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春梅（中）（1 / 1）
身体一凉，脑筋一激灵，鼻子传来一阵窒息，春梅的满嘴满鼻子里全都是水。她慌乱地挣扎，可是什么也抓不到，双目传来阵阵酸涩，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可是再睁开时，她第一次发现天空那么蓝，白云那么飘逸，轻柔，自己仿佛就是飞在它们身边一样，浑身轻飘飘的不着力气。
春梅呆住了，忘记了挣扎——只是仰着头瞪大眼睛，一眼也不愿意少看。当春梅不知什么时候，觉得似乎碰到了地面的时候，她连忙往上爬。可是一用力，四肢就离开了地面了。刚要张嘴叫喊，嘴里鼻子里就又涌进水来。忍不住想咳嗽，一张开嘴水又涌了进来。不知有多久，她抓住了地面又离开了，再抓住，又离开……这才慢慢挣扎着迷迷糊糊地爬了出来。
不顾一切的，春梅趴在石头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咦”，她听到许多人的惊奇声。抬起头来，四周围满了人。他们的眼光都让春梅害怕，她紧紧闭上眼睛，身子抖成一片。“姑娘，你是谁啊，为什么从泉眼里钻了出来？”春梅觉得有人给她披了件衣服，一个女人的声音轻柔地在耳边响起。春梅嘴唇发抖，牙齿颤得说不出话来。
当她看到自己的衣服只剩下一件渎衣时，连忙把刚才的人给的披风裹得紧紧地，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闭上了眼睛，瑟瑟发抖。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这里是哪儿——这么多人都望着自己，她害怕极了。
“姑娘，我家就在附近，你要是不嫌弃，就先到我那儿落落脚？”春梅鼓起勇气睁开眼睛，打量着这位给自己说话的女人。眼前是一位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姑娘，二十岁上下，瓜子脸。白色的裙子拥翠色的纱衣罩住，正微笑地扶着自己。
春梅太害怕了，还没有从突然的变故中会过神来，也不明白眼前的人给自己说了些什么，也不敢抬头看四周人的脸，眼光只是顺着地面，向自己刚才深陷其中的地方看去。身前是一漆黑的深潭，中间一眼泉“咕噜咕噜”地翻滚着，像一锅煮沸的开水。她愣住了，自己怎么会掉进这么个大黑潭里呢，她可是从没有来过这里啊！
突然，似乎是花了眼，春梅看到泉眼中有道银光一闪而逝，有人轻叫了声“来了”，四周就响起一片“嘘——”声，生怕惊着了那条光影似的。银光像小蛇一样在泉眼中嬉跃，在漆黑的深潭里乍隐乍现的样子可爱极了。不一会儿，它顿了一下，攒足了力气跃出水面，在泉眼一米处停了一下，一头扎进水里不见了。春梅看得出，那分明是一把剑——剑柄她都看得分明！
四周的人们等了一会儿不见出来，这才慢慢议论开来。“这是李啸的腰剑……”那姑娘扶起春梅，不顾别人的目光，神采飞扬地边走边说：“李啸是咱们枣林有名的飞毛腿，劫富济贫，没人能捉得住他，还当过将军，威风着呢！只可惜……”那姑娘斜眼看春梅低着头，双目微闭，似乎是很倦了，这才忍住说话只扶着她走。
不用太长时间，他们便来到一家店门前。那姑娘朝里望了一眼，笑着大声叫道：“春梅，快过来，死丫头，这么多人也不出来招呼……又到哪里浪去了？”春梅身子一哆嗦，张口刚要应答，只听里面：“哎——来了……婶儿，叫我有事啊？”
眼底一闪，从里面跑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满身清爽之气。那姑娘见到春梅微微一愕，接过手去，笑道：“这位姑娘是——”
“你管这么多！小蹄子越来越没规没矩了！”那姑娘太手假意要打春梅，见她机灵地躲开了，吩咐道，“把后院空房收拾一间出来，扶这位姑娘先去休息……”
小春梅朝那姑娘吐了吐舌头，乖巧地扶着春梅朝里面走去。她看春梅一脸畏缩，四处打量，一副可怜的样子，心下也明白了几分，笑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春梅，刚才那个是我婶儿，大家都叫他三娘子。”
两人走到一间房子里，小春梅边收拾衣被边说：“这里虽然名声不是很好，但也自由自在，我们做什么婶儿也都不拦着，姐妹们也都乐意互相扶持，比外面那些……人！好多了，外面好脏的。”说着，小春梅皱了皱眉头低头不语了。她又看了看春梅，笑道：“对了，只听我唠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春梅刚要回答，见眼前的春梅笑看着自己，乌黑的眼珠，两眼期待的样子。她心里又乱了起来，她怎么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也叫春梅——眼前的春梅又漂亮又洒脱，自己那有资格和他重名呢！“我……我不知道。”春梅吞吞吐吐道。
小春梅见她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暗暗点头说：“这样也好，等有了空闲，让婶儿给你取个艺名吧。你休息吧，我先出了忙了……”小春梅一离开，春梅这才敢抬头细细打量这间房子。
屋子不大，只有一张床，中间摆了个花木圆桌，圆桌四周围上六个墩凳。床是红木雕的，上面刷了层透明的黄漆越发显得端庄艳丽。与自己以往的小木屋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光鲜。但春梅却是害怕，她觉得这里太亮了，亮得她手脚无措。她觉得心里有个东西在往上顶，就要破壳而出了！
她蜷缩在床角上，也不敢去碰那床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锦被，把头埋在膝盖里，闭上眼睛。她很累，很困，很想找个地方安稳的睡上一觉！但她的心被提得高高的，放不下来，也松不下去，乱得她睡不着觉，哪怕是门外不经意传来的打碰声都能把她吓得一颤，就连从门口走过的脚步声也能让春梅提心吊胆地听上半天。
又一阵脚步声从院中传来，“嗒嗒”声夹杂着男女的调笑朝这边走来。春梅的心紧张地都要停了，她害怕他们会以为这间是空房而闯进来。当脚步声在她门前停了一会儿，这才推开隔壁的门时，春梅这才舒了口气。——接着是男人的尖笑声；给门上所的声音；推倒桌子和女人的惊叫声；解衣的“悉倏”声……
当男人粗粗的喘气声和女人刻意的呻吟声响起的时候，春梅的身子蜷得更紧了。她闭上眼睛，把头紧紧埋在膝盖里——她分明看到了一双男人的眼睛，像看货物一样打量着自己。
“当当当……”春梅绝望地听着门前有谁敲门的声音，气也不敢大喘一口。“睡着了吗？”是小春梅的声音。大概是听不到回音，小春梅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她看到春梅缩在床角瑟瑟发抖，走过来笑着拍了拍春梅的肩膀——刚要安慰她躺下好好睡——却见春梅身子向里一缩，贴着墙，怕得只低头搓着手。
小春梅笑着推她一把，刚要说：“你怎么……”，却被春梅一把推倒在地，眼睁睁看她一路大叫着跑了出去。“婶儿，你快来啊！”小春梅从地上爬起来，边叫边追。“快把六儿几个叫来，一定要把那丫头领过来，快！”三娘子眼看春梅朝路口跑去，连忙吩咐着调派人手。
春梅不认识路，也没见过街上熙熙攘攘这么多人——从前，柳叶儿被王夫人带着赶集，回来后讲的，大概和眼前的情景差不多吧！她把披风裹紧，光脚躲着人群逃——跑了半天，眼前的人却是越来越多。她大口地喘着粗气，肚中翻腾不已，全身酸软无力。可是，看着眼前翻涌的人流，她感到莫名地恐惧。转过头，所有的人表情麻木，两边的店铺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高楼林立头顶。她一阵眩晕，被人流带着冲向前去。
这时，春梅觉得自己的肩膀被谁拍了一下，吓得她撒腿就要跑开。抬眼间，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俊美男子正微笑着打量着自己，连忙把披风裹得更紧些，紧张地盯着这个奇怪的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她从记事时起就没出过马家庄这男子是如何也不认识的！
“老匹夫，怎么样？人世的滋味还不错吧？想当初我苦口婆心劝你，你却一意孤行，留下张纸条和你那破家当不辞而别。现在如何，体味到人间的艰辛了吧！”那书生打开扇子，得意洋洋的深情让春梅眼前一亮，心中似乎有东西落下。她几乎是要脱口而出地调侃一下眼前这嚣张的家伙，连忙掩口皱眉不语。
那书生见春梅面生红霞，低头不语的样子，哈哈一笑，道：“小妹妹，你别怕，我是一个落魄的职业画家……”说着，还故意哭丧着脸，弄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叫住你，只是想让你帮我个忙，你替我看看这些画哪些最好。要是说得对了也许我能够帮得上你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