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11.4）（1 / 1）
轮回
我知道有一个方法可以不再忘记洛心，那就是去挑战轮回，几率很小，但我只能一试，我不想再忘记洛心，每一次忘记总让我与他擦肩而过，我不能，也不许再伤害他了。
但我失败了，我身上的诅咒不允许我成功，它只允许让我抱着的所有愿望落空。
我不服！
……
俗世
转世已经有十四年的时光了，刚出生时，我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忘记洛心！而且，记忆一切清晰如昨日！我高兴没多久，就听到大人们说我母亲难产死了，貌似我父亲的人哭得很惨，我的心却没有起涟漪。
我终于知道轮回为什么不许人带着记忆转世了，这并不是害怕会引起混乱，而是记忆太深，记录的感情太多、太复杂，根本没办法再记录新的情感，就像洗衣机一样，时间到了，就会被塞满衣服，洗衣机就开始清洗衣服，就像轮回清洗灵魂一样，漂白、脱水。人不能容忍脏衣服穿上两天，轮回也不能容忍回到它面前的灵魂带着污渍，所以要漂白。
母亲死后，父亲担起了养育我的重任，当我对他有一丝感动的时候，上天就对我开了一个玩笑，一场意外让他在我面前失去了生命，面对他的尸体，我没有哭，在想天的时候，我已经见过太多的尸体了，所以我不哭，更何况，我的眼泪只为那个人而流。
流不出泪，也流不出血。
慢慢地，十多年来，身边的人一个个地逝去，我终于明白那个人在我临死前对我的诅咒不是空谈，而是真真正正的诅咒，只要我对什么有感觉，在感情正浓的时候，诅咒就毁了它！所以，我生生世世都失去了爱人的资格。
遇到洛心的时候，我惊讶于他的变化，他真的变成了一个女孩，一向温和笑着的嘴角紧抿住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我倒感觉到欣慰，这终于不再是他那该死的虚伪的笑了，可我还是心疼了，究竟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
有点儿心疼，可是我知道，轮回总会改变一个人。
刚开始，我甚至不敢接近洛心，我害怕我身上的诅咒会害死他。带着一点可望不可及的心情，我远离了他，即使每天都坐在一起，也是彼此陌生。我可以看着他，一整天、一动不动，可是他从来没看过我，我记得他，可是他不记得我。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一个人，只能说是遇到，因为他不是专程来找我的。我先认出了他，上一世，我死前的景象里有他，我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很骄傲，同时也是冷血的，他也认出了我，同时也看出我还保留着记忆。他问我有没有见到洛心，我畏惧于他的咄咄逼人，但我知道他与洛心的敌对关系，洛心现在可不是想天里的神导术师，洛心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随随便便的一点意外就能夺走他的生命，所以我不能让那个男人发现洛心，于是我就告诉他我没见过洛心。那终究是个骄傲的男人呐，他说我一定会遇到洛心的，但他不屑于利用我去找洛心，他还说只要我待在洛心身边，我身上的诅咒就会一点一点地消去的。
他走后，我痛哭，他告诉了我这个事实，是，我是不用再担心我的诅咒会伤了洛心，我可以接近洛心了，可是，可是我接近他的目的将会多显污秽！
后来，我释怀了，我只要和洛心在一起就可以了，谁管它那么多！
我和洛心的关系很亲密，若不是有同性这一帽子盖着，我和洛心早被学校老师抓去训了。
温软化后的洛心还是和以前一样纯粹，不沾一点杂物。我觉得他圣洁的同时，也只能自嘲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就是觉得洛心最好，这我有什么办法？
当我揭开洛心的帽子时，我再也笑不出了，他和上一世一样有着苍白的头发和苍白的眼眸，他不是不看我，而是他根本看不见！
是我伤褪了他的色彩。
忆心——不，那个孩子现在叫铁崖，以后都会叫铁崖，因为这名字是洛心给的，他舍弃不了它。
铁崖不再是那个会逗我开心的孩子了，说尴尬一点，我们就是情敌关系。他是我的情敌，他会用难堪的话来打击我，字字珠玑，点醒我，再击中我。每个人都会编织自己的梦，惟独我的这场梦，易碎易破。
我在放弃与不放弃之间摇摆不定，命运就是喜欢在人最为挣扎的这个时候来推人一把，要么是启示，要么就是选择。在洛心遭受一系列事故伤害后，我终于发现我对洛心实在是太在乎了，所以洛心招命运的嫉妒了，于是我选择放弃。
我离家出走以避开洛心，以为躲了几天后，洛心就会当我永远消失，她呀，不再是他了。
躲开那几天，我拜托领养我的人帮我找个新学校、新地址，一切都安排好后，我回到老住处收拾东西。铁崖家的灯熄着，我真是寂寞到希望有个人知道我的离开，哪怕是仇人也可以。
屋子究竟租来的，还回去的时候要清理干净，再怎么说，房东也是个孤寡老人。
清晨，门铃响的时候，我有一刻的袭击，希望按门铃的人是洛心，可是那怎么可能，洛心的家离这里那么远，她父母不会让她在外过夜的。门外，也只可能是铁崖。
既然是铁崖，那就无所谓了。
我开了门，门外的人是洛心。
洛心对着我开心地笑，我在她身上捕捉到了点点吻痕，她身后的铁崖对着我嘲讽地笑着，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我泼了洛心一身污水，然后愤怒地把自己反锁在屋里。
我哭了——我有什么资格表示我的愤怒？我既不是洛心的谁谁谁，捉奸的事也轮不到我。我记得她与我三世的情谊，可是那又有什么用？我根本就没办法也让她记住这些！她对我的感情永远都是友谊，而不会是我所渴望的爱情。她与我，永永远远都是两条平行线上的人，无论我们再如何彼此努力地伸手，伸出的手永远都无法初级，无法成为使两条平行线相交的交线。
我努力保存的记忆，在毫无记忆留痕的洛心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我离开老屋子，提着行李箱，等来了一场车祸。
原来，这一世，我伤够了心呐。
……
影界
一出生，我就被掌有实权的哥哥囚禁在花园里，四十八岁的时候，我见到了一个很美的人，她的红色很明亮，是我所喜欢的鲜活色彩。
她的眼神很普通了，普通得一如侍女们的眼神，不澄澈，也不明亮。那股红，是很沉重的鲜活。
心里莫名的失望。
她对我很好，她教我说话，可是她不教我认字，因为她认得的字不多。她不喜欢我叫她姐姐，一叫她就生气，所以我只能叫她洛心。
族里张灯结彩的时候，我好奇地偷偷出去看了。我看到了洛心，她就站在哥哥身边，族人都说她要嫁给了哥哥，以后就是哥哥的人了。族人大多是笑的，可是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内心和我是一样的不笑。他们一点都不乐意洛心嫁给哥哥，想必洛心也是如此吧，她现在不笑，而且也不要我看到现在的她。
我不明白，既然那么不乐意，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那一天，洛心是红的。
我觉得，她不适合，非常的不适合。
我成年那天，我向她表白心意，我说我要做色狼，然后把她给吃了，让我失望的是她对我的张牙舞爪不以为然。
唉，我说的是真的呀，我要吃了她，让她不再属于哥哥，可惜我没那个能力，再者她一点都不信。
我遇到了一个人，他的眼睛澄澈而且带着一点固执，恍惚一瞬间，他和一个影象重叠了，影象中的人英姿飒爽，他向我伸手，要我跟他走。我看不清楚，只是觉得他的眼神应该是澄澈的。
会是他吗？我恍惚了。
过不久，哥哥要我嫁给那个人，于是有很多族人笑着冲我来，在她们的服侍里，我有了一种溺水的感觉。
我想要洛心，可是洛心不在。
一个族人给我絮叨着出嫁的规矩，她说我嫁过去了之后就是那个人的人了，我要全心全意地辅佐他——这多可笑，我只学过说话，其它的我可没学，我什么都不会，除了说话，我还会的就是感情了，可是我的感情只对洛心开放，也也许会对那个人开放一点吧，其他的，我只能冷眼旁观。
洛心忘了教我感情，我自学而成却只能如此封闭。
嫁过去的第二天，久病着的洛心突然来找我，她对我说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将她交给哥哥，无论如何。她昏过去不久，哥哥来找我，我第一次见到一向对我趾高气扬的哥哥低声下气的样子，他是一个王呀，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呀，可是他却为了洛心跌下了高浮着的云端。我心里的死角是洛心，所以那个死角很柔软。我答应了哥哥的请求——我会在洛心醒了之后劝她回到哥哥身边，然后从此不再与她有任何牵连。
哥哥走了之后，我坐在洛心的床边，很细很细地去看她，她睡的时候带着浅浅的微笑，似乎认定了我绝对会遵守答应了她的事，很孩子气的认定呢。
哥哥说你嫁给了他啊就像是嫁给了我一样，这是真的吗？我问她，可是熟睡的她根本就不能回答。
我笑了，如果这是真的，那该多好。
我不明白，那个絮叨的族人说的话，她说嫁给了别人，那就是要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那个人。我明明嫁给了继水，为什么我的心却交不出去？洛心嫁给了哥哥，一定是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哥哥，我没能耐保留她的一切里的一个微小的死角。
洛心醒来后的反应出乎我的医疗，我后悔了，我后悔答应哥哥的请求，如果知道哥的请求会让洛心选择丢下我独自一人离开，我说什么她都不会答应。洛心最后还是留下来了，她这下让我更后悔，她的表情太痛了，我承受不起。她暂住在王宫里，什么话都不说，一整日就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白天看天空，晚上看星星，像一具悲哀的木偶。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快乐去换她的快乐，可是我现在一点都不快乐，所以即使可以，我也没有快乐可以兑换。
哥哥把她接走了。她远去，一路只给我背影。
接下来发生很多事，继水越来越忧心，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直到王城被攻打，洛心和哥哥站到我面前时，我才知道了现在的情势有多恶劣。
果然又是因为我，因为我心牵继水，所以命运让他亡国。因为我心系洛心，所以命运让她受折磨。
逃亡的路上，我一直都可以看到洛心和哥哥的卿卿我我。心会疼，疼过酸过之后就会涩。没有人教过我感情，所以我不知道现在这些是什么，我慌乱地询问继水，继水勃然大怒的样子让我心惊，我不敢再问了。
继水死的时候，我诡异地想起了前世的种种——我以为单只有我记得，这只会是无果的结局，所以我不想记得，我不想记得那种苦，一点都不想，所以这一世我不记得了洛心。
可是我错了，无论我记不记得洛心，我的灵魂都会因她而颤动，为她喜、为她悲，然后我就忆起了所有，因为我的灵魂因熟悉而叫嚣着要记起她。
我把自己锁起来，思索着自己的去向以及与洛心的关系，放手是我做不到的，如果离开了洛心，我的生活一旦脱离她，那么——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脱了轨的火车是怎样的下场，我还不想弄得个车毁人亡的下场。
我想起了维恩的话——爱情就是一份为执着的感动，一份为占有的自私，一份为幸福的无私。如今，我全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因为对方的执着的爱而感动，因为爱对方而自私地去占有对方，因为……对方的幸福而让自己无私地放手，即使对方的幸福不是自己，也要放手让她幸福。
我想通了，我没办法放手，也不想让她因为我的自私而苦恼，通常这个时候，傻瓜都会选择沉默地守侯。只要能待在洛心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看来我还真是一个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的家伙呀。
只是，觉得那些欢笑像刀子。
洛心的铁崖的缘分很短，想必铁崖一定会生气吧，毕竟好不容易才得到与洛心厮守的平淡生活，却被别人破坏了。三世已过两世，他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毕竟不是圣人，所以我因为铁崖这事而幸灾乐祸，我根本没那么伟大，洛心死后，我也跟随着她去了。
我很明白自己，我对洛心不再负罪，一颗疲惫麻木的心早已分不清负罪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了。我放不了手，所以我选择跟随，无论再苦再累再痛也无所谓。
这是我的选择，我不后悔。
……
沉星
我出生于一个大家族，从小，我一直在想象这个大家族的惨剧，因为我知道我的诅咒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东西，它一定会让我的结局惨惨惨。好吧，于是我等待着大家族完蛋的那一天，那也会是我单飞的那一天。在那之前，我决定做一个乖乖女，不让别人指着我骂祸根。
可是诅咒很贴心，它知道我的意图，偏偏不让我单飞得那么快，硬是只要我的家族慢慢衰败。
成年后，爹娘给我定了一门亲事，对象是我从小欺负到大的尹家哥哥，我只能答应，谁叫我长得那么平凡、资质平凡、头脑平凡——每次逃跑都被捉，否则我也不会想做个乖乖女了。
尹家哥哥是个很老实的人，我跟他说我不想与他有夫妻之实，他就傻傻地说好，愣是以为我心里没准备好，他哪知我的身体和心是连在一起的，都没办法共侍二主。
这一嫁，注定衰败的不止一个家族。
尹家渐渐衰败，一向老实不知人情世故的尹家哥哥也心烦了，他第一次喝酒，两杯就倒，于是第一次做错了事，事后清醒时，他发誓再也不喝酒了。
这次的错事也太大了——我怀孕了。
尹家哥哥毕竟是个好人，我再怎么薄情寡意也不能职责他酒后乱性，毕竟名义上我还是他的妻子，我也不应该杀害他的孩子，毕竟嫁给了一个好人还想着另一个男人的我实在是太不知羞耻了。
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可我不敢看她，我做过母亲，知道一个孩子对娘的诱惑有多大。尹家哥哥抱着孩子给我看，我别过头不看孩子的脸。尹家哥哥傻笑着对我说，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哭闹过，害得接生婆以为她是个死婴而去拍她的屁股，小孩子受不了了才示威性地叫了一声，然后就睡觉了，睡得很安稳，会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孩子。
我就知道孩子对娘的有很大的诱惑力，我没有看她，单是听尹家哥哥说话，我的自制力就被瓦解光了。
我跟尹家哥哥说我必须离开的理由，他也不阻拦我，只是很难过。我真是个坏蛋，连老实人也欺负得这么彻底。
我收拾了包裹，开始了寻人之旅，因为在孩子出生之前，两个家族早已衰败。
刚开始很苦，可是慢慢地，我开始学会了如何运用洛心留给我的印记力量，我会舞剑了，于是我做了杀手，如果洛心知道我拿他给我的力量去杀人，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因为那个孩子最讨厌杀人了。
记忆里，他还是那么干净。
寻了十六年，我来到楚云镇，一个离老家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
一个小鬼向我买人命，天地可证，在我这么一个三十好几快四十的年纪看来，这十几岁的小鬼确实是个小鬼。我正在与他商讨目标的长相时，小鬼思索了半天就只说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具体描述他思索了半天也描不出个方向来，他突然指着一个亭子里的人说就是他，于是我看到了一个清秀的背影，那小鬼纯粹是个绣花枕头！小鬼说亭子里的小鬼抢了他女朋友，看他一脸菜相，我就知道他还处于暗恋阶段，他那所谓的女朋友早就已经心有所属了。
没想到目标那么难搞定，躲闪功夫一流，居然、居然还不屑于与我动手！我自尊心受打击了，这好歹也是洛心留给我的力量呀，居然、居然敢看不起咱家洛心的力量！过分的臭小子！
我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这臭小子了。
结果——我看到了他的脸，是洛心，眉清目秀，一脸的干净，但眼神却不再澄澈的洛心。
我彻底地呆住了，身体由于惯性停不下来，我要找的人终于站在我了我面前，与我这么的近。
他想伸手扯我的面纱，我等着，就像个新娘子在等着丈夫掀起红盖头。有种感觉，我和洛心正在进行一个神圣的婚礼。
可惜啊，我神圣的婚礼被人打扰了，我凭着本能跑了。
推掉这个教训人的任务，我瞎逛着，打算找个落脚处，然后去接近洛心，可惜我不知道他在哪，不然我一定抢人工作去采了他，嘻，我一定会比采花大盗更专业。
我遇到了那个老实的尹家哥哥，他变成了尹家大叔了，苍老得不象话。他说我还像以前一样年轻，这不废话吗，整天想着谈恋爱的心怎么能不年轻？
长年的流浪已经让我养成了洒脱的的性格，和他闲聊了几句，我就扯着他上他家去逛逛。
他的家是很简单的两层楼，与当年大家族豪华的屋子一比，这楼层显得苍老不济，我有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聊天的话题很快扯到了我那个没见过的女儿身上。尹家大叔给我描述她的性格，我越听越心惊，这性格别扭得怎么这么像某人？我知道我身上有诅咒，但经历这么多世，再怎么凶恶的诅咒也变得良性很多，应该……没那个可能开那么大的玩笑吧……
尹家哥哥说，我的女儿叫洛心，不喜欢女儿家打扮，喜欢整天打扮得像个男孩子，还算得上个乖小子，只是学校老师告状太多了而已，不碍事。有点儿懒，懒得记路，所以总是要人送回家，也爱撒娇……
我身体的柔软度渐失，我慢慢地变成了僵尸。
哈哈，诅咒再怎么装温驯，它还是诅咒，它的本质也还是恶的。我爱的人、我寻找的人居然转世成了我怀胎一年的女儿，而我还曾经用我的剑去杀他！如果……如果当年的我肯看他一眼，我也就不会浪费那么多年去寻找他了！这十六年，我终究错过了。
我折断了剑，犹如鸟儿折断了双翼，不再离巢。
门铃响了，尹家哥哥说是洛心回来了，于是我抢着去开门。我想给洛心一个完美的微笑，所以我笑了，可是我觉得这个笑容很丑，也很苦涩。
他的反应有点傻，傻傻的，有点儿痴念。我很认真地正视他的眼睛，果然，他的眼睛不再澄澈，不浑浊，已是一个懂得世事的孩子了。轮回了几世，那个孩子也该长大了，是啊，他爱撒娇，在空之界、在矢落，他撒娇的对象是我，可是在想天的时候就不再是我了！在想天，他所倚仗的是胶率，在俗世，他依赖的是他的双亲，在影界，他依赖的是铁崖，如今依赖的是他的爹。蹉跎岁月中，这个孩子已经慢慢地淡去了我的痕迹。
他最终受不了，跑掉了。他一定是认出了我，认出我是那个要杀他的杀手。
他讨厌我了。
他不再回家，他爹怎么跟他说教他都不愿见我一面，我鼓起所有勇气去见他，结果越谈越僵，我失神地走了。
回去不久，就有审查的官兵来逮捕我，我是乖乖跟他们走的，我怎能不乖？当猎人捕鸟时，折了翼的鸟儿没有挣扎的余地。
行刑的时间定为六日后，行刑者似乎是要给人们一个时间聚集起来，然后向他们炫耀我的死亡，他们的行为有点傻，而我更傻，竟然把六日定为一个期限，期待着洛心。
行刑的前一刻，我看了抓狂的洛心和幸灾乐祸的铁崖。还是，让那家伙领了先呐。我叫洛心小心点别受伤，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我苦笑，也许他的性格已经在轮回的洗礼中淡去了吧。可是我想错了，他还是心软地在打斗中做个十足的受虐狂。我心疼，可是我帮不上忙。
当洛心自豪地说他的师父在矢落时，我感觉到了一阵晕眩，再看铁崖，他嘲讽地对我笑着，我知道我陷入了一个局里，一个迷局。
原来，我一直自以为是。
原来，洛心不曾忘过那几世。
记忆中，痴缠到让我不解的眼神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在与洛心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日子里，我寻找着机会向他告知我的想念，可是铁崖在阻止，这个第三者忒讨厌，总是不着边际地离间我和洛心。
我找到了一个机会与洛心独处，我找的理由让铁崖没理由阻止。他敢阻止？嘿嘿，女儿可是我的，想要娶人，还得我点头——不过我不会点头。
可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和洛心独处就可以诉尽一切，可是、可是人家根本就不理我！
真想找个东西来咬咬——洛心他不会是变心了吧？
直到有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给我下了咒，我才明白，洛心不理我，只是他还在介意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他终究还是把我看得很重要的。
在一天的时间里，他陪着我，我记得在俗世的时候，在铁崖还没有出现之前，我曾经问过洛心一个问题：如果生命只剩最后一天，你会如何度过？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是要陪在老师身边，因为只有在老师身边才能感受到度日如度年。可是洛心说他会陪我在一起，寸步不离。而我的答案是，我会和洛心在一起度过我生命的最后一天，我会好好打扮洛心，向全世界炫耀这么漂亮的洛心是专属我一个人的，然后我会陪洛心疯玩，陪洛心看星星，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可是洛心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
洛心一直在质问我为什么不担心自己，我没回答，也不敢回答，因为答案是令人心碎的，答案一旦浮现了，我的伪装就会被撕破，我……会哭。
我一直都很想指着心脏对洛心说，洛心，你知道心痛的感觉吗？就是这里很痛、很痛，痛得让人不敢呼吸，不敢动，让人痛得变成了僵尸。
其实，我还是很傻的，我傻傻地和洛心约定了来世，我总是期望着来世，挥霍着今生。
……
我很快就转世了，可是我很不安，额上的玫瑰印记不断地传来令我不安的气息。思索了很多日子之后，我才明白过来，洛心不在轮回！思及此，洛心留下的力量就带着我翘家去寻找它的主人了。
洛心不在轮回，我再傻也知道他是出事了！
我匆匆地赶到了空之界，真的见到了洛心，那个凶凶的老太婆在抱着他急走，他在昏迷。
我拦住了那个老婆婆，想看一下洛心，她不肯，于是与我发生了争执，打赢了我之后就带着洛心走了，我撑着受伤的身体去追她，可是追丢了，我只好用最老土的方法——用洛心留给我的力量慢慢地查找洛心的所在。终于，让我找到了。
是一个幻境，这个幻境应该是那个老人布置的吧，毕竟当时她与我争斗时用的就是幻术，她用幻术来嘲笑我的痴心妄想。
我痴心，但不妄想。
我见到了洛心，他睡在一块平石上，眉头皱得很厉害。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洛心变憔悴了，我心疼。
我叫醒他，想告诉他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不会再分离。是啊，经历了这么多世，我挣扎够了，我累了，我也触及到了另一条平行线上的洛心，我想，这一切都到尽头了，我们也真的可以在一起了。
可是，洛心一甩手，便将我的努力化为灰烬。
我看到了他的伤，伤口已经结疤，我看得出这个伤口初时的深度。洛心一定很疼，洛心一向怕疼的。我想起了前几天被甩的情景，当时那个老婆婆是为了治疗洛心才去的空之界吧，见面的时候，洛心一定被治疗过了，否则那个人也不会有那个闲心与我争斗。
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洛心要赶我走？什么都不给我留下，他把他的一切从我身上抹去，什么都不给我留下。
我愤恨，但我却无力挣扎。
我恨！
洛心，你以为你可以抹掉我身上的所有烙印吗？！
我的灵魂已经记住你了，记得我恨你，同时也爱着你。
轮回洗不去的灵魂烙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