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言戮心故（1 / 1）
段若水微微一怔，后又点点头，脸色甚是沉重。
段若威一惊，道：“什么人武功这等厉害。”段轻平武功修为着实不低，要伤他已是不易，何况是三丈之外伤了他。
更不可思议的是，三丈之外打的一掌，掌力尚且凝而不散，掌力击中右边肺叶，其余脏器均为牵连震伤。
段若水道：“七叔，你也看不出来这人是谁吗？”
段海平摇头，都：“这人故意隐藏了自己的武功，而且隐藏得太好了，连内功都能隐藏。”
段若威惊骇良久，问道：“那为何这一掌不打左边的心脏，反而打右边肺叶？”
“这亏得老三机灵，我想老三一看到那人现身，马上转身便跑，是以偏了位置。也亏老三内力不浅，不然这一掌虽然偏差了位置，仍然可以要了他的命。”
段若威道：“换作是我，这一掌勉强还受得了。”
段海平道：“若换作是你，早就死在那人手上了。你笨得要死，不能像老三那样能抓住唯一的一线逃生的机会，又没有老三的轻功，想跑也跑不掉。况且，以你的臭脾气，吃了这一掌之后，不但不跑，还会屁颠屁颠跑过去跟人家拜师学艺。”
段若威抓抓头，笑道：“这倒很有可能，如果那人真的如你说的一般武功出神入化。”
段海平道：“这人的武功应该还在那个红色面具和白色面具之上，而且是远远之上。”
段若威故意冷笑一下，骂道：“以你那点能耐，又看不懂他们的武功，莫要胡乱品评他人武功高下，天底下怎能有人武功在他们二人的远远之上？”
段海平不以为意，道：“那红色面具和白色面具的武功应当和你老头子相当，你老头子有能耐把老三伤成这个样子吗？所以我之前感叹，魔教怎么这么多高手。”
段若威黑脸满是笑意，那神情意思很明白，就是我早就知道这个道理，现在只是考考你而已。
段若水道：“红色面具和白色面具？红者烈火，白者寒水，你们遇到的，莫非是魔教的烈火和寒水两个魔王？”
他似乎有些自然自语，魔教魔王的名头，段海平与段若威才首次听到。
段若水正容道：“仔细说说你们在城南客栈的情形。”
一直只顾讨论与段轻平伤势相关的事情，这时候才来得及说起在城南客栈发生了什么事。
段若威赶紧抢过话头，将方才在城南的经历详细讲给段若水听。
事情讲得很详细，但语气和神气则难免有所夸大。添点油加点醋之时，段海平圆圆的脸满是笑容；添一担油加一担醋之时，段海平的笑容中还发出“呵呵”之声；当段若威添一车油加一车醋，段海平满脸笑容的圆圆脑袋直摇头，以示此人已无可救药。
说到渡劫大师与白色面具寒水魔王的一战时，段若威连连说段若水可惜了。
段若威讲完了，段若水笑道：“五弟越发不简单了。”
段若威对段海平说道：“我辈江湖中人，能得大哥一赞，实属无上荣耀。”
段若水不禁发笑，道：“那个烈火魔王中了七叔的‘固步散’，即使魔教的医术再高明，没有一个月，也解不了毒。我等除掉魔教抑或魔教除掉我等，用不着一个月时候。这也算是除掉了对方一名高手，你们立了一大功劳。”
段若威道：“可惜没能掀开他们的面具。”
段若水道：“世间哪能事事十全十美。”
段若威又道：“大哥，我有一事不明。为何那个带白色面具的寒水魔王会出现？”寒水魔王没有可能料到红色面具烈火魔王会被段海平和段若威暗算制住。
段海平插嘴说道：“你这黑小子够笨了，他们一起来收拾我们的，那个什么烈火魔王在明，什么寒水在暗。所以烈火魔王被我们伤了，寒水魔王马上出现。”
段若威道：“你才够笨呢，你以为你段老七有多大面子啊，魔教要出动两个魔王来对付你。”
段海平也不介意，笑着摆摆手，道：“这种事情你们想去吧，老叔我懒得动那份脑筋。”
段若威道：“大哥，你说呢？”
段若水一笑，赞许道：“五弟心思缜密，越发想的周到。”却没有回答段若威的问题。
段若威见他有意不说，不禁焦急，却不敢追问，唯有干焦急。
段海平哈哈大笑。
一个房间里。
除一张床，再无他物。
床上躺着一个带着红色面具的人，正是魔教的烈火魔王。
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人站在床边，正是魔教寒水魔王，他冷冷的盯着红色面具上的那双眼睛。
红色面具声音生硬的吐出两个字，“谢谢。”
寒水魔王冷冷的“哼”了一声，眼睛仍然盯着烈火的眼睛。
烈火魔王避开不看他的眼睛，勉强道：“段海平使毒本事当真是匪夷所思，‘固步散’还真厉害，你费了几个时辰的功夫，我方才能够张口说话。”
寒水又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烈火不说话，又避开他的眼睛。
寒水冷冷的道：“为什么？”
烈火勉强一笑，道：“什么为什么？”
寒水“哼”了一声，还是冷冷的道：“你知道你该说什么。”
烈火长长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良久，寒水道：“在城南客栈时候，你为什么要脱下面具？”
“没有想到阴沟里翻了船，更没有想到你会来救我。落入了他们的手中，就算他们不杀我，我自己还能活下去吗。没死之前掀开面具，还算有个气概。死了之后，被他们掀开面具，死得也窝囊。”
寒水冷冷的道：“不够。”
“什么不够？”
“这个理由不够。”
烈火魔王无奈，道：“那我该跟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嘴里随时都有一颗药囊，药囊裹着的是‘化尸水’。只要你咬破药囊，就算马上来掀开你的面具，也没有人能够认出你来。”
烈火怔了一下，不再说话。
寒水又：“你想脱下自己的面具，暴露自己的身份之后，再吞‘化尸水’自杀。死，不是你脱下面具的理由。”
烈火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冷漠，道：“就算我暴露了身份，段家的人也追查不到你们来。”这句话声音有点僵硬，语气有点冷。
寒水沉默了半晌，微微叹了口气，道：“你想放弃。”
烈火冷笑一声，道：“我想放弃什么？”
“放弃你自己。”
烈火冷哼，道：“什么叫放弃我自己。”
“放弃你自己，放弃你的抱负，放弃我们魔教，放弃你父亲。”
烈火只是冷笑，看起来却很勉强，不知是因为脸上的肌肉僵硬，还是因为这几声冷笑笑得底气不足。
“你还真了解我，我还不知道我想放弃这么多。就因为临死前想掀开面具，你就有这么多话要说。你给我个理由，我为什么要放弃。”
“因为你的心变了？”
烈火魔王冷笑一声，道：“我的心如何变了？”
寒水凝视烈火魔王的眼睛，道：“你已经心寒了。”
烈火脸上的肌肉还是僵硬的，但是还是微微的抽搐了一下。脸上隔着面具，寒水魔王没有觉察到，只有烈火自己清楚。
“五大魔王齐聚魔山，重开魔坛，正是我教复兴的大好时机，我心寒什么。等了这么多年，就是要等这个时候。我只恨今天阴沟里翻了船，被段若威那小子扮猪吃老虎，又中了段海平的暗算。在此关头，有心无力而已。你莫要以为救了我一命，就在这借题发挥，随意数落于我。”
“为何心寒，你自己清楚。”
烈火魔王只是冷笑。
寒水魔王也在冷笑，许久，才徐徐说道：“众人江中同游，唯我独掌舟楫，正欲乘风破浪，奈何他人不与我同。”
烈火的神色在黯淡，心在往下沉。
这句话，正戳中了他心中的上。
寒水道：“莫非你忘了你的父亲？”
烈火不敢做声。
寒水厉声喝道：“自古英雄，谁不曾经历磨难，若尽如你这般，天下岂还有成大事之人。韩信尚且曾受胯下之辱，你一时不如意，便心灰意冷，如何对得起你的父亲，如何对得起你肩上的重任，如何对得起你们教二十年前死去的人。”
烈火魔王眼神一热，沉声道：“多谢你。”
寒水这才缓和声音，道：“这才是我该帮的你。”
又道：“段海平的固步散着实厉害，我要帮你想解毒的法子，至少要一个月。”
“一个月？”烈火魔王失声惊呼。
“至少一个月。”顿了一下，寒水魔王又道，“你该知道，与段若水决出胜负，用不着一个月。”
说完转身离开。
烈火魔王神色木然躺在床上。
他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感觉。
抑或愤恨，恨段海平和段若威，似乎恨不起来。
抑或该觉得遗憾？
失落？
还是有点庆幸？
又或者该觉得解脱了？
烈火魔王吐了一口气，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在叹气还是在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