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紫斑牡丹(1 / 1)
王强停下了脚步。他是个老实人,被人问着了心事便立刻表现了出来。精明的王芳自然一看便知道眉目了。
“哈,果然是有吧?”她凑近兄长,饶有兴致地问,“是谁呀?学校里的吗?”
“你……”王强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我跟你讲,你可别告诉别人。”
“保证!”她扬起手,作立誓状。
“是,”他脸上一阵红晕,看得王芳忍俊不禁,“是罗蝶。”
“啊?”王芳大吃了一惊,觉得自己是听错了,怎么都难以置信。王强看出,她的脸色有些尴尬。
“你干吗啊?很出乎意料吗?”
“哦,不是,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们两个都一定得跟嫦家的那两个扯上关系。”她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嫦家,那两个?哦——我早就看出来啦,嫦汉很喜欢你,是不是?”王强似乎终于聪明了一次,很是自豪。
“嗯——我都快被烦死了。”她又继续迈开脚步,王强立刻跟了上去。
“妹妹呀,说句实在话,嫦汉他还是不错的。长得好,学历又不比你低,为人也诚恳勤奋,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的。”他建议道。
“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满腹江湖义气,少有儿女柔情,我才不要落到世俗的圈子里去呢!”她仰起头看着月亮,语调忽而变得沉静而又丝丝凉意。“我们两个的路,一直走过来是多么的不容易啊。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我们都吃了太多苦,难道不想在这渺渺人世翱翔一番吗?你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婚姻与爱情,那是这个时代的下下之策。”
王强一边倾听一边目不转睛地凝视妹妹。她说的都对,只是,他与她,性情与追求毕竟是不同的。她希望的是振翅云翥,而他期盼的不过是一份宁静致远。
“芳芳,你看妈妈多能干。”
听到招呼,王芳从自己的遐想中回过神来,循着哥哥的指示望去。原来,他们走到了自家的菜园子里。月光下,一排排菜畦行伍齐整,每块地上都是绿油油的。这些,都是母亲文丽每日辛勤劳作的成果。
“是啊,妈妈,一向都是很能干的。”说这一句的时候,王芳发现自己在欣慰与自豪之余,竟有一片深深的黯然与悲凉。
王强似感觉到了妹妹心里的轻声叹息,不由的凝视着她,以他的余光。
“哥,你看!”
顺着王芳手指的方向,王强借着月色在菜地边的小池岸上看到了一丛别样的花卉。他们相视片刻,共同走近,仔细打量那丛花。王芳打开手机的探照灯,使物体在夜色下更容易辨认。那丛花生了六株茎,每株独立,一片青翠,在这里生长得十分健康茁壮。仔细看来,中间的一株已经长出了花冠,花呈半开之势,洁白花瓣中现出点点紫色斑纹。
“这是,紫斑牡丹,绿蝴蝶!”王芳惊呼出声,但又立刻低了声调,神秘地看向哥哥。
“绿蝴蝶?是什么?”王强也低声问。
“是一种非常名贵的牡丹花,平时很少见的,没想到能在这里生长。哥哥,我们真是太幸运了!”她还是压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几乎就要跳将起来。
“照你这样说,这花这么名贵,我们可以移栽种植,然后出售,这也算是村子里的一大笔财富了啊!你看怎样?”王强此时也兴奋起来,望着妹妹说。
“呵呵,哥,你很聪明,但不够狡猾。”王芳笑望着哥哥,王强觉得,这个妹妹的心如海一样深邃。
“怎么?”
“自古以来,物以稀为贵。这绿蝴蝶之所以被各界各家视若珍宝,不就在于一个‘少’字吗?你如果广泛种植,岂不是自贬其价?”她解释道,脸上自信满满。
“那你觉得怎么处理?”王强只得这样问道。
“哥,你看我们村里的自然环境如何?”她忽而精神百倍地问道。
“那还用说?自然是宝地,有水有树,清远无尘!”说到自己身长的这片故土,王强很难不兴奋。
“这就是了!我们,可以向政府申请,将我们的家乡建设成为旅游保护区,这样,不但可以充分利用这几株绿蝴蝶的优势,还有望带动整个村子的经济发展,不亦乐乎!你看怎样?”王芳越是设想越是兴奋,几乎陷入了无数的憧憬之中。
“你的想法很好,我赞成。”王强微笑着说。
“好啊!这几天在家可有得忙了!”仿佛就如要践行某项开天辟地的丰功伟绩一样,王芳心潮澎湃,干劲十足,所有的情绪都展现在了面容上。
王强仰视长空,长空孤月,高悬千里。不知这月,是否真的愿意,夜夜如此光明。
嫦汉的房门被敲响的时候,他正在埋头苦读。闻声开门,罗蝶正站在门外。看到表哥,她立刻微笑起来。
“小蝴蝶呀!进来吧!”他让开道,罗蝶走进了屋里。嫦汉随手关上了门。
嫦汉家如今的住房在枣林村中是最高档的,别人家都还是瓦屋,他们已经盖成了两层的小洋楼。每每村人从这房子前经过,总要啧啧赞美。住在这个地方的多数人人都是穷了一辈子的庄稼汉,他们就是积起十辈子的财富,也舍不得将住的地方翻弄成如此光景。羡慕归羡慕,村里人也都知道,嫦家九年前回来过一个富甲一方的本家小姐,她究竟留给嫦家多少钱没人知道,不过可以断定的是,这栋房子只是其中的一个小数目。
无论如何,住处的环境对于一个人的生存发展来说还是必要的。现在,嫦汉与小蝴蝶住在二楼,每人一间房。这样的待遇,在整个村子找不出第二家。
嫦汉的房间里摆设简单,不过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盏台灯,一台电风扇,一个小衣柜,一把椅子,余下的便是满书柜的书了。自从上了大学,嫦汉便如发疯了一般往家里买书,每次回来都因为拎书累得不行。不过,买书是一件大事业,也是嫦槐预算中唯一一项肯为之大把花钱的事项。
“表哥,你还没睡呀?”罗蝶坐上床沿,嫦汉则坐回了他的椅子上。他们相对而坐,相对而视。
“嗯,我通常很晚。”他指了指写字台上的书本,撇了撇嘴,“你呢,还不睡?”
“我想,问表哥一些事情……”她有些吞吐,说。
“哦?好啊,什么?”嫦汉饶有兴致地问。
“你们平时进城……都,怎么去的呀。”她似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问了这一句。
“哦,三里之外,到水泥路上就能坐车到县城里,到县城再坐公交车到市区,那儿有很漂亮的火车站,从那里能坐火车到达全国的各个地方。”嫦汉兴致勃勃地回答。
“哦,这样啊。”罗蝶听罢,若有所思。
“你问这个干什么?是不是,也想出去呀?”嫦汉仍旧兴致十足,微笑着问。
“啊?不是不是!不是的……呵呵。”她赶紧以笑容掩藏了心绪,并且站起了身,“不早了,我不打扰表哥了,表哥还是早些睡吧!”
“啊?”
嫦汉还想说些什么,罗蝶已经一溜烟地跑出了房间。嫦汉莫名其妙了一阵子,又转回身投入到了自己的书本中。
罗蝶的房间,陈设更为简单,仅有一张小床与一个小衣柜。她回到房间,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小衣柜,由柜中衣物的最深处掏出一方折叠起的红色手绢。她捏着手绢坐到自己的小床上,轻轻地摊开,里面是三张崭新的10元面额纸币。这是舅舅在唯一大方的时刻——除夕夜给她的压岁钱。当然,也是近三年的事情,许是自表哥考上大学他的心胸就格外宽广了吧。罗蝶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将手绢中的钱紧紧攥住贴在心前。深深地呼吸,她口中轻轻念着:
“妈妈。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