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两心相依(1 / 1)
伤若沉沉睡了半天一夜,终于醒来,她只觉得后背和腹内还是疼痛无比,但尚堪忍受。只是她没有想到,一睁开眼,她看到的便是连城璧。他温和的面容,璀璨的眸子,带着丝丝的温柔,就像让人如沐春风一般。
“城璧,你一直守着我吗?”她身上虽痛着,但心底感动,她想要坐起来,可稍一用力,小腹就觉得疼痛难忍。
“伤若,千万别动,你的伤还很严重,虽无性命之忧,但一定要静养。”连城璧面对着她,坐在床沿上,轻轻扶着她的双肩。
“你定是为我费了不少心,你的伤怎么样了?要紧吗?”她无意间的语出关怀,却叫连城璧感动万分,“别管我,你总是这样,一直都这样,无论何时何地,都只想到我。”连城璧还想说什么,只是他眼中已经罩上了一层雾气。不管她嘴有多硬,不管她的想法是不是有所改变,可她爱他的心却始终没有变过。
伤若只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她不该这么说的,不该让他知道她的情不自禁,她不该迷惑他的。伤若也觉得痛苦,不禁流下了泪。
“怎么哭了?还很痛吗?你可能伤了脏腑,是会痛一段时间的,但是好好休养,就会好起来的,不要害怕,我会照顾你的。”连城璧心疼地说着,并用拇指去擦她脸上的泪痕。
“嗯!是很痛,可我会忍着的。”伤若颤抖着声音说着。
“堡主,药好了。”白杨、绿柳二人端着药,小心翼翼地进屋。
“伤若,我们吃药了,我来喂你。”连城璧俯下身子,在伤若耳边温柔地轻语。
“不,不好,我自己吃,我自己可以!”伤若不想让连城璧再看到她的模样,虽然她知道也许他不介意,可是他已经见过几次,但那都是无奈。她不想她在十分清醒的状况下,让连城璧看着她丑陋的脸,她会觉得无地自容。
伤若强着要自己坐起来喝药,可是稍一动,她又痛得差点要流泪,她只是哀求地看着连城璧,“不要,我不要让你再看到我的容貌,求求你,不要。”
看着伤若这般哀求,连城璧心如针刺,他道:“你别乱动了,你忍着点,我扶你吧。我坐在你身后,让你靠着,只帮你端着药碗,你自己喝药,这样可以吧?我在你身后,就看不到你的脸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伤若含泪点点头,接着连城璧单腿跪在她床头,他很小心地托起了伤若的双肩,伤若忍着疼,慢慢借着连城璧手上的力气,坐了起来。连城璧坐到了她身后,她的身子缓缓靠在连城璧的身上,连城璧端过药,手绕到伤若面前,道:“这样你就可以喝了,用勺子慢慢喝,当心烫。”说着,连城璧又急忙屏退了白杨和绿柳。
伤若就这样半坐着靠在连城璧的身上,让他一手端着碗,一手稍稍扶着她。她一手撩开面纱,一手拿着汤匙往自己嘴里送着汤药。
很久,伤若才把一碗药喝下去了,连城璧将药碗放在床头的几案上,他轻轻环住了伤若,因为他觉得她的身子很冷。他握着她的小手在他的手里,慢慢帮她搓着双手,他心里只觉得很痛很痛。虽然他们团聚了,虽然她还没想起他,可是他怎么就已经让她吃了这么多的苦,为什么要这样?
连城璧默默地,温柔地搓着伤若的双手,他的脸轻轻埋在伤若的发间。他轻吻着她的发,似乎在忏悔着他一生的罪孽,诉说着他对她的抱歉。伤若只觉得连城璧的气息从头顶传来,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如今带着伤,她似乎特别脆弱,她很渴望有这样一双大手,永远温暖着她。
连城璧静默了一会儿,对着门外大声说道:“白杨、绿柳你们进来一下,帮我看看伤若的伤怎么样了。”
不一会儿,白杨绿柳跑进门,见连城璧从身后环抱着夕伤若,虽然有些诧异,但他们还是表面平静地走近。
“帮我看看,她的伤势,还要怎么调理。她身子奇寒,对方下手又太重了,小腹上的一脚,不仅伤了她的气血,脉络不和,也伤了她的脏腑。我就怕她随时会再内出血,你们给我想想办法。”连城璧满口的心疼,也满脸的憔悴。
白杨、绿柳两个人轮流仔仔细细地为伤若诊过脉,很慎重地考虑着,然后二人的结论是,可以有办法,需要去找些珍贵的药材。连城璧的话是,不遗余力,不惜代价。白杨绿柳只是觉得震惊,却只能退出门去照办。
“为何要这么为我?那些药材很难找,很贵重。”伤若靠着连城璧,轻声问道。
“再贵重,花点时间,花点钱就能买到,可是你的心,却不是花钱就可以买的。告诉我,为什么要为我挡那一掌?为什么为我连性命都不要?”连城璧心疼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让慕容雪影伤害你,我不想你受伤。你不能有事,惜萦除了你,就没有别的亲人了,我不想她没有了爹。我也不想,这个世上没有人记得乐柔,一个那么好,那么爱你的女子。”伤若弱弱地说着。
连城璧听着伤若这么说,只觉得心如刀绞,十六年前,她会傻得为他挡了一掌,十六年后,她却依然如此,为什么,她就是想不起来她是乐柔呢?做了一样的傻事,也给了一样的答案,不舍得他受伤。可是今时今日,他又怎么会舍得她为他受伤?她还是一样的,可他早已不同,他深深爱着她,在她身上的伤,远比伤在他身上更痛。
“城璧,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我说错了什么吗?”伤若等了片刻,却听不到连城璧的回答,她有些害怕,只隐隐觉得连城璧在静默着,却在强忍着什么。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傻,让我觉得很心痛。让那女人打我一掌又如何呢?我武功好,死不了的,可是看你伤成这样,我心如刀割。你不怕万一我来不及救你,我心痛得会死去的,以后千万别再为我做什么了,我早已欠你太多,这辈子都还不了了。”连城璧的泪落到了伤若垂在肩上的发丝上。
伤若明白,他说的是乐柔,他要偿还的是乐柔,他这一辈子想要好好爱的是乐柔。
“姐姐,你好点了没有?”惜萦拉着石枫,两个小鬼就这样一下子冲进了伤若的房间,可是看到的一幕,却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惜萦,石枫,你们来了。”连城璧和伤若同时扭头看到了两个孩子,瞪大了眼睛,在看着他们。连城璧只是淡淡一笑,松了手,先擦了脸上的泪痕,然后缓缓起身,小心地扶着伤若,让她躺了下去。
“爹……我们来看看伤若姐姐。”惜萦愣了半天,好容易才憋出这句话。
“嗯!应该的,你们好好陪陪她,但不要让她太劳神了,她要是累了,就让她休息。”连城璧说着站起身,坐到了一边的窗户下面。
惜萦看了看石枫,只觉得很尴尬,石枫也眨了眨眼,跟惜萦使了个眼色。然后二人走近了伤若,嘘寒问暖了一番,伤若只是淡淡地微笑,回应着他们,不久,她只觉得累,便睡去了。
因为伤若的屋子里挂了厚帘子,又有暖炉,所以比较热,两个孩子呆不久,就觉得热得发闷。惜萦便拉着连城璧出了屋子,一边走着,她也不出声。
连城璧陪在惜萦身边一起走着,见女儿似乎闷闷不乐,他也知道原因,便温柔地问起来,“惜萦,怎么了?不高兴?”
惜萦也不回答他,只是低着头,继续走路,半晌,她突地说道:“爹爹,我不坚持了,我只希望,你可以好好照顾伤若姐姐,不要再让人欺负她了,你要保护好她,就像你保护娘一样。”说着惜萦转身跑了,石枫看了连城璧一眼,调皮地一笑,然后追着惜萦去了。
连城璧听到惜萦的话,如释重负,他们的团聚指日可待了。
石枫追着惜萦跑到了花园的一处假山后,惜萦也跑不动了,石枫站在她身边,笑道:“我本来还想着要用什么话来说动你,现在看来,是免了,只要你喜欢伤若姐姐就好了。”
“怎么?你早想做她的说客了?”惜萦歪着脑袋问着石枫。
“是啊,我早看出来伤若姐姐喜欢你爹,可是你偏不喜欢她接近你爹,我本还苦恼呢,现在不需要了。”石枫耸了耸肩,双手一摊,一脸调皮的笑。
“我爹一直说她像我娘,但这怎么可能嘛!所以我一直不想我爹太接近她,我怕我爹忘了我娘。可如今,我也觉得她好像我娘,虽然这不太可能,所以我想通了。既然爹爹这么想娘,既然伤若姐姐对爹这么深情,她为了我爹,可以像娘一样爱他,他们两个在一起也好,就算我娘真的死了,我爹也不会忘记她的。他们互相喜欢对方,又都视对方为生命,我为何要阻止呢?况且伤若姐姐也对我这么好,我想她也无意取代我娘,我不该为难她的。”惜萦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原来你这就想通了,那就不用我开导你啦!不过……我怕伤若姐姐很难过自己那一关呀!”石枫叹了口气说道。
“为什么?”惜萦问道。
“我与萧大哥在苗疆一带也呆过些日子,听说过柏彝族的一些传说。他们说柏彝族人一生只能有一个丈夫,一个妻子。丈夫不可有其他的妻妾,而若丈夫早逝,妻子也只能守寡,不能改嫁。伤若姐姐是柏彝族人,你爹已经娶过你娘,就不能跟伤若姐姐在一起啦!”
“啊?有这么奇怪的规定?可是我爹又不是柏彝族人,为什么要他守这个规矩啊?只要伤若姐姐只爱我爹一人,只要她不在意我爹成过亲,不就行了?再说我娘生死未卜,若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她,那伤若姐姐也是我爹的唯一呀,有何不可?真是的,等她伤好了,我去劝劝她!”惜萦一下子蹦起来。
石枫捂嘴而笑,道:“真没见过你这么开明的女儿,哪有逼着人家做你后母的呀?再说了,你也没嫁过人,逼着伤若姐姐嫁给你爹,你羞不羞呀?”
“好啊!萧石枫,你敢笑我?要不你去说?你去说的话,更好笑啊!我只是想我爹可以开心点嘛,我不想我爹再伤心了,我不想他再长出白头发了。”说着惜萦蹲下身子,呜呜抱腿哭起来。
石枫知道玩笑开大了,便走到惜萦身边,蹲下,歉疚地说道:“好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开玩笑的。其实我挺赞同你这么做的,要是我是个女孩子的话,我也会这么做的。我会让伤若姐姐心软,会想办法让她动摇,跟你爹在一起的。你的想法很好的,真的。”
“嘿嘿!那当然了!我随我爹,聪明!”惜萦一扬脸,笑了,原来她只是在逗石枫。
“城璧,伤若她怎么样了?”商子旭带着尚修玉来到连城璧面前问着。
“她无大碍,但需要静养,正睡着呢。她内伤严重,不能再受到任何的刺激和伤害了。”连城璧平静地说道。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不便再过去打扰她了,就让她好生休息吧!耽搁了几天,我们该抓紧时间了。”商子旭说道。
“嗯,我明白,你们快去吧!希望不要因为耽搁几日,发生什么意外。你的伤没事了吧?你自己小心,我将连家堡独有的联络暗号和求救的响箭都给你,若是发生什么事情,要及时通知我,我不希望你出事。”连城璧拍了拍商子旭的肩,给了他几样东西。
“嗯!放心吧!我自己会小心的。不多说了,我和修玉这就告辞了,好好照顾伤若和石枫。至于无极城的事……”
“无极城的事情,你别担心,我会有办法对付他们的。快上路吧,小心提防,不要被人跟踪了。”连城璧说着,送商子旭和尚修玉往门口走去。
在门口目送着商子旭离去,连城璧低语跟守门的护卫说道:“你去司马府走一趟,将司马少爷请来。此处有我的拜帖,快去快回。”连城璧从身上拿出一张帖子,交与那人,然后转身回到堡里。
不多久,司马相被人带着,来到连城璧面前,连城璧已经备了茶,坐在厅中等着他。
见司马相来到,连城璧站起身来,走上两步,抱拳作揖,道:“司马兄,你来了,快请!”说着连城璧引司马相到了厅中,请他坐下。
“司马兄请别见怪,本来连某该登门道谢的,只可惜伤若伤重,我不敢走开。再说,如今有事,还望司马兄相助。”连城璧坐下,客套地说着。
“连兄,谢这个字,就别提了。当年在惜萦的弥月宴上一别,我们已有快十六年未见了。当初听说你的壮举,我心生佩服,但只听说你传来噩耗,后又听得你回来了。我一直也没有再来府上拜访,本是我欠妥了。原以为我们相见无期,前几日你我相遇,真是叫我觉得惊喜又意外。只是,这些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你已经早生白发?为何那天会那样骇人?那个女子,你口中的伤若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司马相稳稳坐着,不紧不慢地问着一些情况。
连城璧看着司马相,便将这些年所经历的,大概说了一下,包括他怀疑伤若就是乐柔的事情,还有跟无极城主的遭遇。
“说起那天,真的要谢谢你了,若不是你及时出现,伤若怕是没救了。”说着连城璧起身,又抱以一拳。
司马相急急站起身来,抱拳回礼,“何须客套呢?那天正好也是巧合,我去姑苏城会友,才会遇到你们,而那莫家庄的大小姐正是我妻,所以行了方便,才来得及救伤若姑娘。”
连城璧抬了抬手,二人又坐回了位子,司马相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么说来,你是想图个清静都没办法了。只是这伤若姑娘无辜受累,她太可怜了。你说得没错,我也觉得她是乐柔。当时见到她,我心中一颤,记得惜萦弥月的时候,你说乐柔死了,我当时心里只觉得惋惜。那天见到她,我心里真是意外又激动,可没想到她已经不记得你了。只是她如今伤着,你是想我跟你一起对付无极城主吗?”
“如今,我不知道那城主收买了多少人,我只是觉得从滇川一路过来,他似乎已经交友甚广。那日袭击我的人,当中还有边塞九虎,我虽不认得他们,但以他们的行事风格,我猜应该是他们。那城主收买了关内关外,有名无名的各色人士,黑道白道,也许数不胜数。想来他要拉拢我,第一,他是想借我的名号策反,第二,也许江南一带,他还没有能收买得了够分量的人。只是十多年了,我已不在江湖走动,对各色人事,多少有些生疏,我想请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各个门派的动向。”连城璧说道。
司马相沉思一阵,他似乎明白了连城璧的意思,便点头答应了。
“多谢司马兄,姑苏城内,有贾信在,一有动静,他便会通知我。若是真让这疯子得逞了,天下没有人能安心过日子。我只想一家人平平静静,可是这么个小的愿望,都难以达成,唉!”连城璧似乎身心疲惫。
“我明白你的心思,如今伤若姑娘的伤如何了?我看你烦心,有一半也是为了她。”司马相问道。
“确实,我很担忧她,她本就身子弱,又让人伤了要害。如今又近冬天,实在不利于她的伤。”提到伤若的身子,连城璧又是愁眉不展。
“别着急,我家还珍藏着一些人参、鹿茸,还有雪莲什么的,反正我们也用不着,改日我拿给你,让伤若姑娘补补身子吧!当年我是真心佩服乐柔的智慧和勇气,如今她变成这样,我心里也觉得难过。原本,我对你的仇恨可深了,但都这么多年了,我早淡忘了。想来你也有你的难处,我不该执着。放心吧,一切会好的。我先去安排事情了,有了消息,我再来找你商议。”说完,司马相请连城璧留步,便快步离开了,他知道,这次的事情,不是连城璧一个人的事情,而是需要很多人的齐心合力。
如果他们周围的人都已经被收买,那么连家堡和司马家就成为他们当中的异类了。这次无极城找上连城璧,说不定过些时候,也会有人找上司马相的,毕竟连城璧之下,他也算号人物。这个司马相很清楚,他们若是想铲除连家堡,就绝对不会放过司马家,几十年的交情,瞒不了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