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话凄凉之(冰邱肴篇)(1 / 1)
第一次瞧见粤儿是在苏府,那时的苏府还在泱国的边地上,与冰地甚是近,当时的冰地强大鼎盛,又与苏家是忘年之交,得知苏王爷失踪之事,便带着一行人去探寻究竟。那时我和蓦然9岁。粤儿带着一副别人都不曾了解的淡漠眼光,初晨的光线让她本就稚气的红润脸庞更加精致,亦而不是用胭脂能够涂抹上去的。那时她不过才五岁,但无论是她的谈吐,抑或她的一举一动中,随意却又不失大家闺秀的模样,让我印象深刻
她更是落落大方,从不吝啬什么,有什么都堂堂正正说了出来,直爽而不负婉约。这样的女子,宛如清风,即使没有落鱼沉雁的做作雕琢,但却有一种强大的悠然感让我尤为动心。
蓦然在我面前牵过她的手,微微红润的脸庞在她两侧夹角显现得恰到好处,纵使心里有万般不忍,可也还是强逼自己镇定下来,说不准蓦然只是闹着玩的。从那以后便也就算有了些接触,倘若是有时间,蓦然经常会拉了我去苏府找粤儿,我瞧得见他这回可谓是用情至深,打从以前我还没见过蓦然玩玩哪个手下的丫头能玩得如此兴致有余。
我常常拿苏粤取笑蓦然过去的种种光荣事迹,蓦然只要是听到粤儿的名字,仿若是全盘接受,每次总是笑盈盈地嗔道“那是当然,就是不知道粤儿现在在作甚。”每每看到他如此地想起,我都不敢置信,这样一个算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从小就活在娇生惯养里但却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隐忍,然而每天只要一下了学回到屋里,准会给我谈起那个飘飘然的名字
于是第二日我们就一起连夜奔去苏府找苏粤,看着她正颔首坐在亭子边,我们便走得更近了些,突然发现一滴深深地伤感从她的眼角滑落,蓦然呆愣片刻再次迈了几步,还藏着稚气的手指缓缓拉过苏粤纤细的手,单腿蹲下,低声询问“粤儿,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么”即使充满童声的音调低沉,却如何都掩饰不了此时此刻蓦然心中的焦灼
我呆站在原地瞧着一旁略微低头的粤儿,什么话都未说,见此状况,蓦然更是焦急得几乎是巴不得马上就把那个惹了粤儿哭得人抓出来狠狠揍上一顿,我无奈走了上去,拍拍蓦然的肩,他扭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那一眼,我才知道里面藏着的不止是他喜欢她,并不是一个九岁孩子该有的神情
我惊讶一颤,不好再说什么。
“没人欺负我。”三个人挺立在夹杂月光的亭子下许久后听见苏粤稚气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继而慢慢扬起砸满泪光的双眼。
眼前蹲下的蓦然听了这一句,表情中透出丝丝安慰来,“那你怎么哭了”边说着边用手轻轻擦拭粤儿脸上的泪痕,月光淡淡隐没了蓦然深深地眉宇,细微地嘴唇边差些咬出丝腥甜。
只看粤儿笑了笑,“我只是想爹了。”短短的几个字扎紧了蓦然的心里,我想同时也扎紧了我的心里。我微微蹙着眉,“苏粤,还有我和蓦然啊,我们俩只要一下学就会来看你的,你爹会回来的。”我小声地向那个坐在亭子边上的矮小身影嘀咕
心脏砰砰直跳,脸猝然一下红了起来,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真逊。不料粤儿开始笑了起来,我莫名地看着她,小小的身体在笑容中适合地颤抖,辫子轻轻搭在肩边,只听她缓缓开口“肴肴,你的头发真好看,衬着这月光。”
她只这一句,脸上带着无法满足的笑意,渐渐浓烈,温柔,我心中顿时的嘈杂感在瞬间变成阵阵清风,委婉勇敢犹如粤儿给我所有的印象,“粤儿,你若是喜欢,我天天来就给你看了我这头发!”或许这是那个时候对于两个脆弱而无助的少年最大的勇敢,亦是对于粤儿,也是对于我。
“你那头发都白了,凭什么给粤儿看。”蹲在粤儿面前晌久的蓦然轻轻侧过脑袋别了我一眼,又转回头去“要看也是看我的,粤儿,对么。”他笑得如此温驯。粤儿无意地点了点头,却重伤了我所有的期盼。
就在那一夜,我将我的无奈埋没心底,直至苏府迁往泱国,那夜蓦然抱头痛哭,我仍是第一次瞧见他如此不堪,破落得连连几日不说一句话。就连苏粤走的前几日我和蓦然几次去寻了她,却终是没有寻到,要么就是不在,要么就是有了别的事去。后来我才知道是一琛府里的一个主子看上了粤儿,于是每日便寻了粤儿去附近的峦巅奏上一曲,以至于每一次下学,我听得山的那头缓缓传来回音时,都驻足再难迈半步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冰地即将瓦解,可我不愿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被泱国一并吞没,这对于一个民族来说几乎是耻辱,我不愿意,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泱国有她,那个我曾经了解却推至边缘的女子。正遇泱国打算围城的那些日子,我和蓦然每日商量到深夜,他劳于疲惫的战事,却每日都站在楼台上向远处的泱国眺望,沉思。
就在要攻打那日,四分五裂的战场之间,甚是混乱一片,我努力寻找那个仿佛是昨日里把你一起带走的男子,也许是因为稚嫩的脸庞早已不再,我分辨不出谁是谁。我挥洒着手中的剑,一提缰绳掉头转身之时我却看到蓦然早已摔在了绒草间,手臂淌着血,我几乎是不管不顾冲了过去,眼看他就要深度昏厥,却传来敌方撤退的消息,我便清楚知道,是他!
真就过了几日那男子便找到了我,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他强势的口吻脱离着一切,这样一个不羁世俗的男子也许才能配上粤儿,心里的莫名痛楚在悄悄安顿好蓦然之后连夜赶往泱国城内。
那是我头一次隔了数年后瞧见粤儿,我以为她没有变,以为她还是那个青涩的女子,然而在接下来的种种我却无法承认我错了,那个曾经矮小的身影早已不复存在,那个曾经将手放在蓦然掌心的幼童已经消失了,最是让我无力隐忍着痛之时,那个轻声唤我肴肴的女子也早已变了,彻彻底底。
当蓦然知道我见过粤儿后几次欲求跟我一同去泱国,至少要让粤儿知道他从未忘记过她,然而若是蓦然真的踏进泱国半步,琛绅又会下出如何惨不忍睹的命令来缓解他和粤儿之间的关系,我不得而知,却独独只有无尽地劝说蓦然,让他等待时机,我们都在等。
琛绅像是看出了什么端倪,给了我和蓦然这样一个时机,于是蓦然让我替他转交一封信给了粤儿,起初我的内心是挣扎的,可是后来我才觉得,倘若粤儿没有忘记,这么些年,又何不让大家平有这个机会,这样或许才不会输得难看。最终我决定将信交给粤儿,可是粤儿无可奈何以至于是厌恶的表情达到了极致,我压下心中一切藏匿试图跟她说明白,可是那一句“冰地郡主,你可忘了我家爷对你有恩,请你收回刚才你因无意说出的话。”我的整颗心正在冰溶,我不知道蓦然知道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当我踏门而去之时,迎着冬末的和煦,心里纵有万般难耐,亦而复杂亦而明朗,这么些年,蓦然的等待对于现在的苏粤来说早已不如琛绅。蓦然,你的知足者常乐早已不再是唯与悦耳之声了。心中低低喃喃,或许是真的想让蓦然知道,再或许也是让自己死心的一种方式
晃荡着无力的身子踏出门去,不知旁路究竟是何人,只顾着自己轻声道出: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