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她被挟持了(1 / 1)
月上柳梢头,人约……三更后。
慕容十三隐忍下另一个到口的呵欠,右指曲起,有气无力地敲着门板。
“叩,叩,叩”,沉闷的叩门声回荡在静谧的夜色中,听在她耳里跟催眠曲没什么两样。敲了有好一阵,院子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莫说是有人来开门了,便连有人活动的声响也听不见一点。
就在她站在原处快要昏昏入睡之时,终于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道:“门没锁,自己进来罢。”
她含糊应了一声,睡眼惺忪地推开门。
前脚迈进门,后脚还未跟着收起,忽然,有一大袋东西从天而降正砸在她脑门上,等到她反应过来,面前已然是粉尘飞舞混沌一片了。
“咳,咳,咳……” 她被呛得不轻,瞌睡虫立时飞跑了一大半。
“这,这什么啊?” 挥手驱赶面前飞舞的一迭□□,十三嫌恶地抖抖衣服,手臂,还有头发上,一大片一大片白白的粉末。待到就着月光看清楚,不由蹙眉,“面粉?”
她抬头看去,头顶有白色的丝线,一端系在门柄上,另一端系着她头上方面袋的扎口。显然,是简易的机关,她推了门,触动了丝线,扎面粉的口松开,面粉就自动撒了下来。
无聊的恶作剧。
她抿了抿嘴,心想道衣水这小子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半夜三更的还玩这种把戏。改天非得教训他!边想着,转过头,这才看见院子的中央不知何时站了个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微惊讶了下,上前一步行礼:“二叔。”
眼前这人,正是慕容山庄的二庄主,她与江衣水共同的师父,慕容云明。两人虽有师徒关系,但人前人后,十三还是习惯以“二叔”相称。
此时,慕容云明面色不悦地看着她,冷淡道:“我从先前便一直站在这处,你到此时才发现吗?”
十三一时语塞。
慕容云明越发不悦道:“我并未刻意隐藏声息。你先前在门外便该发现,院内有人存在这一讯息!何以还要我开口让你进门,进了门这么久又都未察觉身侧有人?”
听他语气甚怒,十三也不敢出言争辩,只得乖顺低头聆听教诲。
慕容云明瞧她立在面前,一身灰头土脸,发上衣上处处粘着面粉,不由越瞧越生气:“还敢枉称习武之人,半点警觉性都没有!今日幸亏是面粉,若换成毒粉暗器,你还有命站在这儿吗!我让衣水设这机关试你一试,真算是高估了你!如此简单的机关都勘不破,还处处不落被洒个正着!你自己说,你的武功都学到哪里去了!”
十三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噤若寒蝉。心中只叫苦,二叔今儿个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半夜三更的设这种机关整她,还为此大动肝火。
慕容云明骂罢歇了一阵,火气总算平复一些。口气持平道:“跟我过来。”
他转身走在前头,十三老老实实,一言不发地跟在后头。
两人走进院东头的练功房,慕容云明径自在首位坐下后,伸手便拿过一旁的长剑丢给她。十三凌空接住,正在诧异要作何使用,耳边忽然捕捉到不易察觉的细微声响,她未及深思,身体已率先反应,跃起躲避的同时反手舞出长剑,正击落从后方射来的两枚星形飞镖。
待她身躯在空中腾跃落地,脚下忽然一阵微动,她心下一惊,足尖点地掠过,借力空翻到另一侧。待站稳后转回头看,先前站立的地方两块地板已向下掀开,形成一处断缝。
慕容云明直到此时,面上才渐渐现出一丝悦色,点头道:“不错,尚算感观通锐反应敏捷。”
待她愕然看过来,他接着道:“你武功不成问题,感观和反应也是差强人意。唯一输的地方,就是警觉性!习武之人,倘若警觉性不足,武功再高也是惘然。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重点训练你的警觉性。务必要尽快达到,但凡方圆十里之内有何风吹草动,你都能立即有所警觉的程度。”
十三杏眼闻之越瞪越圆。……方圆十里之内有何风吹草动都知道?那还怎么睡觉!岂不是山庄内半夜有谁起来如个厕她都得跟着睁眼?
她迟疑一阵,鼓起勇气支吾道:“二叔,我又不出门……要那么多警觉性干吗……”像她这样跟人无怨无仇的,总不会有人三更半夜拿把刀上慕容山庄来砍她吧?
慕容云明闻言即怒,剑眉横挑,拔高声音斥责道:“你就是有这种贪图安逸的思想,所以警觉性才会这么差!以后再让我听到这种话,绝不轻饶你!”
十三被他骂得一缩脖子,大气都不敢喘了。她二叔虽然是慕容山庄内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可实际上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二叔只是脾气古怪,但真正发火的次数并不多。更难得这样严厉呵斥她了。
慕容云明又训斥了一阵,瞧她唯唯诺诺的样子,也只感又好气又好笑,口气不由就软了一些下来。到最后板着脸道:“你过来。”
他从袖中掏出两个精致的玉瓶子,一只是纯白的,一只是湛青的,都在夜色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正色道:“十三,你听清楚了。这个白瓶的,里面装的是疗伤圣药玄冰玉露丸,总共只有三颗。此物不仅可解百毒,还有让濒死之人回复血气的奇效。而这个青瓶的,内装的却是天下间至寒至阴的毒液死圣水,入肤即化,而且无药可解。”
十三正把那个青瓶子握在右手间,听他这么一说,手一抖差点没将瓶子摔下地去。
慕容云明忙握住她手,皱眉道:“小心些。好好收着,这些可都是世间难求的珍品!”
十三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二叔,你给我这些干吗?”怎么有一种,她正处于巨大危险中的感觉?!
慕容云明略一迟疑,口气平淡道:“也没什么。只是留些东西防身,总是好的。”
十三看着他无甚表情的面色,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只是沉默地把两个瓶子收了起来。慕容云明如何看不穿她心思,开口道:“你也别胡思乱想。回去早些歇息。明日仍是这个时刻,我在院中等你。”
从二叔住的院子出来,还未到四更时分。明月当空,夜色静得深沉。庄内其他人想必都睡得正熟。十三沿着过道一路走,脑中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四哥与二叔不同寻常的举止,这些是否有联系?二叔无缘无故地训练她的警觉性,还给了一堆防身药品,是为了什么?——难道真如十七所言,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自从在飞龙堡的最后一夜之后,她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大条了。似乎总有一种恐惧:如果忽视一些,就会错过一些失去一些。可是,到底会是什么呢?像她这样安分守己的,能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脑中漫无边际地想着。想得入神,忽有细微的声音入耳,嘈杂一片,凝神细细辨识,似有脚步声,说话声。
有一群人走过来了?
她微讶,抬眸看去,真看到远处隐约有火光曲折接近。
这个时辰,会是什么人?她心中诧异,正欲上前一探究竟,颈间忽然一凉,身后一道尖细的声紧跟着道:“不要动!”
十三吓了一跳,脱口叫道:“我的娘啊!” 可吓死她了!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的?!
身后那人怒道:“你瞎叫什么!本姑娘还没成亲呢!转过来!”
看来二叔说的一点也没错,她的警觉性真的太差了……所以才会,几次三番的给人拿剑抵着脖子……
十三挨着剑锋,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口中陪着笑道:“姑娘,刀剑无眼,小心点呐……”那女子听她聒噪,一怒,柄上一用力:“让你转就转,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好好好,转了转了,我这不是就转了吗?”看来捏着她小命的这位脾气很不好啊,她好怕怕……等她顺利转了过来,也看清楚了,站在她面前的,原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说是站其实也不恰当。因为胁持着她的那位姑娘是站着的,而另一人,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子,则是半倚着同伴斜靠,看姿势他整个身子都挂在那位姑娘身上。
想必很重吧……瞧那姑娘,露在黑布外的额头上汗水涔涔,她正心生同情,那女子已经柳眉一挑,喝道:“楞着干吗!还不过来扶着!”
感觉到她一激动,自己颈子就跟着颤动,十三赶忙叫道:“来了来了!”她走到面前,那男子闷哼一声,直直向她倒过去。十三忙伸手撑住他胸口,两手间顿感湿漉粘稠,她下意识低头一看,瞧见那男子胸口竟然有个碗口大的伤口,汩汩地向外涌着血。
她吓了一跳。没料到这人伤得这么重,也难怪他一直无声无息了。
女子低声喝道:“找个安全的地方让我们躲一下!”
十三略一思索,无奈道:“我知道有个安全的地方!”
慕容山庄后山的树林里,黑衣蒙面女子,凌秋波,面色铁青注视着眼前树上的小木屋,隐忍着怒火道:“这就是你说的安全地方?”
十三点点头,急道:“快把他抬上去!”
她前脚刚动,颈上又一寒,耳边冷冷的声道:“你想玩什么花样?!”
十三未回头,叹口气道:“我的命都握在你手里,还能玩什么花样?这位姑娘,你应该知道:最安全的地方,并不是最隐蔽的地方,而是最不被人怀疑的地方。这个小屋,是幼时我与妹妹玩耍所造的,平常除了我们俩,根本不会有别的人上来。所以,它绝对很安全!”
凌秋波冷眼看着她,似乎是在考量她这番话的真实性。过了一刻,她收起长剑,冷冷道:“我暂且信你这一次。你最好不要给我玩什么花样,小心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十三伸手扶起那个昏迷的男人,认命道:“知道了,我们把他扶上去吧。”
这个小屋她也很久没有来过了,这还是当年她和十七在林中玩耍时所造。等到两人年岁渐长,也就来得少了。幸而没有她俩的允许,平日里也没有其他人敢随便上来。因此事隔多年,屋内的摆设物事还是与过去一样。
扶着男子在靠窗的小床上躺下,十三很快在一旁的小柜子里找到些当初留着的包扎伤口的工具,她坐回男子身边,刚伸出手,就被凌秋波眼明手快地拦下。她捏着她手腕,带着敌意道:“你想干什么?”
“帮他包扎。你看他留了这么多血,再不处理的话神仙也难救了!”
凌秋波迟疑一刻,道:“把东西给我,我来包扎。”
十三心里虽然质疑她的手艺,但还是乖乖把手里的白布递了过去。结果果然如她所料,凌秋波根本没什么包扎的经验,拿着白布站了半天无从下手。更别提她刚正眼看着那男子胸前碗大的伤口眼眶就开始泛红,顿时不见了先前的凶狠泼辣,开始抽抽噎噎地掉眼泪,口中直道:“冷炽,你可千万不要有事……你若是有事,我也不想活了……”
十三简直叹为观止。这女人,前一刻还凶神恶煞,下一刻就能哭哭啼啼了。不过,她要是再这么浪费救治的时间,自己就真的只能等着为这对苦命鸳鸯收尸了。
她当机立断道:“姑娘,还是让我来包扎吧!再拖下去这位大侠就当真没救了!”
她一开口,凌秋波这次想起来屋内还有个旁人在场。先前一看到心上人重伤就光顾着痛哭,什么都忘了。
想到自己刚才哭的样子都被十三看进了眼里,凌秋波当下又恼又怒,但一思及她说得也没错,眼下还是救人要紧,便只得狠狠把这股怒气又咽了下去。她腾地站起,把白布又掷还给十三,恨恨道:“你来!要是包扎得不好,让他出了什么事,你也不用活了!”
十三小声嘀咕道,若真出了什么事,那也是因为你拖延救人的时间。
“你在嘀咕什么!”
“……”
这男人伤得真是出乎意料得重。她手里的白布刚缠上他身,马上迅速被血染透。十三依照以前六哥的指示,先点了他临近的两处穴位。待血慢慢止了,才拿干净的布擦去他四周血迹,再用白带小心缠绕好伤口。
凌秋波坐在床侧,一手握着黑衣男子垂在床沿的手,双眼一动不动地监视着十三。看到她动作干净利落,伤口也已不再流血,这才松了口气,仍是冰冷的口气道:“算你保住小命了!”
十三可没她那么乐观。眼下,血虽然止住了,但男子之前流血过多,已经元气大伤。瞧他露在黑布外的额头,便见苍白毫无血色。这样下去的话,难保他还能支撑多久?
她正苦恼,忽然灵机一动:“对了!”,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玉瓶来。
凌秋波道顿生警戒,问道:“这是什么?”
“这可是疗伤圣药,据说有让濒死之人回复血气的奇效。”但愿这个什么什么丸真有二叔所说的那么神奇!
凌秋波一脸质疑,也不知道是不相信世间会有这种好东西,还是不相信十三会有这种好东西。她把瓶子拿到面前,打开闻了闻。
十三其实对这个什么什么丸的疗效也没把握,但是,“无妨一试吧。”
凌秋波瞪了她一眼,她一缩头,摸了摸鼻子道:“我的小命还在姑娘手上,肯定不是□□就是了。就算无效也没什么损失啊。”
凌秋波思索一阵,打开瓶盖,倒出一颗给男子服下。临服前还不忘恶狠狠瞪了十三一眼,威胁道:“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也别想活!”
……嗤,真是好心没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