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心意凝冰(1 / 1)
洁白的病房中,除了康庄静静沉睡,别无他人。
病房边的椅子上,渐渐腾升一片柔和的白光,白光消失后,一个银衫的少女坐在椅子上。她正是康心。
康心的微笑柔和,无论面对着谁,她只是微笑。然而,面前的这个人又是完全不同的,康庄,是她的姐姐,即使,曾经她们本为一体,但现在,她是她,康庄是康庄。康庄是她的姐姐。
她牺牲了自己救回母亲,可是却对母亲和姐姐仍旧不舍。于是,她留下一部分意志,思亲崖下的那棵大桑树上,康庄从小看到的并非错觉。康心,一直都在她们身边。
没有任何言语,她只是轻轻握起姐姐的手,轻轻地将姐姐的手触上自己的脸颊。
病房的门被推开,罗蝶拉着青花走了进来。
“你那么着急把我从智商银行找回来,就是为了探病啊?”站在病床前,青花看了看康庄,有些无奈似的说。
“哪里,康庄已经昏迷三天了,她中了两枪!”罗蝶严重地回答,很是忧虑。
“我知道她中了两枪,一枪在右臂,一枪在左膝,不过都不是要害,子弹只是穿过或擦过,好像故意留了情。她是因为失血多,血糖低,很快就会醒了!”
青花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警惕了起来。有人来过,而且还有一股神力,替康庄治疗了伤。会是谁?
“喂?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罗蝶见她神色稍异,将信将疑地问。
“我……”
青花还没说完,康庄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一切。在她们两人的目光下,康庄正一点一点苏醒过来。
醒过来后,她立刻坐了起来。罗蝶赶紧相扶。康庄看到她们有些惊讶,但还是没有言语。她感觉到右臂似已不再疼痛,她隐约记起了,昏迷时候的那双温暖的手。
“你觉得怎么样?”罗蝶欣喜而关切地问。
康庄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罗蝶:
“杨立召……他怎样?”
“放心!他很好!”
病房门口传来孙栖夏的声音,她们一同望了过去。即刻,孙栖夏捧着水果鲜花走了进来。
“你终于醒啦!”他将礼物放下,大方地坐下在床边,笑盈盈地说道。
“他,怎么样了?”
“哦,动了许多筋骨,不过没有吃到子弹。他已经不在医院了,他家里的条件好得一塌糊涂,转回家去疗养了。很快就又能生龙活虎的了!”孙栖夏依旧微笑,看上去倒真是一点都不担心。
“那,他父母来看他了吗?”康庄突然这样问,众人都微微有些莫名。
孙栖夏的笑意退了些:
“他们在澳洲,还很忙,表哥他,没告诉他们。”
康庄低头沉默,其他三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再说话。
水碧潭边,罗海看着康心的身影由白光中完全现出,他才放下了一直忐忑不安的心。
康心仍是保持着她一贯的坐姿,只是看上去十分疲倦。罗海坐下在她身前,看着她微带笑意的幸福神情,自己也笑了。
“见到姐姐了?”罗海轻声问。
康心点了点头,微笑着露出一点洁白的玉齿。
“她还好吗?”罗海继续问。
康心仍是点了点头。她不能说话,只能点头摇头最多在地面上画文字与罗海交谈。
“看你这么开心,我就放心了。一定累坏了,快休息吧。”
康心摇了摇头,仍只是微笑。罗海望着她,此时的康心,不仅觉得幸福,更是有些兴奋。若不是她一直虚弱,真会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蹦起来呢。是啊,也许在她心中,最牵挂的最难以割舍的永远是那位姐姐。她那一个与她有缘而无分相处一天的姐姐。她是多么想待在姐姐身边,与她们的母亲一起,然而……这一面,弥足珍贵,怎么能叫她不兴奋呢。
罗海一直望着她,静静地陪着她,静静地去体验那一点小而深刻的幸福。
此生如若,夫复何求。
杨立召的家富丽华美,是一栋花园洋房。穿过庭中盛开满园的鲜花,康庄进入了屋内。
这偌大的空间,其实只有一个人,即杨立召。从很小的时候起,杨立召接受的就是军事化的训练,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都依靠自己,也许算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绝对独立的男子。
家中井井有条,各处布置典雅大方。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单身汉一个人控制下的家。
杨立召显然在楼上修养,康庄在楼梯口思索了片刻,还是走了上去。
房间的门敞开着,康庄远远看到了床上躺着的杨立召。他没有输液,只是脸上贴了几块胶布,看来伤势已无大碍。康庄轻轻舒了口气,没有去打扰像是在熟睡的他。她径直走进了盥洗室,果然在那里发现了一堆脏衣服。想来,洗衣做饭这类事情也是杨立召自己动手,只是现在手脚不方便,也只能暂时积压下这些活计,以后处理了。康庄既然看到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虽然她的家里也有佣人,但自己的事她一向自己做,洗衣服当然不在话下。
当衣服晾上阳台的时候,康庄面对着晴朗日光与满园的美景,竟有说不出的舒心与轻松感。时日已近端阳,天气开始炎热,阳台上清风徐徐,让人觉得无尽的舒适。
正当康庄放松心情的时候,一双手臂由她身后伸出揽住了她的双肩。她第一反应便是转身挣脱。转身之后,她却发现杨立召立在她的面前,一脸阳光的笑意。
“立召大哥……”康庄的心稍稍平定,仍旧保持着警觉。“你,伤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杨立召看了看自己周身一圈,又回过神情微笑着面对康庄,康庄心里一阵不安悸动。“你呢?你怎么样了?”
“我也没事了。我来只是看看,既然你没事,那我先回去了。”她说着,微微低下头意欲离开,可是杨立召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康庄吃了一惊,甩手不是,不甩手也不是,心下有些紧张。
“谢谢!”杨立召看了一眼晾衣架上的衣服,微笑着说。
康庄也看了一眼晾衣架,平静地回答:
“没什么,小事而已,你……”
杨立召明白她的意思,但他不仅没有放手,反而上前两步,与康庄只相隔了面对面的距离。康庄一阵不知所措,只得侧过了脸去。
“康庄,我一直有些话想当面跟你说。”杨立召语气严肃,然而他越是如此,康庄心里越是不安。
“什么。”康庄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康庄,我……”他没有说完,只将目光定在了康庄侧过去的脸上。情不自禁,他的脸一点一点接近那张如冰雪白玉一般的面容,他想以此无言地去证明什么。
下一刻,康庄终于将他推开。杨立召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她。
“对不起,立召大哥,我想你误会了。康庄一直,当你是哥哥。”康庄的脸上一片绯红,低着头说。
杨立召没有激动,他微微垂下眼帘,想到了那日婚礼上出现的那个神秘男子。自那天之后,他一直在心里追问那个人的身份,他与康庄的关系。若是别人,他当然不会管,但康庄不同,她并不是将康庄当做妹妹看的。康庄,一直是他喜欢的女孩,一直是。
“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吗?”杨立召这样问的时候,自己也有些吃惊,他本不相信自己会如此直接地问出这句话。
出乎他的意料,康庄摇了摇头。他本以为,一向勇敢毫无畏惧的康庄会点头承认。
“那天,”杨立召转过身,扶上阳台的栏杆,道,“在烛龙的石室里,你为了我,不离不弃,还中了北冥湖两枪……我以为,我还有机会。”
“我一直将你当做亲人,危急关头,谁会抛下自己的亲人独自求生吗。”虽然有些不忍,康庄还是这样说了。
“真的,一点机会也不愿给我吗?”似乎是鼓足了最后的勇气,杨立召问出了这一句。
康庄再一次低下头去,沉默片刻,终于还是说:
“对不起,立召大哥……”
“我明白。”杨立召回过头望着康庄,嘴边仍留一丝笑意。“无论如何,杨立召还是康庄的哥哥。”
康庄的心有些乱了,杨立召越是这样说,她心里就越过意不去。为了避免尴尬继续,她又道了一声歉,作别而去。
康庄转身的那一瞬,杨立召的心,一片阴凉。即使再想象这样的结局,即使明明已经知道,在她亲口说出的时候,接下来的失落仍旧难以承受。即使是铮铮铁骨,即使是铁血丹心,终也是一片儿女柔肠,也有因为心痛而落下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