了她。

罗蝶点了点头，她接收了肖邦的智商，对希腊的古文明自然也有涉猎，经王芳这样一提醒，她也想起来了。只是，她又转眼仔细看了一眼王芳，眼中有敬羡之意。王芳所得所知的完全是凭的自己，当真不简单。

“科库特斯河，又被称作‘远方的哭声’，传说是由服役的坏人们的眼泪汇集而成。”王芳又多做了些解释，心里却一阵沉重，哥哥会不会被发配到什么地方去做苦役呢？虽然，她觉得，哥哥是这世上残存的好人们中的一个。想到这里，她在心中打了无数个结。

青花在空心桑里通过一片幻域审视着那两个女孩的举动。她刚刚没有说话，一则，正如她自己所说，此事她实在不便参与，只能在关键时刻为她们提提醒。其次，传说俄耳甫斯当年是以他“行吟诗人”身份的绝妙琴声打动了冥王，如果这两个女孩不自己克服困难彰显诚意，恐怕很难办成与冥王的谈判，甚至，连谈判的机会都得不到。毕竟，王强已经属于冥界，属于冥王哈德斯了。再有，人类的力量究竟有多少，这两个女孩的意志究竟有多么坚强，青花作为一只白蝴蝶，倒是很想见识一下。总之，要完成这样一件前无古人的事情，必须倚靠她们自己。

在无尽的水声、风声与哭声中，罗蝶与王芳在荒漠一般的幽黑土地上看到了一排一排的白杨树，她们的脚边，竟也开出了一株一株的水仙花。不由的，两人停下了脚步。她们似觉得天空有些晃动，这个所在愈发诡异了。王芳正愁苦焦急的时候，却看到罗蝶缓缓伸出手，伸向了她脚边的一株水仙花。王芳大惊失色，一把拉住了罗蝶。

“罗蝶！！”

罗蝶似从梦中惊醒一般，怔怔地望着死死攥着她手的王芳，似乎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罗蝶，你没事吧？不要忘了，水仙花代表的是什么！”王芳见罗蝶脸上一阵迷惘，提高了音量说。

罗蝶如被这一语惊醒，恢复了之前的神色，也记起了冥后铂尔塞福涅正是因为触碰了这水仙花，才被冥王摄入的冥府。

“水仙花，代表的，正是冥王？”罗蝶看着王芳，觉悟了一般，说。

“不错，”这个时候，青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们两个不要被迷惑了，白杨树和水仙花都是冥界的标志物，不要触碰。你们抓紧时间，冥河就在前面。冥河的河工卡隆，渡船收取船费，王强应该没有，也许还在冥河边上，这样最好，你们可以直接将他带回。如果他不在，你们便要渡过冥河去，会有更麻烦的事情等着你们。到了岸边，只需拿出临行前我给你们的希腊硬币，卡隆就会渡你们过去。快去吧！”

罗蝶和王芳应声点头，又相互拉起了手，向前走去。

空心桑中的青花，目光一直盯在罗蝶的身上，眼中有担忧的神情。她看出来了，罗蝶的心里有很大的裂缝，她心灵的力量远远不如王芳。原本以为，罗蝶获得了这个时代所需要的智慧和能力，她就可以很精彩地生活下去。如今看来，她的定论似乎是下得早了。不过无论如何，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全神贯注先解决王强的事。

冥河岸边，死魂成堆，砌成了一座高墙。冥河的水漆黑如墨，这便是传说中的那条羽毛也浮不起来的“羽沉河”了。

她们此刻并没有心思去管河边死魂的闲事，只都极力的寻找着同一个人，王强。冥河岸边，死灵无数，面目干枯，身形全无，看上去都是一个模样，狰狞可怖，见之胆寒。她们心想，王强才刚刚到这里，怎么也不至于变成如此模样，定是极好辨认的，如今这样细找都不见，看来，她们是必须要渡河去了。

想到渡河，她们当然首先要找到河工卡隆。这一次倒不用她们费事，因为卡隆就在河岸边。卡隆面目黧黑，身材矮小，却是力大无穷，凶狠无比。她们看向他的时候，他正用力甩开了一拨扒在他船桨上想要渡河去的死灵，看来都是些拿不出船费的可怜人。卡隆大声叱喝，一甩之下，一部分死灵落入水中，不见踪影，另一部分被甩回岸上，摔做了碎片。罗蝶与王芳两个花季少女，见到如此景状，自然是胆寒心惊，惧怕不已。一时间，竟谁也不敢出声，怔怔的直立在原处。

“嗯——两个小鬼！你们干什么的！”

两个女孩又是一阵心惊，她们没有想到卡隆会主动向她们问话，惊惧之下，谁也没有答话。

“哦——人类呀，”卡隆似有些惊讶，但反应并不强烈，“冥界真是越来越不行了么，才几年工夫，又有活生生的人进来了。”

卡隆的一阵自语式的话，说得罗蝶和王芳面面相觑。随即，王芳上前一步，向着卡隆摊开右手，手掌中是两枚希腊硬币。

“我们要过河！”王芳勇敢地大声说了一句。

卡隆看了看王芳手上的钱币，又看了看她们两个的脸，一浆划在水中使船完全靠了岸，对她们说：

“你们两个小鬼很机灵，知道我卡隆只认钱。上来吧。”

听到卡隆应允，她们立刻喜形于色。相视一笑后，便相继登上了小船。

或许，在这羽毛也浮不起的冥河上，能存在的只有这一条小船以及这船上的人。冥河可怖，然如今桨声微动，却悠悠有些动听。

“卡隆爷爷……”

“嗯？我看上去很老吗？”

罗蝶本想开口询问卡隆是否渡过王强的事情，不想只说出四个字便被他喝断了。起初，罗蝶有些心惊，但明白过来卡隆的意思后便浅浅一笑，又说：

“卡隆叔叔，您渡过一个叫王强的人吗？”

王芳听到罗蝶是问的这一句，立刻也将眼光转向卡隆，眼中露出急切之色。

“我渡人，从来不问名字。”卡隆若无其事地回答，仍在专心划自己的桨。

罗蝶沉默，身旁的王芳却开口道：

“是一个白衬衫的青年，很高很好看，应该是刚来这里不久的！”

“哦？”卡隆突然斜了眼睛看了看她们两个，悠声道，“与你们一样的东方人么。”

两人一起点头，并以期待的目光望着卡隆，急切而又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没有。”

听到这两个字的回答，罗蝶和王芳同时泄了气。她们心里立刻同时担心起来，如果王强没有渡过冥河，在岸边又没找到他，他究竟去了哪里呢。展望这冥河，茫茫不见边际。她们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一时间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良久的沉默，良久的担忧，良久的着急。这时，只听卡隆又悠然说：

“那人死了么？”

罗蝶微微点了点头，王芳则低下了头去。卡隆看了她们一眼，又说：

“在冥界，无论是哪一方的生灵，都需要先坐我的船渡过冥河，到达理想田园尽头的幽冥法庭，接收首席判官拉达曼提斯的审判，再经艾亚哥斯与米诺斯审议裁决，有罪的投入法庭右侧的地狱，无罪的被允许进入左侧的爱丽舍乐园，从此无忧无虑地生活享乐。但在这些生灵之中，有一部分是例外的，这一部分生灵不必渡河，也不必接受审判，直接便可以进入爱丽舍乐园。”

“那，这一部分生灵是……”

“就是，”卡隆远远地望向冥河远处，“善良的生灵。于人来说么，就是，好人。”

罗蝶望向王芳，王芳脸上一片迷茫。有些焦虑，有些激动。罗蝶明白她的心情，是啊，爱丽舍乐园是传说中的极乐净土，进入那里的人，不必再受轮回之苦，享乐永生。如今看来，王强也许正是进入了那片乐土，那么，该怎么办呢？是让他就此待在那片净土里，还是，依照她们的初衷，将他带回人界？人界众生，受尽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的苦痛，相对来说，这样一个归宿，难道不算是完美吗？王芳，究竟该怎么选择呢。这是一个，任何人都无法代她决定的抉择。

思索间，小船靠岸了。

“好了！到了！我只是划船的，接下来的事不会管了，你们自己去吧。”

罗蝶还没来得及道声谢，卡隆已随着他的小船远去了。她心下微微一暖，突然觉得这冥界似乎并不是那么可怕。想到这里，她倒有些笑意，但转念想到了王强，就再也笑不出来了。罗蝶转脸向王芳看去，她低沉着脸，心中看来很是纠结。

“芳芳。”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