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从零开始(下)(1 / 1)
连城璧似乎还在紧追不放,但一切似乎都淡了,淡得可以叫他把往事侃侃而谈,不再步步紧逼。
“这里真的是我的家吗?这一切都这么熟悉,还有这里的下人,我真的……”沈璧君对自己现在的感觉,觉得非常难以置信,为什么所有的人她好像都认得。真的,在她的心底她真的都认得,可惟独不认得自己的“丈夫”,连家堡的主人。
沈璧君确实有些心潮澎湃,甚至有些惴惴不安,道:“难道你我真的是夫妻?多年的夫妻吗?”
连城璧道:“是,否则,这里的一切你为什么会如此熟悉呢?不用我带路,你都可以来去自如。还有我的密室,你知道在哪里吧?我只带我的妻子进去过。”
沈璧君很自然顺眼向假山后方看了看,确实,密室就在那里。她知道的,她确信无疑了,这个男人真的是她的丈夫,而她已经在这个家里住了很久了,至少已经久到熟知这里的一切。
“可是我忘记了你,我唯独忘记了你!这样对你太残忍了,太残忍了。”沈璧君红着眼眶说着,因为这一路上,连城璧都陪着她,她一直能看到他眼中的殷切和一种无奈的失望。她知道他的目光是多么深情,可是她却真的一点点都不记得他了。
“只要你不离开我,只要你还能活着,即使你忘记了关于我的一切,我都不在意,只要你还活着。”连城璧说着,眼睛里也闪出了泪花,突然,他的心痛了。
“你怎么了?”沈璧君紧张地问道。
“哦,没事,我只是受了点内伤,现在胸口有些疼痛而已,不要太激动就好,别担心,我调理一下就没事了。”说完,连城璧让下人照顾璧君,他自己却匆忙离开了。
沈璧君一个人站在花园里,她想着她这个丈夫一定是很爱她吧。方才他匆匆逃离,也许真的是内伤作祟,也许是他真的心痛难受了,他会躲起来哭吗?如果不是因为她忘记了他,他们应该很幸福吧。就在沈璧君出神想事情的时候,她突然见到了萧十一郎,远远地站着,看着她。
“你是何人?为何这样看着我?”沈璧君遥遥问道。
“在下……是连少堡主的朋友,暂且留住连家堡。”萧十一郎说着,慢步上前。
沈璧君一听是连城璧的男宾,便行了礼回避了。可是萧十一郎却心痛万分,虽然做好了成为陌路人的心理准备,可是那种冷漠陌生的眼神,和疏远的距离真的快使人窒息了……
几天过去了,沈璧君对这个“家”又重新熟悉起来,更重要的是她小心地观察着这个她并不熟悉的丈夫。他是那么完美,伟岸、沉稳、英俊、大气、有风度,而对作为妻子的自己是这么彬彬有礼,体贴备至。是因为自己的遗忘而让他变得这么客套,还是……不知道答案,却不能去问任何人,一切都要凭自己去看,去感受。
“我们成亲多久了?”沈璧君问道。
“三年五个月又十七天。”连城璧答道,“我们从小青梅竹马,幼时是玩伴。后来我要接掌连家堡,我们就见得少了。再相见时,是在杨家马场的春季赛马大会上,那之后没多久,我们便成亲了。本想让你安安心心做连少夫人,可惜作为夫君的我却没有保护好你,屡屡让你陷入危险之中。璧君,我真的很抱歉,每次我能顾到连家堡上上下下的人,就没有余力再时时刻刻守护在你身边了。为了一大家子人,我苦了你了,让你受惊吃苦,我真的不想,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听着连城璧的声声忏悔,看着他那么自责的样子,沈璧君能体会到她的丈夫身上有太重的担子。虽然这不能责怪他不够爱自己,可是璧君真的不太喜欢这样太有负担的丈夫。这样的丈夫固然好,但生活好累,好压抑,而作为他的妻子的生活,感情却会变得那么沉重,一点都不自由。这样的丈夫,注定是没有办法一直陪伴在妻子身边,过那种牧羊放歌的闲适惬意生活。可是这也不能怨他,这不是他能选择的,不能因为他的责任而埋怨他。一个能对家族负责的男人,才能对自己的家庭负责,才能对自己的妻子负责不是吗?他对待妻子的态度,他付出的种种,已经是他尽了力的。责任是他没有办法去选择的事情,他的爱已经那么深沉,难道还要奢求什么吗?完美,世上本没有完美,他已经很尽力了。沈璧君思考着,说服着自己。她是他的妻子,她就要学会接受这一切。
“璧君,我真的是很内疚,以前是这样,现在……我还是重蹈覆辙,我依旧没有能保护好你。害你中了这奇怪的毒,我真的不是个合格的丈夫,总是让你受苦,对不起,对不起……”连城璧似乎要将他这一生的对不起都对沈璧君说完,即使他从来不喜欢向任何人说对不起,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对不起太多的人,特别是乐柔……
“城……城璧……你不要自责,我不怪你。听你所言,你定是肩上负着太重的责任,你要担起整个连家堡的安危,整个武林的荣辱,你没有办法顾及我,我能理解。”沈璧君柔声说道。
连城璧听到沈璧君说到这话,感动万分,眼中热泪翻滚。他很激动地抓住了璧君的手,道:“璧君,我太高兴了,你终于能懂我,终于能原谅我了?真的,不是我不在乎你,而是……我也不得不更重视我的责任,重视连家堡上上下下的人。”
“连公子,你别这样……”沈璧君急忙抽回了自己的手,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听你此言,似乎是我做得不够好,我以前曾埋怨过你?”
“不,璧君,这不是你的错,即使有埋怨,你怪我也怪得对。你只是我的妻子,我应该保护好你的。是我忽略了你会害怕,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在家,不该让你有机会单独面对逍遥侯,不该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不在你身边,而单单只顾着去追坏人,不该……是我对你不够好,对你不够细致,是我的错。”连城璧懊悔地说道。
“城璧……”沈璧君想要安慰连城璧,可是却被城璧突然一下子抱住了,抱得紧紧的。璧君想要挣脱,不管他们的关系是如何,至少现在,她还不习惯有个男人如此紧紧抱着她。
“不,璧君,不要再推开我,我不想再失去你。因为我的错,我的过失,已经差点让我失去你,我真的很后悔。现在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让我时时刻刻照顾你。”连城璧紧紧抱着沈璧君不肯放,紧抱着她的双手却因为用力而在颤抖,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不要这样,你放开我,放开……”沈璧君推着连城璧,却突然晕倒了。
“你对璧君做了什么?”萧十一郎突然跳了出来,狠狠推开了连城璧,揽住了沈璧君。
“萧十一郎,你别得寸进尺,别忘了这是在连家堡,放开璧君,她是我妻子,她现在也只信任我!”连城璧说道。
萧十一郎几经思量,还是放开了沈璧君,把她还给了连城璧。连城璧横抱着璧君回到房里,叫来了白杨绿柳。
“怎么样,是不是毒又发了?”连城璧问道。
绿柳诊完脉,道:“恐怕是的。”
连城璧想都没想,直接拿起桌上的杯子,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任凭自己的鲜血流入杯子里。萧十一郎看着连城璧的血慢慢聚成半杯,他也不说一句话,献出了自己的血。
连城璧见萧十一郎奉上了自己的血,他瞟了十一郎一眼,便起身端着两杯血,走向了沈璧君,给她喂下了那两杯血。“你还不走?等着璧君醒来,还有意义吗?她不认得你的,她只会认得我这个丈夫。”连城璧得意却讽刺地说道。
萧十一郎心里虽然很不甘心,可是现在他尽管有太多的不满,他也不想再去计较了。就让璧君认定他吧,至少信他,可以让她安心,不会带着惶惶的心跟着自己去找解药。
“萧大侠,还是出去吧,出去吧!”白杨、绿柳拉着萧十一郎就拖他往门外走,“别看了,现在……啧啧啧,你还能怎么办呢?再怎么说,她还是少主的妻子啊,她是少夫人啊!”白杨说道。
“前辈,我明白,不用安慰我,我现在只是希望,璧君能认定连城璧,至少她能很快感觉到,自己是安全的,至少跟着连城璧是安全的。”萧十一郎说道。
“萧大侠此话何解?”白杨和绿柳甚是不明白。
“我是想让璧君安心下来之后,带她去找制毒的人,寻得解药。如果璧君能信赖连城璧,那也是好事,反正连城璧是一定要跟我一起去找解药的,只要璧君能踏实,到时候她甘愿跟着我们上路,她现在暂时会相信谁,都没有关系。”萧十一郎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只是……万一这少夫人充分相信了少堡主,万一发生了这……”白杨在担心着什么。
“白老头,你胡说什么?”绿柳一下子蹦过去,捂住白杨的嘴。
萧十一郎当然也想到这个问题,但是……璧君不会的,即使是相信了连城璧,也不会……不会,但如果连城璧真的就这么趁人之危的话,这只能说是璧君的不幸,而自己就应该更爱璧君一些了。
连城璧守着沈璧君,等着她醒来,看着她,看着这新房,心底却无限的感慨和苦涩。突然,他摸到了自己身上揣着的东西,再次拿出来看着,乐柔留下来的同心结。为什么,为什么会把这个东西贴身带着?这是乐柔留给自己和璧君的,是想祝福自己跟璧君百年同心的。现在这个情况,也许这个结真的可以应验,终于能和璧君永结同心了,但是自己的心里怎么会这么痛呢?这个同心结是个讽刺吗?本来应该很高兴的,可是为什么看到这个结,却觉得那么难过?
“乐柔,这是你给我下的蛊吗?你想用这种方式一直活在我的生活里吗?你是想我一直忘不了你吗?你一直就是在这么算计我的吗?”连城璧心里觉得很痛苦,想起乐柔,他不知道自己那么刚强的男儿心里,也会有发自内心深处的那种软弱,那心痛的泪水竟不禁在眼中打转。同心结,看着它,很想把它毁掉,可是连城璧却一次次地不忍心,不舍得,它还是贴身存在于他的身上,这一次也不例外。
连城璧等了很久,可是璧君还没有醒,连城璧觉得很累,不知是身累还是心累,便倚在床边睡着了。
天黑了,沈璧君醒了,她稍稍动了一下,警觉的连城璧也醒了,“璧君,你终于醒了,没事了吧?刚才你毒发,突然晕过去了。”
“哦,我觉得没事了,你一直守着我吗?”沈璧君问道。
“是,现在我有能力守着你,我就不会再离开你一步了,我不会再犯下以前的错误,伤你的心。”连城璧说道。
沈璧君听得觉得很奇怪,她不明白城璧为何会说这种话。
“晚饭吃了吗?”沈璧君问道。
连城璧摇摇头。
“不如我们一起在这里吃一点?”沈璧君试探着问道,她觉得可能以前她和连城璧之间有些误会,也许是她没有能体谅,现在她应该学着接受自己这个丈夫,因为他真的没做错什么。
“好啊!”连城璧的语气带着些欣喜。
连城璧吩咐安排了饭菜,两人很安静地在房中吃完了饭。
“你的胃口还不错,这我就放心了。”连城璧说道。
“可是你吃得却不多,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沈璧君问道。
“没事,只是……我也不知道,我的心里在为什么而心烦,好像有什么堵在心里,却说不出来。”连城璧请蹙着眉,手很不自在地撑着桌沿。他在想很多事,他又似乎在牵挂什么。应该是乐柔吧,担心她是不是吃饭了,担心她睡得好不好,担心她还有孩子。只是这一切都不能很清楚地呈现在连城璧的脑子里,他只是很混乱地发着呆。
“你以前也会这样吗?有着那么多烦心事?”沈璧君眨着黑亮的眼睛问道。
连城璧痴痴地看着沈璧君,突然觉得这个他曾那么深爱的女人,会关心他,那是一种多难以形容心情啊,为什么现在她会这么问自己?为什么当初新婚的时候,她从没有这么关心过自己所承受的一切?为什么这样的关爱,会来得这么迟?为什么现在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看着连城璧那愣着且有些惊讶的神情,沈璧君又问道:“当初你不理我的时候,我没怨过你吧?”
沈璧君聪明如此,连城璧的惊讶已经告诉她所有的答案了。
“没有,得妻若此,我连城璧还有什么奢求呢?你没做错任何事,都是我不好,是我疑心病太重,是我太高傲,即使犯了错,也不愿意向你道歉。是我隐瞒你太多事,害你总是为我担心,我还常常不理解你对我的关心,是我不好,我不是个称职的丈夫。我爱你,却……”连城璧说着,突然心痛得快要窒息,他停住了,他不愿意再提起这些。
“城璧,你怎么了?”沈璧君问道。
“我没事,是我旧伤还没好,胸口有些痛罢了。”连城璧硬撑着说道,呼呼喘着气。
“什么人?!”屋外有人在高喊。
“璧君,有人入侵,我去看看!”连城璧刚想跑出屋子,却又回头,问道:“你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吗?”
沈璧君觉得连城璧好贴心也好细心,道:“没关系,你去吧,自己小心,伤还没有好呢!”
“嗯!”连城璧应道,便飞身跑出屋子,追着一个黑衣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