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5)(1 / 1)
尽情地在水中发泄我的恐惧,清凉的水浇湿了我的衣服,却浇不掉我的不安。
你该上来了。
听到让冰冷的声音,我顿时冷静下来,扭头看去,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岸边了,她手中拿着一块白色的浴巾,她毫无表情。
我慢慢地走上了岸。
湿了水的衣服很沉重,我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到让面前。我看着她,但看不到她的心情,她的眼眸很沉寂。
我解开衣服,沉重的衣服全都掉落在地。
让用浴巾围住了我。
我坐下,让绕到我背后,轻巧地将我的湿发从浴巾中提取出来,然后轻巧地拧着它,我听到了水纷纷滴落的声音。
你需要去看御医。让说。她不知又从那拿出一条干毛巾轻轻地搓着我的头发。
我说,不用,我没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孩子他没事。
头发轻柔地颤动着。
我问,他经常出现吗?
颤动的停止告诉了我让的身子僵了一下,让嗯了一声,说,没隔七八天。
翕淼知道吗?
……知道。
他没想过办法阻止吗?
他不让你离开他半步。
这就是理由吗?我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翕淼每次偷溜回来是为了看他有没有出现,而不是因为想我了才来的,他不是!
这一次的冲动好难抑制。
所以泪开始流。
我不想在让的面前哭,可是泪就是止不住地流。
让把我转向她,她在笑,讥诮地笑,你在哭?
我匆忙地擦干泪,嘴硬地说,没有。
她捧着我的脸,她的脸慢慢地靠近。
她吻了我。
我呆住了,任她的舌头伸进我的嘴里和我纠缠,我的脑子里只是一片空白。
回过神,我推开了她!
捂着嘴,我不明所以然地看着她。
她唇间挂着讥笑,被我吻红的双唇妖艳如血。她说,王说得真对,看到你纯洁毫无污渍的样子,谁都想玷污你。她笑着拨弄我未干的头发,凑过来在我耳边轻问,我吻你,你很吃惊吗?
我的脑筋似乎短了路,她凑过来,我的脑海瞬间被她的双唇所占据,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剩了。
怎么?你不喜欢我吻你?
妩媚撩人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似是挑逗。
耳根传来莫明的骚热,是让在轻轻舔弄我的耳朵。
我动不了,让用咒禁锢了我。
她的吻轻轻地往下移,我被她推倒在草地上,她的吻很轻地游荡在我的身上。
对不起。我很艰难地说。
对不起有什么用?!她狠狠地咬了我,接下来的都是咬。我痛苦地呻吟着,想挣扎却动不了。
让的手伸到了不该伸到的地方。
让,不要!
不要?!她的手一用力,剧痛便传遍了我全身。让恨恨地说,不要?!我每次说不要的时候,你停止了吗?!你没有!!
让的手疯狂地让我痛苦着,直到这痛苦化为快乐。
让收回了手,她解开了束缚着我的咒,她讥笑地看着我,冰冷的笑容在这明媚的日子里成了一道伤人的风景。
她的声音放柔了,妩媚动人,性起了吗?可惜我不是男人,我不能满足你。要不,你变成男人,让我满足你好了。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我强忍着欲望说,让我自动解除幻术,让我流产,这就是你的目的吧?
是,但是你别忘了,我现在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你流产。你是想要痛的解决,还是不痛的解决?
我不会那样做的!你不可能打伤我,翕淼有对你下过咒。
我可以不顾性命,你知道我敢的。
我看着她,她的眼中皆是紧盯着猎物的利芒,怜悯而且残忍。
良久,我叹了一口气,说,我能反抗吗?有了这个孩子,我的力量全部消失了,你想怎样做,我能阻止你吗?
她凄苦地笑了,她坐下来背对着我,仰头轻叹一声,说,要是你不那么理性就好了,要是有一点点的求饶就好了,就不能有一点点恐惧吗?
看着她萧索的背影,我无语地将摊开在地的浴巾拢好遮掩身子。
让说,我下不了手的,因为那毕竟是王的孩子,王看重的孩子。
我坐起身拥住她,说,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因为那个不是你。
让……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让的手覆上自己的肚子,她说,这里,有你的孩子。
我的身子僵硬了,让说她有了我的孩子?!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翕淼对我下了定形的咒啊,如果真有发生什么,我不可能不知道。
让说,他每一次出现都会使王的咒暂时失效。让的声音平静得似是诉说不关己的事。
沉默良久后,我问,翕淼知道吗?
知道。
他怎么说?
他说留不留这孩子由我决定。
那你为什么要留?!
王说了,他不介意这孩子是谁和谁的,只要是你的他就不在乎。要是留了这孩子,我想,我想王就会多看我几眼。
她轻轻地啜泣着,我无语地拥着她,她反过身扑进我怀里,裸露的肌肤顿时沾上她的泪。她的泪是暖的,但却将我灼伤。
除去了冰冷,她就只剩这些了。
虽然说,让怀了我的孩子……这有点怪怪的。
让说,你怎么就不能像他那样狠心呢?哪怕一点就够了,这样我想我就可以下手了。
我更加无语,不狠心的潜台词似乎就是善良吧,梅格老师都说了,善良是最重要的,怎么让要我狠心呀?
现在我明白王到底爱惜你那一点了。
嗯,哪一点?
你可以为你看重的一切而付出努力,你只要你看重的人过得开心、幸福,不管被伤得多重都要奋不顾身,就是这一点才会让人忍不住想保护你,不再让你受伤。所以王才想独占你的世界,不再让你看到任何人,这样你就不会为了保护别人而受伤了,现在我似乎打破了王设定的界限。
才没有!我紧张地说,我才没有爱上你!
无关此事,王希望的是你没有任何一个朋友,他希望你当一个笼中鸟,谁也不能靠近你。
我?和你,朋友?
……她好像是一不小心就说错话了的表情。
见她不说话,我只好借故挑剔她对我的评价,让,你说得我好像一个傻冒,我才不是要保护别人不受伤呢,我只是讨厌在别人脸上看到痛苦的表情而已。还有,不要把我说得像个囚犯似的,我讨厌被囚禁。嗯……还有啊,不要把我说得那么脆弱,我很坚强的!
……一副怀疑的表情。我说的话有这么不可靠吗?
不管了,现在我们是朋友了,我决不会让翕淼动你一根寒毛的!
……更加怀疑。我的可靠度真有那么低吗?
……小心!
我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让给压倒了,我看见一颗石子带着危险的讯息从我们上方掠过。
让?我推推让,发现她一脸的痛苦,眼光下移,看到她在捂着自己的肚子——刚才她把我压倒时,她的肚子就压在我腿上!!她的下体源源不断地流出了鲜血。
让!!我叫她,可是她痛得什么都听不到。
抬起头,天纪站在不远处,他的手里就拿着一个弹弓。
人都走完了,忙碌的空间闲静下来了,苍白无力的人儿惨兮兮地躺在床上。
让没有醒来。
我坐在床缘,让的脸色好苍白,让我觉得她随时都会死去。
如果我有一点点的实权就好了,就不会谁也叫不动,让的孩子也不会保不住了,我说得对不对?我问翕淼。
翕淼就站在我身后。
你很看重那孩子?
不,是让很看重他。她说如果有了那孩子,你兴许就会多看她几眼。翕淼,你就不能多看她几眼吗?
不能,你知道我看到的人就只有你一个。
真绝情。
我绝不了对你的情。
……翕淼,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是瓷娃娃吗?我是瓷娃娃吗?只能捧在手心观赏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是……
你该回去处理政务了,再过不久,这件事就会传出去,茧琼水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可以大做文章的机会的,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翕淼的声音充满了颤抖,你,你又要赶我走?
嗯。
好,在形势未稳定下来之前,我不会来见你的,这样可以了吧?!这样你就有更多时间来陪让了!你,洁身自好吧!
他走了,声音之中的痛音萦绕在我心上,化为一条条坚韧的丝线,缚紧、割伤。
你又伤了他。让清冷的声音传来,只是多了几许虚弱。
是啊,我又伤了他。让,我开始变得和你一样了,在他面前,我已经失去了正确表达心情的能力了。
你要他有个心理准备,我看要有心理准备的人应该是你吧。
都差不多啦,外界的人会说他花心,连你这么一个标致的近侍都不放过,还会说我是个小气、善妒的女人,除非有人能指证天纪,可惜当时在场的人只有我们三个,还有,天纪只是个孩子,不会有人相信是他害你的,茧琼水也不会让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我们只能等这场风波平息。
别人都会说我怀的是王的孩子,要是真的是,那该多好呀。
如果你那么想,我可以帮你。
不用,我不要你的怜悯。
让就是让,即使虚弱得动不了,也依旧如此倔强。
洛心。
嗯?我想把气氛缓和一下,于是就故意学翕淼平时不正经的语气说话,让,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哦,就冲你这第一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尽力去办到。
她挣扎着坐起来,冰冷的眼眸开始燃烧,我看清了她心中的怨。
洛心,茧琼水对我而言,她存不存在都是个无所谓的事,但她对你而言却是阻碍你和王的危险人物,我没有能力除去她,可是你有,你替我除去她!
炽热的眼神几乎将我灼伤,我怔了,也瞬间明白了——
这个孩子对于让而言真的很重要,所以她怨上了茧琼水。让明白,这孩子因为是我的,所以翕淼才会注意她,如果这孩子是翕淼的,翕淼也不会多看她几眼。她要的,只是我的孩子!
可是她流产了。
我的手抚上她的脸,抚柔了她的坚毅。我说,我尽力,但必须得等撑过这段时间后。
我扶着她躺下,望着她苍白的睡颜,我不由得轻叹——
这个可悲的女人!
送走天纪,我明白,我以后会很难再见到他。他离去之前咬唇无辜的样子停留在我脑海,他只是个孩子,所以他不明白他的做法会给人带来的伤害到底有多大。
不觉得可惜吗?让问。
我说,没什么可惜的。
你以前留他,不就是因为他长得像王,你把他当成王的替身,现在,你让他以后都别来了,那你以后怎么打发没有王在的时间?
陪你呀。我笑着凑上去,将棋盘摆到她面前,说,反正这一段时间将会没我们的事,不如我们来下棋吧。
啊?!
我只有这个方法,能使让不那么倔强地直着身子守着我。
我无聊地翻看离尘的历史,自从让的身子恢复后,她说什么也不肯和我下棋了,她又开始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很奇迹的,我的那个讨厌的人格竟然没有再出现,我的日子乐得悠闲。
要是让能陪我下棋就好了,从她身上体会到赢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比力量我比不过她,下棋我总能比得过她吧!
洛儿。
小小的脑袋从门后探出来,我放下手中的书,我很奇怪天纪怎么会进来,难道让没有守在外面?
应该是看花了眼吧,我把目光重新移回书本上,难得我有一回看书不犯困,当然是要抓紧时间多看看啰。
不久,一只盛了药的碗摆上我的桌子,天纪绕过比他高的桌子转到我面前,他像是做错了事一般看着我,洛儿,父王让我送药来。
平时不是由侍女送来吗?
他更不安了,他说,是我硬要来的,因为……因为……因为我想见洛儿。
哦。我不假思索地喝下去,可很快就想吐出来了,因为这药好苦!好苦!!可惜吞下去的药吐不出来,苦味不停地在牙间转呀转呀。
苦!苦……死了!!
苦?翕淼从来不会让我吃哭的药呀,这怎么回事?我抬起头看天纪,他单纯的眼里透析出希冀——一阵剧痛将我绞入了深渊。
顾不上指责天纪,我吃力地挪着脚向门走去。一步,两步。痛苦似乎会伴着脚步而加紧节奏地将我卷入深渊!
不行,我不可以就这样躺下。
门到了,可是门反锁了,一定是天纪锁上的!我伸手想打开锁,可是手却离锁越来越远——我的脚已经支撑不了我的站立,我一点一点地瘫下,不要……不要!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站不起来。
好疼!!我踡着身子,蜷缩却不能解决我的痛苦,可是我只能蜷着。
好痛……
远处窗口的天空好蓝,感觉好远。
我的孩子……我和翕淼的孩子……
睁开眼,突然发现灯光是昏暗的,这昏暗的灯光让我好想再睡下去,扇了一下眼睑,发现翕淼在迫切地看着我。我虚弱地朝他笑笑,说,翕淼。接下去的话我说不出来,因为我好累。我见到了翕淼,可是这一定是个梦,因为他的声音好远,他在叫我不要再睡了,他从来都不会打扰我睡觉的,他不会的。我合上了眼,然后被彻底摇醒了。
原来,这不是梦。
好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我脱离翕淼的双手,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床缘。
怎么了?怎么那么多的人?我可怕地问,心里好慌张,他们为什么都在用那么可悲的眼神看着我?我做错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做错呀。
翕淼挥手叫人退下了。
门合上了,沉重的声音击在心上,回响不断。
洛心,洛心?见我出神,翕淼唤了我好几声。
看到他的脸,我想起了天纪,忆起了那持久的剧痛。
手不自觉地覆上肚子,我颤抖地问,孩子,没啦?
翕淼一把搂住我,温声细语地对我说,没事了,以后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他们会在我们的关注下成长,他们会长大,长大后会娶妻生子,然后……
我大声地打断他的话,孩子没了是不是?!!
他眼里闪过一丝揪心,最后无力地地垂下头,说,是。
顷刻间泪水上涌,看他就要手忙脚乱地伸手过来,我硬生生地止住泪,拍开他的手,扭过头不去看他。
我说,现在天还亮着,王是不是应该回去处理政务了?
沉默地流淌在心中的是一种叫做悲伤的东西。
好,我该回去了。洛心……再见。他的声音比我还虚弱。
再见两个字击在我心上,我震痛地看向他,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伤痛的背影。
再见,这一次又要多久才能再见?!还要多久?!
等等!我叫住他,咬着唇,凝视他的金眸,我说,带我去天楼。
他二话不说地抱起了我。
头靠在他胸膛上,沉默的心跳代替了所有的语言。我的悲伤、思绪都停止了,剩下的,是空洞,无助无尽的空洞。
如果时间停止在这一刻,那该多好呀,我就可以永远地沉迷于与翕淼相处的这一刻,不用故意地提醒自己下一刻是分离。
我已经不想再和翕淼分开了。
回旋的楼梯无限的漫长,我扬起头问,累了吗?
翕淼笑笑,说,不累。
他的心跳早就出卖了他,他的心跳因为呼吸的急促而紊乱了。
可是我却任性地不叫他停下。
到了顶楼,他把我放下,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衣裳。
我伸手拭去他的汗水,昏黄的阳光覆在他脸上,将金色映上他的脸,呵,真像一尊坚毅的石像。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我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微笑,告诉他我不会有事。
他深深地凝视我,我笑着寻找他眼中我的倒影——娴静的脸,温柔而又悲伤的微笑。
最后他还是走了。
空气中未留下他的气息,我转身走向楼台。
所有的房屋都变小了,密密麻麻地挤在一块,在这里望下去,好像是在俯视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呵,在这里,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可是为什么我就是捉不住他?捉不住……那个与我无缘的孩子。
这里好高呀,高得让我想跳下去。
我蜷着身子,埋首在膝中痛哭。天楼好高,高得仿佛毫无人烟,这里离世人好远,所以……可以躲在这里哭。
哭累了,起身,走了几步就停住了脚。
阴影中,金色的发丝在飘扬,金色的眼眸在流泪。
翕淼他泪流满面。
我,送你回去。过了很久他才似是艰难地开口。
嗯。我点头。
这个时刻,说一句话,点一下头都已是艰难的事。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不管你再怎么赶我我都不走了。翕淼说,他为我捏好被子,我从他俯视我的双眸中看到了我一脸的死寂。
我闭上眼,缩缩身子,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耳朵,传来了骨头响动的声音,睁开眼,看到翕淼在握紧拳头,满脸的戾气,可是他很快就舒缓一切,似乎我睁眼的那一瞬间看到的都是假象。
我问,你想杀了茧琼水?
没有,你想太多了,快点睡吧。他轻柔地拍拍盖在我身上的被子,似乎想哄我入睡。
你想杀茧琼水?
你想太多了,快点睡吧。
你想杀茧琼水?
他无奈地看着我,最后点头说是,我是很想杀她。
这个时候,说话已不是什么难事。我静静地看着他,说,那么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