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五、参差(1 / 1)
“挺巧啊——”项平原说。
另外三人皆无反应,惟它似乎搐动了一下。蓝子落在其影响下,低下头。不想表现得和它一样。
风情女露出纯洁的微笑,“你们认识?好巧。”
众人皆默。
“哦,不太认识。”
这话是谁说的。
蓝子落很久之后才忽然发现,这句话是从自己嘴里冒出来的。
为弥补一下这显得有些错乱的回答,她又补充了一句,“袁尚,我们改天再谈,再见。”
有点累,同时心里也有隐约的不舒服。
她转身返回房间。顺手关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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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两个男人谁也没有动。袁尚有内涵的笑笑。项平原则阴着脸,根本不懂伪装为何物。
风情女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太正常的气场,早早收兵,“项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只剩余两个男人的现场。
项平原没搭话,走去电梯,并且直接按上。
电梯闭合之前看见对方笑笑,走去了另一部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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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子落坐在沙发上似不安的游魂。
她的心一直跳的很快。忽然听到门铃声,她抖了一下。
会是阿姨吗?她出去买菜也应该回来了。
还是袁尚。他并没有落下什么。
其实心里知道一个答案,但又不希望是,于是略略紧张的等着,等得自己的嘴巴干干的。
门铃又响了一下。
蓝子落继续等。几秒钟之后,门铃又响。每次间隔时间相同。
应该不会是他。项平原不会有这么好的脾气,他只会急躁的连续不停的按,然后暴躁的直接用手掌拍门而已。
蓝子落觉得自己根本是在没来由的神经。
也许孕妇总会这样。就在这时候她发现护士阿姨放在珍玛小姐旁边的钥匙。她笑了笑。笑自己的神经质。
在下一次门铃响起之后,她起身走去开了门。
“不太认识,嗯?!”。
惊叫一声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大力的闭合,然而一只手臂已经先她伸进来阻挡了这扇门,蓝子落又惊又气之下,不知自己用了多少力,门夹到他手臂上。
项平原龇着牙忍受这又狠又快的一击,声音却沉沉的,似是责备,又仿佛充满宽容,一句“女人!”就趁蓝子落发呆之际挤身潜入。
蓝子落正在为自己的失策懊悔。连项平原这样的男人也学会了奸诈。
“你不是喜欢砸门吗?”她略略带着讽刺说。这语气,真不像她一贯的风格。
项平原倚在门边上,一边揉手臂一边肃穆的瞥了她一眼,“砸门我还能进得来吗。”
蓝子落看着他前臂一道红红且立即肿起来的伤痕,垂低头,不想再理他。
男人自顾自走去沙发,大喇喇的坐下,掏了一根烟出来点上,“过来坐,站门边上干嘛?”
“这是我家好不好?”这人是不是天生就不知道客气。
“你知道啊,还以为你忘了呢。”项平原抽一口,脸色不怎么好,语气也酸的要命。
蓝子落闻到烟味,想要开口制止,话到嘴边又停住。
“你们挺熟。”项平原说。
子落开口之前没忍住咳嗽。
项平原把烟摁熄。皱着眉头。
不能有女人和孩小朋友的房间里抽烟。但他一生气就忘了。
“不是很熟。”蓝子落说。
“不熟干嘛来家里坐。”项平原说得心平气和,一边打量着这间高级公寓,“这么豪华,果然跟你很符合。”
“这里是豪华公寓,你没在隔壁参观吗?”蓝子落风轻云淡的问了一句。
项平原笑,“你吃醋了。”
“没什么好炫耀的,这也不是什么高等的醋,在我看来,味道也很一般。”蓝子落捂住肚子。
“永远都这么骄傲。”项平原原本的好脸色沉了下来。
“我是蓝子落。”她回答。
项平原起身冲过来就是一吻。
双臂撑在沙发,将她纳入强大的气场之下。
蓝子落的身体很诚实,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乖乖的,睫毛轻柔覆盖,微微的气息不稳。
“你是女人。”项平原说。并且在心里加了一句。我的。
蓝子落无端的就落下泪,躲过他。
项平原捏住她下巴。
“你到底要怎样。”连生气的力量也没有了。
“不要嫁。”项平原沉沉的说了一句。
蓝子落更其气,“你凭什么。”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喜欢我怎么能嫁给别人?”项平原顺着沙发坐下来,顺便把她往怀里一带,“不要嫁。”
“野蛮无礼。”她挣了挣,没脱开,只好给出四字评价。
“尤其那个小白脸,离他远一点。”
蓝子落觉得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于是闭口不再说一个字。
他不明白,她已经决定一切结束,就决不再有任何留恋和犹疑。
她不想解释。觉得项平原的脑袋里一定塞了乒乓球。
终究还是站了起来。
走去门边,开了门,额头明媚动人,长发也是,格外的黑亮,撩动人心,“项平原,最后说一次,我一定会嫁。我姓蓝。好好过你的日子吧,别再来沾惹我,你会毁了自己目前的生活。”
项平原起身,大约为了证明,自己也是有尊严的。逐客令已下,你还呆在这里干嘛。
“早在十二年前,我的生活就毁了。”他站在门口说了一句,才离开。
蓝子落关上门。
真正的难过起来。
珍玛小姐在自己的世界里遨游。
她比一般的金鱼更自在更安逸,似乎从未向往过大海。所以安于现在的梦。
也许,珍玛从不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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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楼下,往上看了看。
然后就一直看了很久。
事情发生的有点突然。并且很快。
有关车祸这种事情,谁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发生的,仿佛就是一个哈欠或是眨眼之间。
蓝子落不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尤其是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因为她是个孕妇。
趴在地上的一瞬间,首先护住腹部,本能反应。护士阿姨站在旁边大叫,撞了她的那台车则迅即的消失在街尾。
蓝子落没有去看那串浮动的车牌号码。
皱皱眉头,腿间似有什么流出,低头一看,细细的一股血。
“阿姨,阿姨……”慌乱起来,“送我去医院。”
护士阿姨吓白了一张脸,跑过来,虽是变得镇定也瞬间出了满额头的汗。没敢动她,先掏出手机拨了电话。
首先是被担忧抓住,人很镇定,但心已经乱了,开始令她发冷,并且口发干。她开始真正发现,自己不想失去它。不能没有它。她已经开始期盼,和它一起生活的日子。
然而并没有能力守护。或是挽留。
蓝子落开始试着欺骗自己。没事的。前两次都那么幸运,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
如果。
她不愿意去想那个如果。
救护车到达得很快很及时,不过还是没有快过记者的相机。
蓝子落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只是捂住腹部,忍住痛哑着声音问,“医生,它不会有事吧……”
医生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对炯黑的眼,“子落小姐,不要多说话,你在失血。”
蓝子落一把抓落了他的口罩,“我问你呢!”
医生只是看着她,最终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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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最好不要看电视。容易消化不良。
项平原明显不太在意这些。
他吃了几口不太愉快的饭,然后就开始打沙包。客厅最终变得一团糟,外加他装了一个沙包,供他发泄多余的力气和怒气。
蓝子落曾经极有格调的府邸,已经彻底宣告变换了主人。寻不到一丝旧日氛围。
贺兰每次过来看他都很无语。后来学乖了,到达之前先叫钟点工来清洁,并且做一餐饭。
她说,“项平原,你何必要让自己这样。”
电视里喧喧闹闹的在报道一起车祸。
项平原的拳头打在沙包上,又狠又准。
后来他稍稍瞥了一眼电视,看到了蓝子落忧伤又无助的脸,他的拳头停顿在那里,沙包借助惯性打回来,重重反击在他胸口。项平原后退了几步,转身冲出门外。
车子在公路上疾驶。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项平原才想起来问问自己,要开去哪里。
狠狠拍了几下方向盘并不能令自己变得更聪明。
他觉得自己完全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有某几个瞬间他几乎要把车子开到前面那台车子上。
最后事实证明,有些事情可以凭直觉而非智商来完成。
他把车子开去了案发现场。
有警察一本正经的现场采样,也有记者忙着拍照。
项平原觉得这个地方虽然并没有在电视上看清楚,然而此刻也并不全然陌生。等到他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他恍然发觉,这正是蓝子落那座豪华公寓附近。
他能来到这里,并非神助。而是遵循了他自己也没有发觉到的内心。
在警察面前无奈还是有些顾忌。他多年来的交际圈,除了同一个牢房的犯人就是那些趾高气扬的警察了。
为了活下去他多少也学会了懦弱。
只是高贵的熏陶和为生存而养成的懦弱并没有彻底改变他的本质。项平原还是冲上去就提起了对方的衣领,“蓝子落呢!”
警察吓了一跳,“你、你是谁?”
“蓝子落呢!”
“你是谁!”
“我问你蓝子落呢!!”
鉴于两个男人之间的非正常性对话他自己完全无法理解,项平原挥起拳头打到警察脸上,并且双臂挥一挥,把他推到了一边。
这时候,另一个男人异常主动的走上来,“先生,她被送去了蓝氏医院。”
项平原觉得自己正处于湖底深处,且头顶有一只手不轻不重的压着。这个声音似乎一种混沌的解救,“在哪里?”
“我给你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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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平原下了车就一路打进去。
医院大堂除了医生护士之外,就是保全,黑衣的保全看上去和他自己一样难以沟通。项平原只管一路往里冲。
“蓝子落呢!”他一边吼一边往里走。
陆续出动的保全人数众多。不过项平原认为自己可以以一敌众,他其实并没有一点自信,只不过有一千一万个理由,要见蓝子落。
本来这个漂亮的以一敌众的故事可以作为传说讲给他的后代,只不过医生忽然匆匆出来,对着荷尔蒙高涨随时准备背水一战的男人们沉沉吼了一句,“叫你们来验血的,闹什么闹,快去排队啊!你!”医生指了指项平原,“排前面!”
“是蓝子落吗?”项平原急急的问。
“对!”
“不用验了,就抽我的!”
医生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在大冬天只着一件黑色背心的男人,袒/胸/露/臂,精/壮/强/健。某些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你是——项平原?”医生很讶异。
“对!”项平原也很讶异。
“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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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检验了,先抽400CC。”医生对护士说。
“蓝子落没事吧,她有没有事!”他语气很不好,坐下来,像一只暴躁的大猩猩。
“基本上没事,就是有点失血。”医生一边做记录,一边抽空回答了几句。咸咸淡淡的语气,让项平原听了很窝火。然而忍住了,不想把自己血液里的不良情绪带去给蓝子落。
护士看到他精/壮的肌肉眼神有些忽闪。项平原没发觉,只是额头冒汗,“多擦点酒精,擦干净,抽多一点。”
医生忍不住笑起来,“项平原,你一点儿也没变啊,还是当年那副毛头小子的莽撞样。说得话也和当年一样嘛。”
针头已经扎进去,殷红的血顺着管子流进血袋。
他还是急了,“蓝子落有没有事,你能不能正经点先回个话给我!”
“放松一点,坏情绪会让血液里生出不良的化学物质。”医生瞥了他一眼。
这句话太熟悉。他曾经听过。没有刻意的记住,但从没忘记。
“你——”项平原眉头挑了挑,“你是——”
“想起来了,”医生笑笑,“毛头小子,你的暗恋时代持续的还挺长。”
项平原憨直一笑又带着尴尬,三十几岁的大男人,依旧掩不住当年那股青涩的冲劲。
“呃,呃,别告诉她……”他咳嗽了一下,小护士一紧张赶紧按住他。项平原没在意。医生瞪着眼睛看他,继而笑笑,“你们的缘分还挺绵长的。”
凡稍微和深奥沾点边的话语,项平原都不愿意费力去解。静坐在那里,跟当年一样,小心平复自己火热焦急的性子,不希望自己的血液里生出什么物资、什么化学,然后进到蓝子落那美丽的生命里去。
医生继续瞪着他,尔后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慢悠悠的说道,“哎,项平原,子落小姐怀孕了,你知道——”
“么”字还未出口,面前端坐的男人已经暴跳起来。
针头被他的大动作一扯直接脱落,几个护士一齐急急的大叫,一边护着血袋,一边拯救他撕裂的伤口。
医生默默地点点头,“看来你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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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也没打算吓她。或是被她吓到。
不过两个人还是同时被对方的神情吓到。
蓝子落披头散发,虽然在他看来还是美好的不得了,不过那苍白近似鬼的脸色让他无端的就生气。
明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情绪下进来极有可能伤到她,他还是没有办法站在外面等。他觉得自己首先就会被自己血液里生出的化学物质毒死。
“孩子是谁的?!”
这是他最想问,也明知道出口就要后悔的一句话。好吧,他本性就直接、就刚烈、就愚笨,就让他直接的问吧。就让他看着她难过的样子然后自己更加难过更加折磨自己吧。
每一次对她的伤害都会让自己痛苦百倍,然后这种痛苦又令他更加的想要伤害她。有些恶性循环就是明知而故意为之。这是人类的劣根性。
不要做更深的剖析吧,不要太过认真。
蓝子落闭上眼睛,不想回答,不想去看他。她刚刚才从恐惧里走出来,神经变得脆弱无比。
然而项平原这个神经大条的人似乎并不懂得体谅这些,他想要发作,只是还没开口,医生的检查簿就从头顶拍下来。
“你小子好像又长高了嘛。”医生笑笑,“你就不能慢一点、柔一点嘛,她是个孕妇,你要照顾她的情绪。你要吓坏她嘛?”
项平原刚要开口,被医生一个白眼制止。
他被迫忍住了。
“你先出去吧。我要给子落小姐做检查。”
“你一个男人给她做什么检查!”项平原声音又高上去。只差没戳着医生的鼻子。
“臭小子!你从历史书里穿越过来的么!这么封建!给我滚出去!”医生指着他的鼻子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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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堕胎药?”
蓝子落点点头。
“不止一次?”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点头。
“加上今天的车祸,它还真是多灾多难啊。”医生看了她一眼,继续说,“生命力挺强悍的,应该是像父亲吧。”
这一句带着试探性的话语,并没有让蓝子落有任何反应。
她躺坐在病床上,垂着头。他是她的家庭医生,多年的相处已有情分在那里,虽说蓝家的人极少能产生真正的情感,然而在这个家族,蓝子落毕竟作为一个怪胎存在。
医生拍了拍检查簿,尔后轻咳了一下,尔后又拍了拍检查簿,仿佛上面堆积了许多灰尘似的。最终起身,“我出去下,你好好休息。以后要格外注意,它不会永远都这么走运。”
医生走了出去。
蓝子落盯着旁边桌子上的检查簿——医生似乎太轻易就忘记带走它。
子落取过来,翻开,惊讶,尔后泪水模糊视线。
自愿献血。下面签着项平原的名字。字很丑,但她认出来了。
献血的量是空白。
似乎是愿意献出整个生命的红色来挽救她。无上限的付出。
时间,十二年前。
那一天的车祸她记得。那一天差点失血过多死了她记得。只是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那么早就已经开始有了连结。那时候,她甚至对自己家的年轻绿化工人尚无一点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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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平原站在门口,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一包烟。刚刚掏出来,就被医生打落在地上。
他额角筋一跳就要发作。
抬头看见是他,反而淡了下去。
“你来的挺巧的。”他抬手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时间,小子,就看你造化了。”
项平原根本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你们的血型不属于大众型,本来我也猜外面那群傻小子们可能配不上型就翻出了当年的资料。你别说挺巧,前几天我心血来潮让新来的小护士整理了一下档案,所以今天一翻就翻出了你们当年那一出。呵呵,小子,你的暗恋很有穿越性。”
项平原急了,“你能不能说重点!”
“吼什么呀?”医生笑笑,“重点就是,你不要自卑嘛,你就是太自卑才去瞎问,那根本就是你的孩子,这有什么疑问?子落除了你怎么会有别的男人?”
“你怎么这么肯定?”
“你之所以不肯定是因为你没自信啊。我之所以肯定,是因为我看得透人的本质。”抬手看一下表,“好吧,还有五分钟,就看你能不能扭转乾坤了?”
“怎么扭?”项平原又急又傻的问。
医生被他逗笑了一会儿,尔后严肃,悄声道,“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就现在,进去抱住她,别放,无论她怎么挣扎怎么吵怎么骂也别放开别说话。准成!”
“真的?”项平原说完人就冲了进去。
“哎哎,我还没说完呢。”医生叹一口气,门已经闭合。他只好对着门喃喃,“五分钟后蓝老头就到了,就看你们的造化喽。臭小子,我可是告诉你了,你自己性子急没听见别怪我。好了,当年欠的人情我算是还给你了,你收好。”
慢慢踱步,渐行渐远,“咱下班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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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明日的路是无知,对于你我即将走向何种结局是蒙昧。
对于情感的分析是混沌,对于爱上你这件事是呆滞之后的呆滞。
仿佛不曾走过的多少路,于瞬间绵延在脚下。我鼓起的勇气,被你的选择打败。
平静淡定从容,这一类所谓的好性格,只是因为,尚未在爱。
蓝子落坐在那里。安静的神情之后,是落拓生出的藤和须,爬满了整间病房,萦绕出绿色的苍冷,水洗过一样沉重。
项平原急急推门进来,却是站定在那里,顿住了。
冥独中的蓝子落还是被他惊扰,慢慢睁开双眸,但依然低垂,并不去看他。
“是我的。”那个莽汉叫道,“是我的。”
蓝子落看着他。
眼神里有些冷漠。
关于女人的期待,值得细细探讨和研究。嘴里说着想要放开,心里想着就此结束,那一分那一秒,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驷马难追。
不要牵强了,再潇洒的女人也永远做不成君子。这究竟由荷尔蒙决定还是善变的人类的心,谁都想知道最终答案。
蓝子落以为自己很潇洒,其实也不过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等待这个男人知道真相,等待着看他的反应。她准备好用十年来等待,那时候带着一个现在未知性别但当时一定确知的小朋友,站在他面前,他认得或是不认得。起码,她能够确定自己内心的感觉。
为此,她愿意等待十年。看他出现的任何一种表情。
女人真奇怪。为了一些奇怪的渺小的理由,可以等待奇怪的很长的时间。
蓝子落现在真的看到了,反而有些寂寥,只觉得失望。
而对面那个大男人,理所当然无法理解蓝子落这只公主突然冒出的小女人心思。
他气得有点发抖,“你要它叫别人爸爸?”
纷红英落谢了秋林早,向来落花的情谊,流水总是无从知道。
蓝子落此刻看着他,只觉得陌生而且不可思议。
曾让她欲罢不能的人,竟是这个男人么。
答案很明显。
当男人走上来吻住她的时候。她对他所有的不解,对自己所有的骄傲和对他所有粗鄙的不满都被瞬间挤出脑后,只害怕自己贪婪的追着不放。
世界上为何要有这样的事。
男人的吻/湿/热而甜腻,令她喟叹。
然后他轻轻放开她,“跟我回家。”声音难得的温柔。
蓝子落还没有回过神来。她被吻得头发晕,愈加迷糊。
项平原已经连同被褥包裹起来的她,揽进怀里,高高瘦瘦的蓝子落,在他的公主抱里,犹然显得小巧。
项平原看上去很开心,并不掩藏,开心的几乎要化作一缕青烟飘走。虽然笑得有些滑稽,但好在牙齿很白。
蓝子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挣扎。然而怀抱这样温暖,她也生出了安逸的心情。想依赖他,至少在此刻,身不由己的想。
长发柔顺,爬满他心猿意马的胸口。光着一双脚,优雅美丽的长腿翘在他肌肉纠结的双臂之上。脸颊贴在他胸口,双目幽静,似是天外降临的物种。
并不开口,却似是让人感到她沉默美好的千言万语,虽听不懂,但确定的喜欢。
项平原无法理解,然痴迷一般的喜爱。长久的盯着,移不开眼神。渐渐变得se/情,眼里的内容那么明显,一点也无法掩藏。
无意间撞到她的眼神,心抖一下,酸痛酸痛的感觉,然后视线便胶结着。心跳得似鼓点,真担心她会听到。
纠结了一会儿,项平原皱着眉头,走去门口,然后把门关上。
“我想要你。”他轻轻说。
蓝子落盯着他,一副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呃……算了。”他很义气的说,“先回家吧。”为了控制莫名其妙突然而至的紧张,他尽量把声音压低。
蓝子落的眼神,似是有点想晕过去。
项平原粗鲁的移开视线,假装不在意她无声的拒绝。
蓝子落只觉得他莫名其妙。然而怀抱比较舒适,令她只想静静打瞌睡。
只是欧阳忽然推门进来了。
蓝子落的慌乱起于瞬间止于瞬间。有时候欧阳的气息像爷爷。让她于一扇门之外就有点胆怯。
“小姐,我接你回去。”欧阳微微颔首致意,尔后淡淡开口说。
“不可能。”项平原回答。
他的手臂纠结的有些厉害,神情则类似某种不讲理的兽类。蓝子落则开始考虑,最好还是顺从爷爷。
事实证明,有时候只能屈从势力。
房间突然涌入十几个蓝衣人。
气氛变得紧张。像沉重柔软的石头瞬间覆盖下来。
蓝子落的担忧在闻到一股汽油味之后神奇的安寂了下来,然后变成想要呕吐的冲/动。
汽油味是从项平原身上散发出来的。而这群蓝衣人则加重了这种未带。
她望向项平原,脑子还有些迷糊。
项平原开口了,“我带老婆孩子回家,这事你管吗?”
欧阳似是没准备回答。
蓝衣服的男人们也气势汹汹的往前靠近了一些。
项平原冷着脸,抱着一个人带着一群人离开。
蓝子落有点想吐,头晕晕的。也不太具备脑细胞去分析这种她没见过的状况。
只不过走去医院大堂,外面还守着一群黑衣人而已。
黑蓝对峙。
欧阳静。项平原怒。蓝子落想吐。
气氛更加紧张。项平原把她往上托了托,然后小声说,“好像是有点变重了哈。”
蓝子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咧嘴一笑,“长点肉也好。”
蓝子落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趴在他胸口默默的深呼吸。
黑衣的男人们忽然就后退了几米,做出放行的姿态。
蓝子落没看明白,静静趴在项平原怀里,等呕吐的感觉过去。
项平原抱着她转身,在蓝衣的拥护下浩浩荡荡出发。
医院门口停了至少二十部车。
项平原先把她放去了车后座,小心翼翼,为了避免碰到她的头所以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头。咚!他皱皱眉头,张嘴想骂,又忍了回去。
出来先把守在门口的男孩拍了一脑瓜。
“谁让你把客户的车开出来的。”
男孩一顿委屈,“那来接嫂子不得用豪华车啊。”顺便瞟了一眼车内。公主和天外来客都沉寂着,长发稍稍凌乱,细瘦的手腕和长腿,楚楚动人。
“不准看!”项平原低低吼了一句,掩饰性的咳嗽一声,老大不高兴。
男孩赶紧收回了视线,“呵呵,平哥,嫂子真好看!”
项平原站在车门前,一只手搭在车顶,“谁让你们来的?”
“不知道啊,就我叔,说你,平哥,和嫂子,让人围了,让我们赶紧得过来。”
项平原拧拧眉头,“你叔谁啊?”脑子里闪过那个莫名其妙的医生。抱子落离开的时候,看到他医袍一角,捉迷藏一样泄露在拐角。
男孩摸摸头,难为情又笑嘻嘻的,“我也不知道,反正电话过来了,说,说是我叔。”
“你小子天天乱认亲戚。你也有点原则好不好?”
“平哥,我错了。”男孩赶紧承认错误。
项平原没来得及原谅他,他的手机先响了,最近流行的新歌,“请原谅我,原谅我不成熟……”
男孩献宝一样,“就是他。”
项平原接过来。
“别犯傻了,赶紧结婚,生米煮成熟饭——呃,不是,既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就赶紧结婚。还有啊,不是我不提醒你哦,车祸的事,没那么简单。”
“你谁啊?”项平原吼。
“我?我就是一个好人啊。”电话挂了。
项平原坐进车里。
蓝子落一只手捂住嘴巴,长发遮住了整张脸。
他有点烦躁,掏了一根烟出来,刚点上,临时想起什么,打开车窗丢了出去。
司机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要项平原把已经点着的烟丢出去,蜀道难,难于登青天。
项平原的大男子主义有点往外冒。想立即抱住她,碍于车内还有他人。看到蓝子落难过的样子,又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挣扎中,唯独坐得端正了些,“那个,”他对司机说,“回去。”
蓝子落终于□□一声,吐了出来。
良久,三个人面面相觑。
项平原才发现自己抱住了她,手足无措紧张了一头汗,并且兜着自己的衬衫放在她嘴边。
这些动作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
蓝子落到底只是干呕,没吐出来。舒服了一些,顺势趴进他怀里。
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贴合。披头散发的样子,少了高贵的气势,格外娇小而惹人怜爱。
车子发动了。
项平原的全世界便都在他怀中了。
一边紧张。一边快乐。
没忍住,低头吻了吻她。脸颊凉凉的,香香的。项平原便把自己一张很烫的脸贴在她脸上。
脑子里像塞了秋天的稻谷,又沉又香。
忍不住的偶尔偏头,就吻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