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楼台小筑诵今朝(1 / 1)
大宋立国五十三年,宋真宗大中祥符五年,大宋国运昌盛经济繁荣,位于大宋经济及权利中心的皇城汴京人民的生活在极度安逸奢靡的状态下逐渐达到无聊的最高境界,九王爷与年轻的礼部侍郎的流言蜚语很快传遍了皇城的各个角落。
金黄耀眼的光彩带来的眩晕及不适还未完全消退,就有更加金黄的色彩随着主人的踱步荡漾在了眼前。元熙维持着一贯恭敬慵懒的神态,不动声色地看着天子的脚步在两人之间踱来踱去,最终带着一点无奈地停在了自己眼前。
含雾的眸子在满殿金黄的光芒中更显流光溢彩,却带了点点疑惑,探究地看向自家兄长。
“……小九……你与陶爱卿之间……可有过节?”
似乎在斟酌着用词,天子眉峰微蹙,细细打量着两人的表情。
元熙微微侧身转向一旁低眉浅笑的陶然,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姿态却一如既往地恭敬:“陶然大人才华横溢少年英雄,臣弟爱惜不及,怎会有过节?”
“……那……昨日之事……”
仿佛没有意识到元熙的注视,陶然抬眸微笑,笑容里竟有着某些天高云淡的从容与优雅:“皇上,臣与恭亲王并无过节,王爷年幼,玩笑亦是寻常……”
“哎,陶大人,小王可不是在与你玩笑,”元熙点点星眸里盈满了笑意,神态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微扬的下颌仿佛在宣泄着自己的骄傲:“这天下第一才子的称号花落谁家尚未可知,从昨日到现在,胜负还未揭晓吧……”
陶然垂眸浅笑,笑容如莲花一般清新淡雅,虽然意气飞扬,却看不出丝毫的自负,仿佛本该如此的自然:“王爷,琴棋书画四项,臣已两胜一平,只书一项平局,唯琴未可知,但结局已定……”
元熙微微一笑,雾气蒸腾的眸子里闪烁着淡淡的不屑:“陶大人无非险胜元熙,但若元熙胜你一项,你这天下第一,就该拱手让人才是……”
“王爷,微臣早已说过,天下第一无非世人过誉,臣无意与王爷相争……”
……
做的这样明显,没有过节才怪……
皇帝略有些无奈地手抚额角,及时制止两人的争论,微微叹口气,宠溺地看着自家弟弟:“小九啊,比了一天一夜也不怕累坏了身子,朕早就听说陶然博古通今惊才绝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为大宋第一才子。你既赢不了他,就该认输才是,莫要再这般胡闹了……”
元熙微蹙眉梢,似乎是很不服气,却不经意瞥见陶然的神态,眼波流转,仿佛有些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皇帝看元熙低眉不语,只当他听进了自己的话,转向陶然微笑,笑容里似乎明灭着让人难以理解的内容:“爱卿比小九年长几岁,他若有什么不是,卿还是多担待……”
比之先前更加浓重的水雾仿佛要吸干元熙眸子里愈演愈烈的了然与讽刺,而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的陶然此时却微笑着瞥了过来,嘴角勾勒出淡然清雅的弧度:“哪里哪里,是请王爷多担待陶然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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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
恭亲王府临水而立的水榭楼阁里,有绝代风华的男子慵懒随意地斜卧在亭角朱砂色的横栏上,镶金边的素锦单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用以撑住脑袋的右臂上金丝广袖已然褪到了肘间,更衬得那一截玉臂越发细腻瘦弱,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左手指尖在空中随便画出懒散妖冶的弧度,手中颗粒状散落的饵料在水面敲击出波光粼粼的细小水纹,伴着抢食的鱼儿尾部划开的点点波流,一圈一圈地荡漾着悠然的情绪。
身后发出声音的少女一袭月白色长裙,裙身银线织成的祥云暗纹若隐若现,裙摆用精致的金银丝线勾勒出展翅欲飞的火凤图纹,配合着头顶摇摇欲坠的金步摇,华丽地昭示着主人高贵的身世,而仅凭那张与前者几乎无二的惊世容颜,来者的身份便昭然若揭——
大宋太宗皇帝的宝贝八女儿,如今的安宁长公主,恭亲王赵元熙的双生姐姐赵扶曦。
扶曦仿佛凝着月华的玉颜上因为自家弟弟的不配合而微现薄怒,眉心装饰的水晶蝴蝶因着主人微蹙的秀眉而呈现出振翅欲飞的形态,朱唇轻启,声线里混合着十七岁少女特有的清脆和皇家与生俱来的高贵典雅,压抑着怒气控告自家弟弟的恶行:“赵元熙,本公主最后问一遍,你若是再不讲话,休怪阿姊今生不再理会你!近日之事,我要解释……”
赵元熙凝视着池塘的眼神里氤氲着一层莫名哀伤的水雾,听到这话,才微微叹了口气,优雅地翻身坐下,端起一贯不认真的表情笑道:“阿姊,你是说……小王调戏你家然然的事?”
如此不正经的语气,就连向来开明的扶曦公主也禁不住红了面颊,竟平添了几分小女儿的姿态:“你少来!那件事以后再跟你算账!我问的是最近几日你做的那些事!”
“阿姊,元熙是不是该为你这般无缘由的盲目信任感到骄傲呢,那几件事,就是阿姊听到的那样啊……”
扶曦眉梢轻挑,修长的手指曲成漂亮的弧度,毫不留情地敲在自家弟弟头上:“赵元熙,你少跟阿姊来这套,你是什么样的人,阿姊早在母妃肚子里时就知道了,你会无缘无故去强抢民女、欺市扰民?!还有,陶然说你最近把各位大臣都给得罪光了,你知不知道他们正拼命上折子说你的不是?!惹恼了皇兄可有你好受的!”
“唔……”元熙伸手挡开自家姐姐的攻击,漫着水雾的眸子里泄出奇异的光彩,“阿姊,这件事确实是我故意为之……不过,你还是不要管的好……”
扶曦眉峰微皱,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可能:“小九,阿姊可就你这么一个亲弟弟,我不管你谁会管你?你跟阿姊说,是不是三哥欺负你了?”
元熙雾气蒸腾的眸子里越发水润,不知是因的那声“小九”还是别的什么,懒散地靠在身后朱砂色的柱子上,右手无意识的划过水流,引得池塘里的锦鲤争先恐后地聚集过来:“三哥怎么会欺负我,只不过……元熙是让他不放心了吧……”
扶曦挑挑眉,俯身坐到他的面前,示意他继续。
元熙把玩着一个白玉小碗,沾水的指尖划过碗壁上华贵的牡丹图纹,水珠便如荷叶上的露珠一般蜿蜒滚落到碗底,在剩余的鱼饵料里模糊成不规则的图案,而凝结于脸上的笑意,此刻怎么看都是满含嘲弄的弧度:“阿姊你可还记得元熙幼时那个相士说过的话?”
如此答非所问的话丝毫没有引起八公主的半点兴趣,少女撇着嘴的姿态怎么看都像是在为没听到心满意足的故事而不耐烦,连带着语气里也有了些许的敷衍:“我又没有你那么绝顶聪慧的大脑,两岁的事情怎么会记得?”
做的如此明显,“绝顶聪慧”的人哑然失笑:“阿姊,你并不是为了弟弟的声誉来的吧,我怎么看都像是……来看弟弟的笑话呢……”
被人一句话说穿了来意,就连一向优雅从容的安宁长公主也颇是恼怒,一连几个爆栗“嘭嘭嘭”地敲到了自家弟弟漂亮的脑门上:“小子,你简直不识好歹,本公主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吗?恩?本公主向来贤惠淑德尊老爱幼对兄敬重对弟友爱……”
遭此毒手元熙只好一边闪躲一边求饶,嘻嘻哈哈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贤惠淑德的好姐姐,是元熙的错好不好……”
扶曦这才哼一声,乖乖坐下听他讲。
元熙盈满雾气的眸子里星星点点的笑意,看到姐姐安定下来,这才敛了不正经的表情道:“阿姊,你莫要再装傻,你好歹与元熙是打一处出来的,元熙能想到的,阿姊自然想得到。当日那相士说元熙必有经天纬地之才,得之即得天下。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如今只会成为元熙的催命符……纵然我全心全意帮助三哥,也只会加倍他的怀疑……”
扶曦自此才真正认真起来,秀眉微蹙,看向元熙的目光中也真正有了某些忧虑:“三哥不是一向疼你吗?如此,你就不要再插手国事了啊……”
元熙凤眸微眯,低低的叹息:“阿姊,你想的太简单了。若是我现在抽手,三哥会怎么想?几日以前,我在宫中与慕容将军交谈,正被皇后看到,她会怎么说给皇兄,想都想得到。三哥就算疼我,也没有理由置自己亲生儿子于死地啊……自古皇位传子不传弟,父皇已经是破例了,而破例的后果,阿姊你也知道了……三哥怎么可能会让这种事发生?!”
“可是,这样说来,小九你不是凶多吉少?”
“阿姊,不予你说便是怕你担心……兵法有云,绝地现生机,放心,元熙福大命大,没事的……”
扶曦略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元熙,终是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却抱了臂随身倚在后面的朱砂柱子上,扬起柔和的下颌,冷笑道:“那么,接下来,我们来讨论一下陶然的问题……”
元熙微微错愕,不久却轻笑了起来,广袖遮面,夸张的打了个哈欠,慵懒地侧卧在横栏上,将那剩下的饵料一股脑的洒下去,悠然地看一群鱼儿争抢:“我就说嘛……阿姊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我……放心啦,我这么做,不过是在帮你家然然……”
不然,他怎会得到皇兄的认可呢……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