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依若·玻璃心）（1 / 1）
我左眼是洛心的伤，右眼是洛心的心。
我只是和那个可恶的男人订下协议，我努力地让洛心哥哥讨厌我，让他跟那个讨厌的人回离尘，让他不再感到头痛到崩溃，所以我才这么积极地让自己堕落。可是为什么在我激愤地欺压那个男人时，洛心哥哥的心会碎？！！
一粒飞散的碎片钻进我的眼里，一瞬间，我知晓了洛心哥哥所有的过去。
我看见那个男人在撕心裂肺地挽救洛心，然后昕涵出现，两人起了争执，最后昕涵抱着洛心离开了，那个男人也走了。
一切都像戏一样，聚得快，散得也快。
我看见一个美貌不可方物的女子端庄地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阳光从窗外散到她身上，让她更像画了。
我冲动地扑跪在她面前，泪流满面。
子幻，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
对不起，对不起。她也泪流满面。
从此，这个离开了本体的意识就居住在了我的右眼里，每一日都忧伤地低吟着。我不知道她在低吟什么，也许是歌，也也许是情。
我曾经有一刻是憎恨她的，我恨她蒙蔽了洛心的感情，让他不再爱我，让他在我面前谈论那个男人时只有一只眼睛是悲伤地凝视着我的。我恨她因为自己的自私而毁了所有人的感情，恨她让洛心痛苦挣扎了那么久，直至心碎。
可是看到她悲伤的样子，我就恨不起来了，因为她和我一样，都只是爱上了一个离自己太过遥远的人。
她很可悲，她爱上的男人从没有爱上过她。
是父亲他们救了我，如果不是他们回来得及时，我恐怕会因抑郁而死了。后来经过医生检查——我怀孕了，怀了一个父亲不知是谁的孩子。他们都以为是洛心的，确实，我的第一次是属于他的。
由于我先前不注意身体而导致了身体虚弱，所以这个孩子得以存活。等这孩子稍微长大些时，他的轮廓渐渐地与洛心相似，我再也找不到理由不相信他是洛心的孩子了。
洛心回来了又走，他冷酷却又甜美的微笑已经让我相信他真的没心了，我也因此知道了洛心他不是圣人，他不会永远温和地微笑，永远地原谅别人对他的恶作剧，他会生气，也会恨。
我终于相信那灿烂如阳光般的人也会有常人的情绪。
我跟着他游行于各个世界，他身体里没了子幻的存在而让他更显英俊，走过大街时会引起游街少女们惊艳的窃笑，可他还是那个幽雅的贵族，骄傲地穿过了人群。
我在他身边渐渐沉淀了所有感情，因为受伤多了再也不会随意沉浮，所以感情就只有沉淀，然后沉重地把心压住。
有时候，我会怀疑我不是洛心记忆里的那个倍受他追捧呵护的女孩子，落差太大，比较也过于明显，也许我真的是那个女孩子，但那个可以享受呵护的时代已过。
有时候，那个男人会来，捧着一丁半点的碎片而来，像是在赎罪。
有时候，他会很疲惫地坐在我面前，跟我诉说他逝去已久的过去。他和记忆里的洛心一个样，都是在进入轮回时意气风发，只知道自己喜欢的就去做，不喜欢的就不做，单纯而且骄傲得无法无天。
可是岁月给了时间让他们成长，磨掉了他们坚韧的棱角，让他们成了历尽沧桑的老人。
一如我。
最后，洛心有了半颗心，恢复了以前的温暖，他把我带回了紫莞竹林。
我问他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不存在任何一个世界的时候，他该怎么办。他说他会创造出一个有我的世界，这样谁都不能将我们分离。
于是我高兴得过头了，因此而被赶出了紫莞竹林，等我再次回到紫莞竹林时，洛心比我还高兴，他对我说他找到了我最初几世的记忆，他还问我要不要去看，我拒绝了，在洛心的记忆里，我是那么一个讨人厌的女人，那个记忆里伤害洛心的目的一定是我所不能接受的，所以我拒绝了。
无论我拒绝还是同意都无所谓了，因为轮回被人偷走了，于是我们只好回离尘。
途中，昕涵支开洛心与我谈判，她告诉我洛心即将觉醒，有关于我的记忆将不复存在，而她所搜集的碎片里没有那个记录记忆的碎片，所以洛心也将不会记起我。她以她手中的半颗心与我协议，只要我离开洛心，她就把这半颗心交还给洛心。
洛心身体里的碎片月少，他就会越频繁地心痛，而且也会更痛。我见过太多洛心痛苦的表情了，我不想他再痛下去，于是便答应了，反正离开了我还可以回来。我还与她做了一个和与翕淼一样的协议——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还洛心记忆。
翕淼不愿洛心记得他，昕涵不想洛心记得我，而我不想洛心背负太过沉痛的过去。
我对昕涵说如果她多笑一点，多人性化一点，也许洛心就会多注意她，但她以为我在笑她性格过冷，于是踹门离开了。
洛心得到那半颗心后就快乐地来对我说他最爱的人其实是我，可惜我不能告诉他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洛心恢复了记忆，又是那一个天真的孩子了。
他丢下我，我就去追，这么多世以来，彼此追逐不见停歇。
我最终得以留在他身边，成了他的侍女，每日服侍他晨起晚息。曾有几度，我以为我就是一个妻子，在为自己的丈夫铺展他的生活。
可惜，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这样以为。
昕涵很恼怒我的存在，我对她说，我是离开了又回来了，你并没有说我不得再回来，于是她气得够呛。
我见过翕淼每次见面都很短暂，因为他只是来看看洛心的，他看完了就走免得伤心。每次见他，我似乎看到他所说的从前，他一如那时一样的张狂得无法无天。
洛心曾问我是否要成为他的知心人，我说不要，因为需要知心朋友的人都是悲哀的人，我只想洛心快乐，不愿他悲伤孤独，所以我宁愿不知。
后来昕涵犯了军规，洛心为了救她而做了自己最讨厌做的事情，我知道他从此再也无法摆脱军队，于是我就告诉了昕涵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告诉她现在洛心之所以见血发狂、看书就犯困，这些都是因为他把自己残忍的性格分给了她，只要她将这些性格还给洛心，那么洛心见血时就不会无法自控了。
昕涵是个聪明而且骄傲的孩子，因为聪明，她相信了我的真话；因为骄傲，她不愿拥有洛心的影子，所以她选择了死亡。
看到她被冰封沉睡在苍白的冰中，看到洛心抑制的抽泣，我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难过，这个时候，我知道我做错了，因为洛心的亲人对洛心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军队是昕涵后半生的心血，昕涵不放心军队，所以在临死前把军队交给了洛心，洛心这下更不能抽身了。每次看他处理公务到深夜，孩子的身体柔弱不堪，我就开始心疼，但又没法让他停下。
再后来，洛心为了逞一时之气而跑去了梗地，事实发生得太突然，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翕淼会伤害洛心。
窄小的房间里尽是刀光剑影，我站在一旁，因为我毫无战力，而所有人的焦点都在了洛心和张雷身上，我像是被命运所遗弃的玩具一样安静地站在角落里。
我目睹了一切的发生，目睹了所有人的离去，只剩翕淼一人，他和我一样，都像被遗弃的玩具。
我知道他很伤心，因为他的臣子离开前都对他说，王，你真让我失望。
他看着我，对我努力地笑，他说，你被他忘在这里了。
我说，公平，我以前也把他忘在某地，他忘我一次，这也公平。
他说，我没下药。
我沉默，然后说，我知道。
他泪流满面，因为他也毫不知情地喝下了雪葳天散，在洛心被人围攻时，他被他的将军摁在原地，他悔恨自己当时没能力保护洛心！
我留在他身边，他为了我而与他的臣子闹僵了关系，他成了一个孤王。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偶尔在无人的走廊上看到他孤独的身影，他看见了我，就忧伤地对我说，依若，我想让了。
我知道，让对于他而言是像子幻对于洛心而言一样的存在，是——默默守护的亲人。他的让一直陪着他，陪他走过空之界、矢落还有想天，让他在她沉默的爱中放肆地飞翔。
洛心没了洛米的守护，便是猎人箭下无法起飞的鸟儿，他没了让的守护，便只是笼里孤独悲鸣的鸟儿。
他问我，依若，为什么人总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我回答他说，这是人的通性，不拥有的东西永远是最珍贵的。
因为洛心，他选择了自己悲哀的死亡，只不过他计算失了误：洛心杀了他之后还是有时间躲开的，可是谁也没料到洛心会因为他的死而失神，所以我只好用身体为洛心挡住了那失算的攻击。
当我躺在洛心怀里时，我感到了疲惫。
我们总是彼此追逐却又不断地擦肩而过。
雪花轻柔地纷飞而落，满脏掉了离尘里所有逝去的生命。我看到翕淼灿烂而无法无天的笑容，看到了泠瑶纯净如天空的笑容，看到了让和昕涵冷峻而骄傲的身影，看到了张雷摸着头呵呵地在傻笑……
一切都已结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