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从零开始（上）（1 / 1）
“醒了吗？我知道你没有睡着，我问你我是不是现在就要给璧君饮下我的血？是不是她饮下我的血，就可以脱离现在的痛苦？”连城璧深深吸气，忍住心痛，急匆匆地来到尚修玉休息的房间，见修玉躺在床上，闭着眼，但从她跳动的眼皮，连城璧知道她并没有睡着。
尚修玉确实没有睡着，她喝下了一些药，正准备睡下休息，可是此时连城璧却到了，修玉慢慢睁开眼睛，很清楚地看到了连城璧脸上的急切，修玉倒是不紧不慢地起身，然后悠悠地说道：“不错，现在你给她喝下你的血，她便可以不再疼了，但是……她依然不会停止变黑变老，而且……”
“而且什么？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你不要老是卖关子，有什么话，你一次说完！”连城璧显然是没有耐心听修玉慢悠悠地说话，不想再忍受她一次次地吊胃口，不想再让她这样肆无忌惮地一次次戏谑。
“连城璧，你别着急啊，我接下来要说的，可是为了你好，我想要你想清楚了再决定怎么做，省得你后悔。”尚修玉正正地坐在床边说道。
“后悔？为何你要说我会后悔？”连城璧就知道，尚修玉一定会玩花样，可是他不舍得也不能拿沈璧君的命，她的容貌去赌。
“因为要你的血救她，不仅仅是皮肉被划破的痛，而且……不怕告诉你，我给沈璧君下的毒叫做‘败色散’，也叫‘美人哀’，但是这蛊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试想不想要美人失色哀叹，便只有叫她忘情忘爱，无情无欲，只是什么情爱都忘却的美人，要那美色还有什么意义？所以顾名思义‘忘情蛊’，喝了你的血，便会忘记你，忘记关于你的一切，自此你们就是陌路人。所以你要想清楚再决定自己要怎么做。”尚修玉冷冷看着连城璧，却流露出一种迫不及待，迫不及待想看到连城璧眼睛里的变化。
“忘记我？忘了和我在一起的一切？”连城璧自言自语，重重的步子，一步步往后退。
“对！一切，好的，坏的，爱的，恨的，一切的一切，全部都忘记，她压根就不会再认识你。”尚修玉说道，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连城璧的脸。
连城璧听完，几乎连呼吸也停住了，眼睛里变得空洞，他满怀心事地转身，走了。
萧十一郎安抚好沈璧君出来，便看到连城璧满怀心事地在花园沉思着，萧十一郎便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你不是去找那个尚修玉了吗？现在你又在担心什么？”
“想知道，自己去问她！”连城璧可没有好心情再去理睬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看着连城璧这无名火也来得蹊跷，想必是尚修玉的杰作，无奈他也只能去问修玉。
“什么？都忘了？完全不知道我是谁了？”萧十一郎听到修玉所说的结果，惊呆了。
“是啊，你们别都一样的一脸惊讶，事情就是这样，你们都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救她。反正只要你们其中一人的血，就可以保她不死了，那就看看，你们谁比较伟大，谁比较爱她了。”尚修玉说道，心中是满怀窃喜，她就是想知道，那些所谓轰轰烈烈的爱情，究竟能伟大到什么地步。
听完，萧十一郎也是一样，沉默不语地走出了修玉的房间。此时的萧十一郎同样需要思考，他放不下的，比连城璧更多。
“璧君，没事了吧？还疼吗？”萧十一郎思量半天，还是作出了决定，他希望自己还能最后好好看看他心目中最美的沈璧君，他日后的新娘。
“没事了，疼了一阵过去，就好了，可是，我刚才是不是很丑啊？啊？我要照照镜子，我一定变丑了，你看我的手，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沈璧君紧张地说道，并下床跑到梳妆台前照起镜子来。
沈璧君看着镜子中那张憔悴的脸，好像失色很多，也好像苍老了许多，她伤心极了，对着镜子，抚着自己的脸流泪道：“十一郎，我真的变丑了，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沈璧君了，我现在……”
“璧君，别说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在乎的，人总会老，老了总会失去美貌和青春。这些我都不在乎的，我只在乎你，在乎和你走过一辈子，所以即使你变老，变丑，都没关系。我只喜欢你，我一生都会牵挂着我的璧君，你明白吗？”萧十一郎走到沈璧君身边，紧紧抱着她说着，心中却是千丝万缕的痛，他知道，只要他决定那么做了，沈璧君就再不会记得他了。
沈璧君一听萧十一郎说这话，大概也想到自己情况的严重性，她对自己将要面对的情况，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不禁心中很伤感，眼泪不住地流。
连城璧心中也是百般滋味，想着尚修玉最后在他耳边萦绕的话：“还有几天时间，在她再次毒发之前，你还有几天的时间，可以很好地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不要救她。”
“忘了我？忘了我，她就会忘记我们从小一起的点点滴滴；忘了我，她就把我当陌生人，不会记得我们是夫妻了，可是……她要是忘记我，也会忘记我们之间的血海深仇，她就不会恨我……”连城璧矛盾极了，虽然救璧君会让她忘记了是他害死了老太君，可是她也同样把他当成了陌生人，这样的忘记，又有何意义呢？况且，如果璧君忘记他了，不是彻底会和萧十一郎在一起吗？所以，不能用他的血，可是，看着璧君一天天容颜老去，他的心又何尝不痛呢？一个女人，一个天下最美的女人，若是失去了她的容貌，又让她情何以堪？
萧十一郎也在盘算着，他心想着连城璧定不会用他的血救璧君的，因为对于他来说，只要让璧君忘记自己，璧君也许会慢慢接受他的。而自己，虽然不舍得，但如果一定要选择的话，自己情愿选择让璧君忘记与自己的一段情。
几天过去了，沈璧君的毒似乎又要发作了，正在沈璧君万分痛苦之时，连城璧和萧十一郎同时出现，急匆匆地都各端了一小杯血，冲进了璧君的房间。他们在看到彼此的同时，都愣住了。
片刻之后，连城璧道：“既然你我都作出这样的选择，那就让我们重新开始，我就不信，重来一次的话，我还会输给你！”说完，连城璧夺过萧十一郎手中的杯子，走到沈璧君跟前，亲手把两杯血喂她喝下。
沈璧君喝下血，安静了，也精疲力尽地睡着了。连城璧如释重负一般，双手一松，两只杯子摔落到地上，碎了，心也没了底，空了，也像摔碎的杯子一样支离破碎了。
“一切都恢复成零了，等她醒来吧，醒来，她就谁都不认得了。”连城璧欣慰却也很失落地走了。
萧十一郎也颇为难过，他知道等沈璧君再醒来的时候，她就不会知道她自己是萧十一郎的沈璧君了。
--------
“怎么样？现在什么情况？控制不到那死丫头了吗？”尚无天问道。
“恐怕是死了，或许伤重，至少现在她身体虚弱，我觉得她气息微弱，控制不到她。”楚人晟道。
“也罢，等过几天再说吧，我想这丫头不至于这么容易死的，连城璧不会傻到这么简单就杀了她。对于出现在那丫头家中的那些人，他一定是会花大力气查的，死了几个人还是值得的，至少会引得那多疑的连城璧，越来越听从我们的安排。哼！只要他把那死丫头留在身边，就有他受的了。”尚无天得意地说道。
----------
“这是哪里？我是怎么了？”沈璧君醒来了，但她惊慌无助地看着这四周陌生的环境，心里直打鼓。
“哎呀，璧君啊，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姥姥了！”只听见脸盆“哐当”掉在地上的声音，接着就是徐姥姥的一声声唠叨。
“姥姥？我……”
“璧君啊，醒了就好了，醒了就好了。”姥姥没等璧君说什么就紧紧抱住了她。
“姥姥！你为什么要这么激动呢？这是在家里吗？怎么不太一样？”沈璧君打量着这四周说道。
“这不是在沈园，这是在连家堡！”徐姥姥说道。
“连家堡？连家不是跟我们是世交吗？我怎么会睡在连家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璧君觉得自己一片混乱，就连自己的记忆都是零散残破的。
“是因为你身中奇毒，这才接你到连家堡来治毒的。”此时连城璧走进了璧君的屋子解释道。
“你是？”沈璧君此时根本不认识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她警惕而害羞地盯着他，下意识发现自己穿着还算整齐，没有失了礼数，他也没有因此而冒犯她。
“在下连城璧，连家堡堡主，这么多年了，沈姑娘定是已经忘了在下了。不过来到连家堡便是连家的客人，姑娘就放心住下解毒养病，就像在自家一般，不必拘束，再说……算了，有些事情还是等姑娘身子好些再说吧。姑娘请先休息，在下不打扰了。徐姥姥，璧君想必也饿了，厨房准备了些吃的，你去看看哪些是璧君喜欢的，端些来让她吃点吧！”连城璧温和谦善地说着，并慢慢退出了房间，也示意徐姥姥先离开一下。
徐姥姥乖乖地走出了沈璧君的房间，连城璧早在外恭候，他低声严厉地说道：“徐姥姥，我希望你不该说的，就不要说，璧君身上的毒现在还没办法解，她必定是要一直留在这里了，你想好好陪着她，最好不要多嘴，否则，我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璧君。其实，你别想趁着这个时候帮萧十一郎，因为璧君是我妻子的这个事实，你是无法改变的，我就想警告你，最好不要节外生枝，这可是对大家都不好的，明白吗？”
徐姥姥吓得连连点头，道：“嗯，嗯，嗯，只要你不伤害璧君就行。”
“笑话，我爱璧君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伤害她？这次让你来陪伴她，也是怕她一个人孤单害怕，毕竟她对我已经没有记忆了……你是她唯一的亲人。”说到这个，连城璧还是有些惆怅的。
徐姥姥端了些食物给沈璧君，璧君问道：“姥姥，为何这位连公子会叫我璧君？他看起来好像跟我很熟一样，可是……我为什么好像根本就不认得他？还有这个屋子，我好像有些熟悉，这个家里的人也好熟悉，为什么单就不认得他，觉得他好陌生呢？奶奶呢？她留在沈园了吗？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璧君！你醒来就好了，我和我哥都吓坏了。”说话的是连城瑾，她正踏进屋子，走到沈璧君的床前。
“你……是城瑾？”沈璧君说出这话，连她自己都很惊讶，为何她会这么轻易地就认得眼前这个姑娘，这么容易就说出她的名字，她们好像很熟。
“是啊，我是城瑾，璧君，你没事太好了，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是关于你身上的毒。其实是我哥用他的血救了你，可也正因如此，你不会记得他了，而且你们早就成亲了，你们是夫妻，只是歹人给你下了毒，就是为了要让你忘记我哥。”连城瑾说道。
“你是说连城璧？刚才那位公子？我们已经成亲？我们是夫妻？这是怎么回事？姥姥这是真的吗？我要问奶奶，奶奶呢？”沈璧君惊讶地向徐姥姥求证，她觉得混乱极了。
“是，你们是成亲了，不过……”徐姥姥想再说出真相，可是这时候连城璧又进来了。
“不过你中了奇毒，只有用我的血才能救得了你，可代价就是你会忘记我，你不会记得关于我的任何事情。璧君，你知道你要忘记我，我跟你要成为陌路人，我有多痛苦吗？明明是夫妻，却感觉像初次见面那般陌生，我也必须装得跟你像陌路人一般。所以方才我什么都不敢对你说，我怕吓到你，担心你会害怕，可是我说着这些，真是心如刀绞。于是我让城瑾和姥姥来告诉你实情，我只是想侥幸地让你能记得我，我真的无法忍受你再也不认得我。”连城璧说道。
看着连城璧真挚的眼睛，似乎还闪着深情的泪光，沈璧君的思绪乱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在她眼前的这个男人，也许以前跟她是一对恩爱夫妻。若不是爱，又怎会作出如此的选择？但是……自己的记忆是空白的，对于眼前的一切，沈璧君不知道是选择相信还是怀疑。
“这一切似乎都太突然了，我要回家，我要问问奶奶！”沈璧君说道。
“太君已经去了，璧君，你不记得了吗？”连城璧在一边问道。
“奶奶？奶奶！”沈璧君隐约的记忆中似乎是记得那场祭奠，可是……一切却不明了，奶奶是怎么死的，她却想也想不起来，即使脑袋都想痛了，也想不起来。“你们都出去，都出去！我要好好静静！”沈璧君惊慌失措，她已经不能面对这么多陌生而熟悉的人了。
“璧君，自己当心啊！我们都出去了，有事大声叫姥姥！”徐姥姥抹着眼泪，慢慢往屋外退。大家都退出了房间，连城瑾冷漠地看着连城璧，道：“哥，我按照你的吩咐说了，可是你认为你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欺骗她，让她觉得你是个好丈夫，让她爱上你，崇敬你，或许你们真的可以好好过日子，但……乐柔呢，她该怎么办？你准备不要她了吗？”
提到乐柔，连城璧的心颤了，痛了，在想到自己怎么与沈璧君重续前缘的时候，他没有想到乐柔，那个深爱他的女人。他还曾答应她，他要回去陪着她的，可这场变故，却似乎让他动摇了，面对城瑾的提问，连城璧只有哑口无言。
萧十一郎又何尝不难受呢？他偷偷在门口看着自己深爱的璧君，如今，即使他站在她面前，她都不会认得了，更别提她对他会有思念。跳进她的房间，告诉她，他们之间的情和爱，也许她只会被吓到，也或许她会将信将疑地听进去，然后呢？增添她的困扰？她的毒还没有解，即使让她知道她爱的不是连城璧，她也无法离开这里。即使不爱连城璧，她还是要依附着他而活，不过，这毒应该有办法可以解的吧，只要彻底解毒了，沈璧君还会是萧十一郎的沈璧君。现在，就让她做一个她想做的沈璧君吧，无论什么都好。
想着想着，萧十一郎还是不甘心，他觉得唯一的出路还是尚修玉，于是他再次找到修玉。
“你又来找我干什么？救她的方法我都告诉你了，不想她痛死，或者变丑，那就靠你自己，也许你需要去求连城璧，总之再来找我是没有用的。”尚修玉冷冷说道。
“她暂时没事，可是我知道，你一定知道怎么解毒，至少你知道谁可以解掉这个毒。其实我们没有冤仇，璧君更是无辜，所以我请你在你想通一些事情之后，放过她吧！”萧十一郎说道。
“怎么？你是在要求我救她？我承认她是很无辜，可是世上被我杀掉的无辜人多了，我也不可能因为她无辜，就一定要救她。”尚修玉依然决绝。
“尚姑娘，你为何要这么说？我也觉得如果你能，就放过她吧，你为难一个沈璧君有何用呢？一个女人不是容颜美丽就可以得到一切的，也不等于说一个女人长得相貌平平，她就一定不美。我觉得如果你要是能放下仇恨和妒忌，你会变得更可爱的。”此时商子旭走进屋子说道。
“商子旭，你是在安慰我还是在赞美我？或者根本就是哄骗我？不过不管什么都好，我确实是没有解药，没有办法救她。”尚修玉依然不松口。
“你不是说制毒之人就可以解这毒吗？”萧十一郎问道。
“确实，可这制毒之人可不是普通人，很难找到他的，况且我根本没想救沈璧君，我也根本没跟他提要解药的事。”尚修玉很认真地说道。
萧十一郎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相信，可是商子旭却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信你，但是你且可以说出那制毒之人身在何处，我想萧十一郎会去找他的。”
“告诉你们也无妨，可是你们未必找得到他，制此蛊毒之人乃久居苗疆一带的蛊王，他就是以制蛊毒著称于世，就连苗疆毒教的人都惧他三分。且此人性格古怪，居无定所，其实找他还真的挺难，我上次去找他，也是在他经常出没之处等了很长一段日子，才侯到他出现的。”尚修玉说道。
“那他会经常在哪里出没？”萧十一郎追问道。
“魔翎湖！那是个十分诡异的地方，听说那里时常莫名其妙地会死人，所以那里也是死亡湖，我也只是在去往那湖的途中遇到了他，算是运气不错的了，要是真的进了那个湖，也许我也得死。”尚修玉说道。
“此湖该怎么去呢？”萧十一郎问道。
“总之到了苗疆，你一问便知，那里的人谈此湖色变。”
听完修玉的话，萧十一郎便转身出去了，虽然希望渺茫，总比没有希望来的好。商子旭也想跟着离开，当他还没走出修玉的房门时，修玉道：“我希望你最好不要跟着他们去，那里真的很危险，我不是在吓唬他，那是九死一生的事，我不想你去送死。”
“我知道，谢谢你的关心，但是除非连城璧不去，否则我想我是去定了，我爹不会放心他去冒险的。还有，其实你还是个好姑娘，谢谢你的成全。”商子旭说着，便走了。
“真是痴，都很痴，可我为什么要流泪呢？”尚修玉看着门外，早已消失不见的，商子旭的背影心里默默念着，却流下了眼泪。
“你真的要去苗疆吗？”商子旭追上萧十一郎问道。
“去是一定要去的，可不能操之过急，现在璧君肯定还是很害怕，我一定要等她的情绪都稳定下来，她什么都搞清楚了。即使她所知道的‘真相’并不是真的，至少要她能踏实下来，那么我们才能去苗疆。去苗疆的路途并不短，我不可能一个人去，璧君和连城璧肯定是要一起去的。再等等吧，就算只是让璧君重新信任连城璧也无所谓，至少她可以不害怕，可以很安心地跟着我们一起去苗疆。”萧十一郎说道。
“璧君，好点了吗？我知道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对于我，你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可是这个宅子你住了很久了，你应该对它很熟悉，如果你不信我的话，至少你也应该要相信自己的感觉，出来看看吧，看看这里你所熟悉的一切。”连城璧对着沈璧君深情款款地说道。
沈璧君听进去了，她觉得这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方法，于是她走出了屋子，随着自己的感觉走遍了整个连家堡，确实，她感觉自己对这个地方太熟悉不过了，就像自己的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