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负责烤鸭的两名厨师已经在外等候多时，初见众人略显紧张。梁璐给他们倒了茶水开口就夸：“久仰两位大名，都是咱且醉楼手艺最好的师傅，今早尝了两位的拿手菜，非常好吃，真是名不虚传！”
两位厨师相视一眼，掩不住眼中的喜悦之情。年长的跨出一步鞠躬答话：“小姐过奖了，都是分内之事，怎敢居功。”
梁璐也拱拱手：“菜确实做得很好，请勿谦虚。据说你们都参加了烤鸭炉的制作过程？觉得那炉子怎样？”
这次是年轻圆脸的厨师兴奋答话：“炉子巧夺天工，中间生火，四壁受热均匀，而火苗又不会直接接触食材，外部厚实保温，食材香气不宜外泄。用来烘烤食品再好不过。”
梁璐笑：“不用那么崇拜的看着我，炉子不是我发明的，是我家乡厨师们多代改进的结果，我不过是学来用用。”
“下面我开始说烤鸭做法，请两位认真听记，明天赫少爷一定要吃到烤鸭，不然要打人的。”
赫邵峰在一旁严肃点头：“没错。”
两厨师识字不多，只能是陈掌柜在一旁记录。梁璐略低的声音开始叙述：“你们拿到手的鸭子已经是半成品，只需再完成三步骤即成。第一生火，用果木在炉底燃火，使壁内温度燃至二百五十度以上，也就是放入一指厚肉片即熟的程度，并保持恒定这个热度。第二在鸭gang门处塞入一指长的高梁杆，有节处要塞入gang门里，恰好卡在括允肌处，防止灌入开水外流。而后从体侧刀口处灌入八成满的开水。烤时，使鸭子内煮外烤，熟得快，并且可以补充鸭肉内水分的过度消耗，鸭肉外脆里嫩。鸭依次进炉后，先烤鸭的右背侧，即刀口一面，使热气从刀口进入膛内，把水烤沸。当鸭皮呈桔黄色时，转向左背侧烤也呈桔黄色时，再烤左体侧，并撩左裆片刻；略烤右体侧，并撩右裆片刻；鸭背烤至桔黄。最后，再按上述顺序循环地烤，一直到全部上色成熟为止。
最后一步就是烤好的鸭子切成片，出炉后，先拨掉"堵塞"，放出腹内的开水，再行片鸭，其顺序是：先割下鸭头，使鸭脯朝上，从鸭脯前胸突出的前端向颈胸部斜片一刀，再以右胸侧片三四刀，左胸侧片三、四刀，切开锁骨向前掀起。片完翅膀肉后，将翅膀骨拉起来，向里别在鸭颈上。片完鸭腿肉后，将腿骨拉起来，别在膀下腑窝中，片到鸭臀部为止。右边片完后，再按以上顺序片左边。一只五斤的烤鸭，可片出约九十片肉。最后将鸭嘴剁掉，从头中间竖发一刀，把鸭头分成两半，再将鸭尾尖片下，并将附在鸭胸骨上的左右两条里脊撕下，一起放入盘中即可上席。”
年长厨师皱眉不语，年轻圆脸厨师听得双目发光：“世上居然有这等烹饪方法，这烤鸭必定美味无比！小人一定谨遵教导，让这烤鸭发扬光大！”
陈掌柜亦是满面红光：“得此秘方，且醉楼必定红极盛世！”
赫邵峰已是第二次听烤鸭做法，仍听得津津有味：“真是令人期待啊，明天一定要把这鸭做成，我约七哥来品尝！”
胡琅笑着提醒：“七爷历来只吃河鲜及素食，可不一定会来。”
赫邵峰哼了一声：“回来也不见七哥召见，就算不为吃这鸭子，我邀他他能不来么。”
梁璐道：“不用急，等做成功了再约不迟，要反复实践多次才能达到理想口感。”
赫邵峰转向梁璐炫耀：“我七哥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坊间传言没有女子能抗拒他的微笑，没有男子能赛过他的风度。你快有眼福了。”
“是吗？会比烤鸭更令人流口水吗？”没意识的脱口而出，梁璐仍然在追忆烤鸭的美味，前一次吃烤鸭就像上辈子的事。
众人哭笑不得，千玑公子赫重莲在他们心中是神一般的存在，怎会有女子把他和烤鸭相提并论。
胡琅忙岔开话题：“梁姑娘想必是累了，明天还要继续操劳，不如早些回客栈休息？”
“也好，我想租个小院落，住的时间不短，客栈终究不太方便。胡大叔能帮忙找找么？我手上有多少银两大叔是知道的，可不能太贵也不能太偏僻简陋。”梁璐再次打了个呵欠。
“明天就能准备好，今儿再委屈一天。”胡琅挑起门帘答。
次日梁璐和葛晴晴到达时已是十点多。酒楼门口的烤鸭炉已经换成多孔灶台及一串串小蒸笼。有几个小二手端蒸笼高声吆喝：“天津灌汤包啊，刚刚出炉的美味灌汤包！人人免费试吃一个，再买只要五枚钱一笼！速来品尝！”热气喷腾的背景下吆喝声此起彼伏加上看热闹、试吃、购买的真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梁璐和晴晴好不容易挤进酒楼就被笑得合不拢嘴的陈掌柜请上三楼：“梁姑娘过来了，赫少爷在楼上。”
进包厢就看到桌上已经放了一盘片好的烤鸭，赫邵峰黑嘴黑脸的坐着，两个厨师战战兢兢跪在一侧。
梁璐急问：“怎么了？烤鸭很难吃么？”
赫邵峰道：“吹得天上人间的，你自己尝尝什么怪味道！是你的秘方有问题还是厨师手艺有问题？”
两厨师闻言更是涨红脸垂低了头不言语。
梁璐挑起一片烤鸭细看，确实烤得不好，鸭皮是花的，没烤到焦糖色，肉却已经老了，看着就嚼不动，还有股鸭膻味。
梁璐压下心头的焦急，先劝慰赫邵峰：“赫少爷，看到这鸭子我都不想吃，更别说您了，烤成这样子我比您还着急。这些都是可以解决改善的，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能宽容几天么？一直等着烤鸭到现在饿了吧？要不您先吃笼包子，我再和厨师们合计合计，看看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赫邵峰脸色稍微好了点：“我不着急，我并不在乎到年末能带多少钱回家。只是听着那么美味的东西做成这样子令人生气。你也甭急，只当做研究美食，不用在乎靠这个赚钱。”
转头对两个厨师吩咐：“跟着梁姑娘好好研究改进，几日后还是这个样仔细你们的皮！”说完拂袖而去。
梁璐冲他背影吐了吐舌头，招呼两个厨师坐下：“还跪着干什么呢？又不是你们的错。这新奇吃法必定是要经历多次研制的，是他性急了些。”
两厨师起来却不敢坐下，年长的姓李，鞠躬道歉：“都怪我们手艺不到家，让梁小姐受委屈了。”年轻圆脸的姓王，虎目含泪：“我们都是严格按照秘方制作，只是重未做过烤鸭，火候掌握不好。做成这样子真是愧对梁小姐。”
梁璐硬拖两人坐下倒了茶水：“以后你俩都会是一代宗师，拿出气度来！别哭丧个脸。现在试验阶段，没有谁会一次成功的，能做成这样就表示这烤鸭方法是对的，火候掌握咱们一起多研究几次，总会成的。”
梁璐在以前曾经细细研究过烤鸭，也到大酒楼里看过厨师烤鸭的过程，自己却从未亲手做过。也难为了这两个古代厨师，有流程却没有对比，所谓烤至桔黄色、焦糖色……一刻钟、片刻……他们是没有概念的，甚至没见烤鸭什么样子。
梁璐和厨师一起到后院研究烤鸭过程，凭着以前见过的烤鸭流程再加上用沙漏、心里数数的方法一点一滴记录每一次翻烤时间标准。很久没有这样全力以赴的完成一件事了，她就不信做不出像样的烤鸭！
鸭子从鸭场运到酒楼的路途晾干显然不够，还得再搭凉棚架子在后院晾四五个时辰鸭膻味才能完全散发掉；每次翻烤的时间三至四分钟相当于小沙漏漏完一次；燎裆时间十五秒只要在心里从一数到二十七；烤炉温度相当于……
梁璐专注于烤鸭时，胡琅来请她去看租的房子。梁璐随手把钱袋递给葛晴晴：“晴晴，你拿主意，看需要添置什么物品。总共就有那么些钱，给咱俩留点生活费，家具用品也别亏待自己。房租一定要自己出，千万别让胡大叔代付。”
葛晴晴拿着钱袋犹豫：“梁姐姐，你不看看么？”
“要给花朵留个马棚。”梁璐不再理会两人，拿着纸笔和俩厨师继续核对步骤。
胡琅也说：“晴晴不用担心，我会帮忙理顺。别打扰梁姑娘。”带了葛晴晴出去。
赫邵峰站在三楼窗口默默看着在下面忙碌的梁璐，灰色头巾边缘垂出一缕碎发贴在雪白后颈落进领口，时不时偏头和厨师微笑讨论。突然很想伸手去把那缕不听话的头发从后颈挑出来理顺。那认真专注的神情、微皱的眉头，挽上袖子露出的手臂，修长匀称的手指都充满吸引力，令人无法移开视线。想去触碰一下，看看这个奇特女子是否真实存在这个世间。她从没因为赫家堡的赫赫名声及财富受过影响，也没有因为身处异地而惊慌失措，一切都按她自己的行事标准来，直率、坦诚而又充满智慧活力，待人亲和、有礼又带着淡淡的疏离。无论她来自何方，无论她的赚钱方案成功与否，赫邵峰都愿意去守护她，让她能按照她的方式开心的生活。
陈掌柜来招呼了几次该吃饭了，梁璐只叫厨师去吃，她则抬头望天细细思索，时不时踩着椅子伸头伸手去烤鸭炉里试温度观察鸭子变化状况，时而拿着她的奇特本子和笔狂写一通。
梁璐有点抓狂。已经废掉7只鸭子，反复尝试掐准时间，肉质已经达到鲜嫩满汁的标准，皮也能圆润饱满酥脆可口，可颜色依旧花的。两个厨师也是想尽办法解决，皮还是花的！
梁璐一把扯下头巾扔地上，双手插进头发蹲下自言自语：“究竟哪里有问题呢？为什么记忆中遍布焦糖色、晶莹剔透的烤鸭皮就是出不来？”
赫邵峰在她身边蹲下，捡了根细柴在她眼前的沙地上写字：“你以前是厨师吗？”
梁璐一下笑起来说：“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厨师呢？我不是。”
赫邵峰继续写：“那就别干厨师该干的事，让他们去烦恼吧。”
梁璐也学着他在地上写：“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做成！！！”三个感叹号画得飞沙走石。
赫邵峰想了想转移话题写道：“不是厨师你怎么会做那么多好吃的？”
梁璐写：“爱好。心情烦躁、压力大的时候就做美食调整情绪。”
赫邵峰写：“为什么会烦躁、压力大？”
梁璐写：“很多原因，被老板穿小鞋、操心赚钱养家，或者”停顿很久才继续写“寂寞”。
赫邵峰写：“以后不用为这些事烦躁，做美食只因开心、愿意做。”
梁璐终于大笑出声：“好，以后为你想吃就做！”
赫邵峰也扔开细柴说道：“走吧，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