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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天气明明应该是秋高气爽的,但是听到沈璧君口中的连城璧似乎是那么不堪,乐柔觉得心中压得透不过气来,就像夏日雷阵雨之前的那般压抑一样,很辛苦。她不想自己出手救的第一个人会是这种听起来十恶不赦的人,她也坚信,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从不轻易憎恨一个人,从不轻易给一个人下判断,她从不轻易夺走人的希望,因为她曾绝望过,她知道绝望的可怕。
"谢谢沈姑娘的提醒,乐柔自会当心的,但是如今那个人还是乐柔的病人,不管他是不是连城璧,是不是你们深恶痛绝的连城璧,乐柔都不能舍弃他,若是他要恩将仇报的话,那也是乐柔遇人不淑,有眼无珠,自找的结果。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既然你们有诸多不便,乐柔也不好多问,就此告辞了!"乐柔没有办法再待下去,她必须走。
乐柔离开了酒楼,萧十一郎却在外面等着她,等乐柔离开了酒楼,灵鹫便出去向萧十一郎使了个眼色,萧十一郎便盯上了乐柔。
乐柔思绪万千,坐在马背上并没有留意自己是不是被跟踪,她从没有这般唉声叹气过,只是觉得心里堵着好闷,好难受。
"姑娘一人走山路,难道不怕遇上危险吗?"这时萧十一郎从树梢上跃下,出现在乐柔面前,倒是着实将乐柔吓了一跳。
"你是谁啊?又是个淫贼?"乐柔瞪着眼睛问道。
"萧某只是不排斥女色,但也并非是个淫贼,姑娘何故出口伤人呢?"萧十一郎微笑着问道。
乐柔上下打量了面前这个男子,他一身黑衣,乌黑的头发倒是显得格外油亮,就像上好的皮毛一般,一双炯炯的眼睛,坚毅明亮,看样子倒是不像坏人,但是爹爹早就说过,好人坏人又不是能看出来的,谁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色鬼?
萧十一郎也抬头看着这马背上的女子,年轻的脸庞有着绝美的容貌,清澈的眼睛中透露着一份天真烂漫。萧十一郎看人看多了,女人见的也不少,像沈璧君那种单纯善良的,像风四娘一般风韵诱人的,若小公子一般美艳妖邪心机深重的,他见得不少。萧十一郎此时也能确定这个女子并非是和连城璧合谋的人,她应该没有这般的城府,这分明是个什么都没搞清楚的小丫头。
"我伤你,谁叫你突然跳出来吓我的?"乐柔一脸傲慢不屑的样子。
萧十一郎微笑,道:"在下萧十一郎,听闻姑娘救了连城瑾,本想在源泰酒楼以表谢意的,但是谁知姑娘早走一步,萧某只是追上来说个谢字的。"
"萧十一郎?他就是萧十一郎?是伤了连城璧的萧十一郎?"乐柔的眼睛突然也亮了起来。
"萧大侠言重了,乐柔本就是大夫,悬壶济世救济苍生也是本职,并不想每一次都讨个谢,这些都是应该的。如今萧大侠刻意赶来道谢,乐柔心领了,萧大侠请回吧!"乐柔同样微笑回礼。
"这山路崎岖难走,又经常有强盗出没,姑娘若是不介意,萧某愿陪同姑娘回去。"
"萧大侠客气了,此路乐柔已经走过多次,早就习惯,不牢萧大侠,你请回吧!"说完乐柔便扯了缰绳继续前行,而萧十一郎也继续跟着。
"萧大侠何故一直跟着乐柔呢?"乐柔停下来,回头问道。
"不瞒乐姑娘,萧某是有一事要问。"萧十一郎思量再三,还是决定问出来,"萧某是真的想去姑娘住处,因为我想,姑娘家里应该有萧某认得的一个故人。"
"故人?你指谁?我家就只有我的丫鬟和我爹了。"乐柔问道。
"连城璧!那个被姑娘救起的连城璧!"萧十一郎说道。
"我确实救了一个人,可是你们一定能确认他是你们说的连城璧吗?至少他没有这么告诉我。"乐柔说道。
"璧君说是他,便一定是他,我去见了,也就明了了。"萧十一郎说道。
"见他?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着乐柔一扯缰绳,追风飞也似的往前跑去,萧十一郎随后追去,却不想山路崎岖,他竟然没有跟上,乐柔已经消失不见了,追风,真的像风一样快。
"柔柔,柔柔,爹回来了!"乐胜从外地回来,却满屋子找不到乐柔。
"小姐呢?哪儿去了?"找不到乐柔,乐胜很生气,正对莫灵发脾气。
"小姐她……她……"莫灵不知道该怎么说,怕说错了理由到时候被拆穿了,更糟糕。
"爹,我在这儿呢!我去后山采药去了!"此时乐柔正及时回到了家里。
"小姐去采药,你为什么不敢说呀?"乐胜质问了一句,便走向了乐柔。
"我怕您生气,因为小姐为了那人太操劳了。"莫灵说道。
"是啊,柔柔,你好像对那个小子太用心了。"乐胜走到乐柔身边,说道,"柔柔,你的手怎么了?怎么会这样?"见到乐柔的手上红红肿肿的,乐胜很是惊讶,他是从不让女儿受一点伤的。
"没什么,被虫子咬的。"乐柔赶紧将手藏起来。
"我看看!"乐胜一把抓住了乐柔的手,看了看伤口,"什么虫子咬的?这明明是火蝎子蛰的,你给他用了火蝎子?"
"嗯!"乐柔点点头。
乐胜的脸一下子紧张起来,随即带着乐柔来到连城璧的房间。
"这位公子,老夫回来了,这些日子都是小女在照看公子,也不知公子伤势如何,让老夫来看看。"乐胜说着探向连城璧的颈脉,脉象平稳,情况很好。
"伤势稳定,想来公子不久便可以痊愈。"乐胜说道,说完他将乐柔带出了房间。
"柔柔,这火蝎子你给他用了多久了?"乐胜问道。
"有些天了,只是火蝎子药性猛烈,我不敢每天给他服食,上次我差点把他弄得背过去,我得小心一些。"乐柔想起上次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
"嗯,小心是对的。他还是说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吗?"乐胜问道。
乐柔迟疑了,她本想告诉她爹,这个人也许叫连城璧,是连家堡的堡主,而且他做了好多错事,但是她没有,因为爹爹本不喜欢自己跟一个陌生男人接触太多,要是知道自己私自带他出去,而且他的过去也许是那么不堪,爹爹一定会生气的,于是乐柔隐瞒了一切,"没有,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没想起来?"乐胜很怀疑这句话,"看来得要我亲自动手了,也许你的药量还没掌握好,爹爹会亲自来治他这个失忆之症的。"
乐胜突然觉得有些可怕,他没有想到连城璧会恢复得这么快,他本以为连城璧一直都应该是那个没有武功,行动不便,也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所以乐胜才放心离开几个月去办事情。可谁知如今看来,连城璧虽然没有武功,但是他的心机却深得可怕,他究竟要有何作为?好在乐柔没有出事,否则乐胜将万死难辞其咎了。
其实在乐柔一天天治疗的过程中,连城璧的记忆已经开始恢复。一开始,他的记忆还是比较模糊,但是每天晚上都会做梦,在梦境中他回忆起过往。从小时候起,想到了他生活在孤独中,再到成年后迎娶沈璧君,在婚礼上遭到萧十一郎的闹婚,接着是对沈璧君的怀疑,试探……,一天天的,他记起的越来越多,他记起了与沈璧君在山崖下的快乐时光,蚀心草,连家堡被毁,沈老太君,……直至最后的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大战。他都记起来了,每每在梦中,他都十分痛苦,每每回忆起一点什么,他都会于梦中惊醒,因为过去留给他的似乎没有一件事是可以令他开心,令他安慰的。留给他的只有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痛,和沈璧君永远的冷面相对。他记起了一切,又继续地恨。恨萧十一郎为何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沈璧君的心,恨自己即使是死了也为什么得不到沈璧君的一丝关爱,甚至是一丝怜悯,恨他为连家堡做了那么多,而自己却是在白忙一场……他有太多太多的恨。
虽然连城璧已经想起了一切,都已经完全恢复了,但他还是依旧每天接受治疗,声称自己没有恢复,装得不动声色。很快,他骗过了乐柔,只是他没有想到,乐柔会带他去见沈璧君,也没有想到沈璧君见到他竟然是那样一种态度,他很心痛,他的心像被针锥一般,但是他不能认,因为他要的,还没有从乐柔这里得到,他没有武功,没有完整的躯壳,他还不足以对抗萧十一郎。
乐胜怀疑连城璧,接着为他制定了治疗的计划,转眼便到了最后一次治疗的时候。
"想起什么吗?"乐胜问连城璧。
"没有。"连城璧答到。
乐胜质疑道:"一点也想不起来?"
"有是有一点,但模模糊糊,断断续续,不清楚,也连不起来。"连城璧毕竟也不傻,说得含糊其辞,煞有其事的样子。
乐胜冷冷地说道:"噢,既然如此,我看也是起到作用了,你就不必再治了,好好休息,说不准哪天血块它就自己化了,你也就完全好了。"
乐胜接着就走出了连城璧的房间,出门口之前,乐胜满心怀疑地望了连城璧一眼;正巧连城璧也向他掷去一个眼神,显得城府极深,心中似乎藏了很多阴谋诡计似的。
乐胜一直觉得连城璧有心隐瞒,觉得此人或许心怀不轨,今日见到了他那种犀利而阴冷的眼神,乐胜肯定了,此人不简单。毕竟乐胜对于自己的医术非常有自信,他不可能信口雌黄,不可能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断定连城璧应该是痊愈了,但为何他又要隐瞒?他究竟有何目的?难道他会想从自己的身上得到什么吗?对此乐胜不解,但可以肯定的,他想做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恢复了的连城璧,变成了不折不扣的连城璧。
夜晚,所有人都睡了,而连城璧却夜不能寐。因为他不断地想起过往,想起沈璧君,想起她加在自己身上的痛,想起自己究竟还是得不到她,他不甘心。他认为这次自己能死而复生,是老天爷又给了他一个机会,给了他一个再次夺回沈璧君的机会。像他这样把沈璧君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人,怎会放弃这次的机会呢?所以一个阴谋就此要产生了。
一日,连城璧去找乐柔,在后花园找到了她。
"乐姑娘,好兴致啊!"连城璧与乐柔打招呼。
乐柔关切地问道:"公子,是你啊?好点了吗?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没有?"
连城璧答道:"好些了,只是过往的事依旧模模糊糊,不是十分清晰明朗啊!"
乐柔害怕连城璧担心,所以安慰他道:"哦,还是这样啊!我爹说了,大概是你脑中的淤血还未散尽,所以一时难以恢复得这么快,不过你不用担心,恢复的问题也只是迟早的事,你一定会好的,放心吧!"
"不过说来,你今日会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的,也许是我害你摔下山崖撞到了,才会……"乐柔很内疚,要跟连城璧道歉。
连城璧道:"乐姑娘言重了,此事怎可怪姑娘?这也是意外,我想本来姑娘是要救在下的,怎会加害在下呢?姑娘不必自责,在下还得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连城璧开始对乐柔虚情假意,想要取得她的信任和同情。
连城璧道:"今日,这么好的花,我们就不提不开心的事了,好吗,乐姑娘?"连城璧似乎很真挚地看着乐柔。
"看来,你也懂得种花?这些花都是我种的,它们美吗?"乐柔问连城璧。
"在下似乎以前家里也有好多花,"连城璧装着在回想的样子,接着摘了一朵花,在面前晃了晃,说道,"花再美,怎比得过姑娘的美貌呢?"说着他面带微笑地将花插入了乐柔的发髻。
乐柔从见到这个男人以来,这是第一次见到他对自己笑,他笑得这么好看,第一次对自己这么温柔,好像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心。而这一切发生得如此意外,她都觉得受宠若惊,她连忙害羞得侧过身去,脸都红了。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问,你想起沈璧君了吗?那天她们说的又是什么样的真相呢?你想起来了吗?"乐柔既不情愿,但又不得不问。
"我……我……"连城璧显得极为痛苦,难以启齿。
看到连城璧如此为难,乐柔忙道:"你想不起来,或者不想说的话,你就不要说了。其实我已经去问过她们了,可是她们并不愿对我细说,也是嘛,我一个外人,你们的家事,我又何必去管呢?"
"可你为什么要去问呢?"连城璧问道。
"我……我只是害怕救错了人。"乐柔本不想说,可谁知却已经脱口而出了。
"你觉得我是坏人,我该死,你救错人了?"连城璧显得很生气也很悲伤地说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乐柔突然觉得自己百口莫辩,而连城璧已经气得拂袖而去,乐柔也突然觉得好伤心。
连城璧找来了酒,大喝起来,似乎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乐柔路过他的房间,闻到很重的酒气,便见到他已经醉得趴在桌子上,满面惆怅和难过。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那么说的,我不是想伤你的,你不该这样伤了自己的身体呀!"乐柔感到很抱歉,她真的是无意伤他的。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喜欢我,愿意接纳我?到哪里都是的,难道我真的已经不容于世了吗?"连城璧一身酒气,带着醉意,满脸痛苦地说道。
"不是的,不是的,不管你做过什么,现在的你已经重生了,我相信你会改的,你会为自己赎罪的。"乐柔急忙道歉。
可是连城璧却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说道:"璧君,我的璧君,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为什么一定要我死呢?为什么你要选择萧十一郎?难道我对你的心,你还是不了解吗?我们是夫妻,是夫妻呀,你一点都不懂我吗?你是我唯一的新娘,唯一的新娘,可是你却始终心里没有我!没有我!我可以为了你不要性命,不要连家堡,不要一切,可是最后却连你的一丝怜悯都没有换来,为什么,为什么?我就这么不堪吗?我是你的夫君,我们小时候,多想一直就是那个时候呀,我心里有你,你也只有我这个唯一的朋友,那时,我是你的唯一……"
"你忘了一切,却还是记起她了对吗?原来你是在对她感到伤心,你放心,我会帮你回家的,回到那个属于你的地方。"乐柔听得感动,她羡慕,她最向往的就是这专一而深刻的爱情,就像她爹对她娘一样。
连城璧听到乐柔说了这些,他心里在暗喜,他装醉说了这么一大通,要的就是乐柔的心软,要的就是她的帮助,要的就是她的泥足深陷。
乐柔心事沉重,却被乐胜见到。
"丫头,你怎么了?你哭了?"乐胜问道。
"没有,只是……爹,您想娘吗?"乐柔突然问道。
"我当然想她,天天都想,但是你娘一直在爹的心里,从未离开过。"乐胜想起妻子也是一片柔情尽显。
"爹一定好爱娘吧?娘也一定很爱爹吧?"乐柔倚在乐胜怀里问道。
"傻丫头,你这么大了,还问这个问题呀?你小时候就问过的。"乐胜慈爱地微笑说道。
"是啊,我记得的,那时候娘还在,你们很恩爱啊!我们一家很幸福,这幸福是多珍贵呀!"乐柔回想到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脸上露出了微笑。
"现在我们依旧幸福呀,我们还是一家三口,你娘并没有离开。"乐柔抚着乐柔的头说道。
"是啊,因为娘有爹,有我记得,所以她一直都没有离开。"乐柔说道,因为记得所以不会被遗忘。
夜深了,乐柔想起了爹和连城璧,他们都是深情的人,可是结局却不一样了。连城璧没有得到妻子的爱,却换来了毁灭,也许他是邪恶过,也许他是不择手段过,但是乐柔却能理解他的极端是为了什么。
"小姐,你为什么不睡呀?很晚了!"莫灵在一边打着哈欠,催促着乐柔安寝。
"我是在想,我什么时候能遇到一个全心全意爱着我的人呢?此生不渝,生死相随。"乐柔感叹地说道。
"小姐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个?难道你想嫁人了?还是……"莫灵突然紧张起来,"难道你喜欢上他了?"
"你说什么呀?我要的是永世的唯一,他又怎么可能给得起?他已经成婚了。"乐柔说道。
"小姐,你知道什么了?"莫灵好奇地问道。
"我不能告诉你,你嘴太快了,我必须让他自己去寻找答案,让他自己回家。"乐柔说道。
"小姐,你就告诉我嘛!说不定我能帮忙的。"莫灵不依不饶。
"你是能帮忙的,现在就请你帮忙闭上嘴,我要睡觉了!"乐柔说着便上床就寝,不再理会莫灵的好奇。
秋天总是这样,在无边萧瑟之中,也总给人留着些欣欣向荣的希望,就像那满园的菊花,现在正是最好的风景。
"乐姑娘,你早啊!"一声温柔的招呼,却让乐柔觉得眼前一亮,连城璧又来到了她的身边。
"公子,你早,昨日你喝醉了,现在好些吗?"乐柔还是一样关心着连城璧的一切,这似乎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真是唐突了,昨日真是有些冒犯了姑娘。"连城璧显得很抱歉,"我没有对姑娘胡言乱语什么吧?"
"没有,我想那一切不过是公子肺腑之言而已,并没有唐突和冒犯,我知道公子有太多的无奈。只是……公子昨日所言,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你还记得璧君吧?我听你所言,似乎你们的过去你都记得了,为何……"
"乐姑娘,对不起,连某不是存心欺瞒。"连城璧只有承认了。
"你果真想起来了,你想起自己便是她们说的连城璧了,但是你为何骗我呀?"乐柔不解,更有些伤心,她以诚相待,为了连城璧的病更是倾尽所能,但是她不明白连城璧为什么要欺骗她。
"我想我应该是吧,我应该是那个连城璧吧!可是我却不能记得一切,我能记得的只是我的妻子,璧君!"连城璧倒是说得悲悲戚戚,他知道像乐柔这般年纪的女子,对于爱情总是向往的,她也最容易产生同情心,于是他便把赌注都下到了乐柔的身上。"不管我是不是真的就是那连城璧,我也只记得我最爱的就是沈璧君,为了她我可以不惜一切,只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有的只是残缺的和无法自理的身体,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怎么去照顾好她?我之所以隐瞒,就是怕你以为我都好了,便把我赶走,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回到那个所谓的家里,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再接受我,我也更害怕以我这样的残缺之躯,我还能干什么?姑娘若是不能帮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我只是担心害怕,所以不敢说出实情,望请姑娘原谅。"
"原来你顾虑重重是因为这个,只是我定不会赶你走的,你又何须担心呢?"乐柔问道。
"我知道姑娘菩萨心肠,就算我一切都恢复了,若是无处容身,姑娘也定不会赶我走的。但是令尊却……其实我也能理解,姑娘正值芳邻韶华之际,要的不过是许个好人家,我这来路不明的单身男子留在此处,确实有损姑娘名誉,令尊担心得极是,若我真的是个十恶不赦之徒,留在这里,分明便是玷污了姑娘的名节,所以我确实该走的。"连城璧说来也恳切,但是却也显得可怜。
"这倒是的,我是不会在意这些的,但是爹爹一向看重,他不喜欢我与外人多接触,况且你还是个有妇之夫,我确实该避嫌,否则爹爹一定会生雷霆大怒。这样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你的家人尽快将你接回去,你放心,我想人心都是肉长的,不管你做过什么,他们应该对你宽容些,怎么说你也是从鬼门关回来的,已经算死过一次,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的。她们若是要说什么,我会帮你的。"乐柔天真地以为世事都如她所想的那么简单,世上的恩仇岂是说几句道理便能一笔勾销的呢?
"多谢乐姑娘,我还有件事,不知你能否帮忙?"连城璧问道。
"你但说无妨,说不定我能帮上忙。"乐柔说道。
连城璧一直认为乐柔和乐胜能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又能让他记起一切忘记的事情,也许他们还能为他只好残废的手脚以及恢复他的武功,如果能这样,那更是再好不过。
"不知道你和令尊究竟是何人?"连城璧先想要弄清楚乐胜的底细,因为他看起来不是个普通人。
"我们是苗疆的人,一直就生活在苗疆,但是爹爹突然说要移居中原江南,我也觉得奇怪,也许我们本就是江南人,因为他们总说我不像是苗寨的孩子。"乐柔说到这里浅浅笑道,"我和爹爹在苗疆便是行医的,所以这么凑巧才能救了你。"
"姑娘和令尊的医术一定高明,否则在下早就去了阎罗殿了。"连城璧说道。
"我倒不算什么,我爹爹却是真的厉害呢!而且他不是轻易能出手的,我可是求了他半天呢,这次也多亏了他出手的,若是凭我一人,也许还救不了你。"乐柔说道。
"那么令尊倒是真的起死回生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将断了的手脚接上?"连城璧问道。
"当然可以了,我就见过,但是那太痛苦了,而且那也要机缘。"乐柔说道。
连城璧心想,能做到就好,至于机缘,你一定会让它有的。
"若是这样就太好了,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让令尊替我换上新的手脚?血肉之躯的手脚?"连城璧问道。
"啊?你……"乐柔有些大惊失色,她没有想到连城璧会提出这样不可思议的要求,他的手脚应该是很久以前便被换去的,而乐柔所指的断肢接骨术也不过是肢体刚刚残缺之时才能做到的,从来没有这样的旧伤再去换新肢的。"那断骨相接需要手脚刚刚受创才行,你这已经是旧伤了,怎么可以……"
"那容易,将我的手脚再次砍断,能让创口流出鲜血来不就是新伤了吗?"连城璧说道。
"可是那多残忍,多痛苦,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可行,你又何必呢?如今这样,不过是不能再习武,却并不妨碍什么呀,你何故再那样折磨自己?"乐柔想到那血肉模糊的场景,倒是觉得心惊肉跳的。
"但是不能习武保护璧君,不能用完整的血肉之躯伴她左右,我又有什么资格成为她依靠一生的夫君?若我真的是连城璧,我连一个连家堡都担不起,我该如何给璧君踏实和依靠?也许你觉得我自私,甚至对自己残忍,我都不怪你,因为你不了解,我要给璧君的,都要是最好的,我也不容许自己不够好,你明白吗?"连城璧神情的目光中透着哀求和哀怨,却让乐柔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这样神情的眼神,就是她想要的,这样痴情的专一也是她所期待的,可惜,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有了家室,而且跟她年龄差距不小,乐柔知道,这样的深情只是别人的,而她能做的就是成全,不让这个痴情的男人留有遗憾。
"好吧,我跟爹爹去说说,如果他有办法,我一定让他帮你恢复。"乐柔说着,随即起身,提起她的小竹篮,离开了花园。
连城璧看着乐柔离开,望着那一片金黄的菊花,心里不禁得意起来,心想道:"只要你心软就好,只要你愿意帮我,那么我离得到璧君的那一天便不远了。乐胜,就算你不甘心救我,但是只要你的傻女儿为了我开口,你能推辞吗?你有多大的能耐,我连城璧是很清楚的。"
是夜,乐胜匆匆晚归。
"谁!"乐胜警惕地发觉树丛之中有人。
"你又是谁?为何行踪诡秘?是不是跟了我们好久了?"
双方话不投机,便就打了起来。
打了一阵,突然乐胜停手了,兴奋道:"哈……哈!商老弟!我还以为是哪个毛贼!"乐胜见到眼前的人变得非常兴奋。
"乐老哥!是你!你让我好找啊!"来人走近乐胜,双手过来紧抓了乐胜的双臂。
原来这人便是乐胜的旧相识商厉武,很好的老朋友了,不过乐胜多年前躲去了苗疆,二人便没有了联络。
"商老弟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呢?"乐胜问道。
"在找你啊,老哥。当年你不辞而别,说好了闭关练功,修成作为之后,要去□□的,可是你却失踪了,我以为你出了意外。这些年,我开了间镖局,常年在外走镖,也是为了方便找到你呀!"商厉武说道。
"辛苦你了,这些年我一直在苗疆,过得很好,也很平静。"乐胜说道。
"那如今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商厉武问道。
"我回来了,我不能让我的女儿生活在那蛮荒之地,苗疆毒教咄咄逼人,我怕女儿出事,便决定回来了,落叶归根嘛!"乐胜说道。
"好,很好!待我这趟镖送完,我便带着犬子与小女登门拜访!"商厉武说道。
于是乐胜和商厉武便约好了。
果然不出几日,商厉武带着子女。来到了城南山涧的落樱山庄。
会客大厅里,乐胜和商厉武这两个老友相谈甚欢。
"老哥,这是犬子,子旭。"厉武向乐胜介绍自己的儿子。
商子旭彬彬有礼道:"小侄拜见乐伯伯!"
"啊!这是小女,子茜。"厉武指向了自己的女儿。
"乐伯父,好!"商子茜向乐胜行礼。
乐胜称赞道:"哈!……哈!……好一双聪明伶俐的儿女啊!老弟好福气啊!"
商厉武自谦道:"哪里,哪里,大哥不也有个冰雪可人的女儿嘛!"
不过商厉武转脸表情便变得很凝重。
商厉武很惋惜道:"老哥本来也该有一子,不过……可惜了。"
乐胜悲伤地说道:"是啊,我本来是有一子,但……,是我这父亲做得不称职,所以老天可能觉得我没资格得一子,才把他收了吧!这都得怪我。"乐胜提起自己不幸夭折的儿子还是很痛心的。
说到这里,商厉武却越发伤悲起来。
"不瞒大哥说,小弟我其实还有一子,不过在那场浩劫之后,由内人带着,不幸失散了。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商厉武提到自己丢掉的小儿子不禁老泪纵横道:"此子自出生就十分讨人喜欢,面若桃花,十分乖巧伶俐。而他娘最终也为保护他而死,结果小儿还是下落不明。……"
"爹!我想……"乐柔兴冲冲地冲进大厅,把商厉武的话也打断了,而她自己一见有客人在,也不好意思地马上闭嘴了。
"哈哈!商老弟,这就是我那丫头,我平时太宠她了,所以这么放肆,没规矩。可别见笑啊!"乐胜立刻缓解了乐柔的尴尬,道:"丫头,还不见过你商伯伯,他是爹的老友了,还有这是你商大哥,商姐姐。"
"乐柔见过商伯伯,商大哥,还有商姐姐。"乐柔立刻行礼,但抬眼便见到了商子旭,他是那么眼熟,"你……"
商子旭也愣住了,这个乐柔就是当日所见的那个假小子,那个淘气却可爱的女子,他的眼睛再也不能离开乐柔的脸,他已经在梦中想了她千百遍,他不知道这辈子什么时候能再遇上那个女子,只是今天,做梦一般的,又遇见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认识?"乐胜见二人都愣住了,便问道。
"当然不是了,我们怎么可能认得,我只是觉得商大哥很像一个人而已。"乐柔看了看乐胜,又朝着商子旭使了个眼色,希望他不要把那天的事情说出来。
商子旭自然心领神会,道:"是啊,我跟乐柔妹妹自然是不认得的,只是妹妹生得如花娇艳,小侄便……多有冒犯,得罪得罪!"
"是啊,是啊,老哥好福气,生得这般如天仙的女儿,我这傻儿子……哈哈!"商厉武说道。
"爹爹,您别说了,你看哥的脸都要红了!"商子茜在一边打趣道。
"是啊,商老弟,别说了,我这丫头可不能再夸了,再夸她该骄傲了!"乐胜自谦地说道。
"爹,别说了,你们都去用餐吧!我都准备好了。"乐柔害羞地说道。而商子旭的眼睛也离不了乐柔,他早被乐柔的清丽脱俗给迷住了,只是这样看着她好生无礼,他不敢看乐柔的眼睛,只觉得心怦怦地跳,他从未这样过,他从来没有为了一个女人这样过。
大家都就坐了,而乐柔却跑去了连城璧的房间。
"你知道吗?我家今天来人了,有一个人我早就觉得他看起来眼熟,几天我才突然发觉,他跟你好像啊!你去看看呀,顺便跟我们一起吃饭吧!"乐柔兴致勃勃地冲进房间说道。
"你说什么?"
"前阵子我出去的时候,遇到强盗,曾经蒙一位镖头所救,不想那人是跟我爹爹相熟的旧人,更奇怪的是,你跟他长得有些相像,当然只是一点点相像而已,他跟你的感觉完全不同。"
"是嘛!"
"你去看看嘛!也许是你家人也不一定啊!也许他们跟沈璧君或者连家堡有什么关系呢?"乐柔说道。
"哼!可能吗?堂堂连家堡怎么可能跟走江湖的镖局有什么牵连?"连城璧在心底里便看不起这些刀口上舔血,卖命的下等人。
"怎么样,你去嘛!不要错过机会呀!"乐柔兴致还是颇高。
"我去不方便吧?我算是什么人?"连城璧说道。
"就算是一般的借住客,一起吃个饭又如何呢?商伯伯他们都是江湖女儿,我爹说了,江湖儿女便不拘小节,而且多个人吃饭也热闹啊,不是吗?"乐柔眨着她那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看着连城璧。
"好吧!"连城璧还是勉强点头答应了。
"老哥,小侄女她怎么不上桌呢?她是不是害羞?"商厉武问道。
"呃……我这丫头……"乐胜自然是知道乐柔跑去干什么了,但是因为这连城璧确实与商子旭有几分相像,乐胜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许,乐柔会把连城璧带过来吧,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这个老兄弟说。
"前辈,我家小姐一定是去看那个病人了,她应该一会儿就会来的。"莫灵在一边插嘴道。
"病人?这是怎么回事?"商厉武不明白。于是乐胜将他们救人的事情简单说了几句,这一说却叫商子旭对乐柔更是喜欢,这么善良美丽,心肠好的姑娘,在商子旭心中更是天生有地下无的了。
不多会儿,乐柔带着连城璧前来,问道:"爹,公子可否一同用餐?"
正在乐柔问话之际,商厉武的眼睛几乎直了,这个眼前的男人他一眼就觉得这么亲切,有眼缘。
"这……"乐胜正有些为难,这餐本是老朋友相聚而设,如今出现个外人,他倒是怕商厉武觉得自己有些怠慢,便觉得有些犯难。
"无碍,无碍,江湖儿女,多个客人就是多个朋友,不是更好吗?听闻这位公子身受重伤初愈,本就该好好进膳,补补身体,坐吧!"商厉武看着连城璧,就只想将他留下。
而连城璧见到了这么奇怪的一家子,他自己心中一颤,为什么,这些人与我甚为相像?特别是那个年轻的男子,与我就如同兄弟,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连城璧心中不知不觉竟然有些恐慌起来,他记得自己明明就是连城璧,为什么会有这些不相干的人,却与他相貌如此相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这种忐忑之中,连城璧与商家父子一同吃完了一餐饭,便匆匆离去,乐柔见连城璧脸色不太好看,便也急急跟了过去。而商子旭的心也跟着乐柔飞了。
商厉武将乐胜拉远了,满怀心事地问起来。
"老哥,这就是你救的人?你真的不知道此人是什么人?"商厉武急切地问道。
"我不知道,当初小女执意救了他,我便留他在山庄养伤,如今已经半年之久,伤势已无大碍,但他却想不起自己是什么人了,他失忆了。"乐胜摇头道。
"可是你不觉得他与子旭,与我颇为相像吗?"商厉武激动地问道。
"我自然觉得是,莫非你以为他就是你失散的小儿子?"乐胜问道。
"难道不可能吗?难道天下间就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若我们不是父子,我们又会是什么关系?"商厉武似乎很笃定。
"你有证据吗?证明他就是你的小儿子,天下间巧合的事情不多,但恰恰发生了,就是这么奇妙的。我只是不想让你空欢喜一场。"乐胜说道。
"对了,小儿出生的时候,我抱过他,我记得好像看到他的左肩上有三颗朱砂痣,排列得如一弯新月一般。对没错!就是三颗朱砂痣!"商厉武突然想到了什么,而且很肯定。
乐胜提议道:"哦?我是为他除过衣,但朱砂痣却没注意。要不下次我找个机会帮你证实一下,如何?"
"那就先谢谢大哥了!"商厉武甚是感激。
"不用下次了,是有的,左后肩胛骨上有,我见过!"乐柔突然跳了出来嚷道。
"丫头,你太没规矩了!"乐胜喝道。
乐柔脸一红,道:"商伯伯,我见过,是有的,相信我。"
"如此说来,他真的是我那可怜的孩儿。"商厉武突然感激涕零,他很庆幸自己的儿子还活着。
"柔柔,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你商伯伯说。"乐胜脸一沉,便要求乐柔离开,乐柔不敢多说什么,只好退去。
"乐柔妹妹!"商子茜见到乐柔在廊中,便叫住了她。
"商姐姐,商大哥!"乐柔嫣然一笑便迎了上去。
"你这是怎么了?方才突然逃走了,如今似乎又满脸不开心,没什么事吧?"商子茜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都只是为了他。"乐柔默默说道。
"他?谁?你是指刚才一起吃饭的那个人?"商子茜问道。
"这么说,你们也不认得他了?我以为他跟你们长得相像,总有些渊源的,看来我是想错了,他的身世还是个迷。"乐柔失望地说道。
商子旭问道:"照乐姑娘这么说,你是不认得他的,并且他也不知道他自己是谁了?"
乐柔愣了愣,无奈地说道:"是啊,商大哥,我爹说他是得了失忆之症,他不记得他是谁了。"
"你很失望吗?"可能是出于一点点小小的自私,商子旭问了乐柔。
"失望是有的,不过,最大的感觉是自责,商大哥,你知道吗,他变成现在这样,是我害的。"说着乐柔有些伤悲。
看着乐柔这样伤心,商子旭觉得乐柔真是个好女孩子,她美丽善良,当然还带着可爱的天真。
"老哥,你要说什么呀?为什么将侄女支开?他就是我的儿子,我要与他相认,听说他受了重伤,我这个爹心里的滋味不好受啊!"商厉武很激动,可是乐胜偏偏拦下了他。
"厉武,不可心急。"乐胜严肃地说,"就算此人真是你儿子,可是你万万不会想到他曾经历过什么。"
"乐兄,这是从何说起啊?"商厉武不解。
乐胜惊讶地说道:"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他的手脚四肢竟全都是假的,可他竟还能好好地活着。"
商厉武心痛道:"怎么会这样?我的暄儿怎会如此?"
商厉武很为难道:"可明知他是吾儿,不认,我……"
"即使他是你儿子,这么多年不见,你可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乐胜问道。
"乐兄,不管如何,不管他发生过什么,不管他现在是什么人,他始终是我商家子孙,就算他如今是个十恶不赦的恶徒,作为他的父亲,既然已经找到他,就应该认他,而且更应该补偿他这么多年的空白。"商厉武据理力争。
商厉武补充道:"还有这孩子现今竟会变成这样,我不知他遭受过什么,但至少我可以肯定,他所遭受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好了,好了,老弟,是我顾虑太多,竟没有体会到你的心情。"乐胜打断了商厉武的话,"不过你要想想,能用什么办法让他接受。"
"这个我会考虑的。"商厉武皱着眉,考虑着。
"如果我告诉你们,他是你们的亲人呢?你们没这么认为过吗?"乐柔说道,"如今商伯伯确认他就是他的儿子,可是我该告诉他吗?他心里在想什么,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告诉他,他会高兴还是生气。"乐柔自言自语地在商子旭和商子茜面前排遣着心中的困惑。
"听姑娘所言,他还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了?"商子旭问道。
"生了病,受了伤的人,脾气自然古怪,心里憋着些什么,都也是情有可原的,这倒没什么。我是个大夫,只好我的病人能痊愈,便是我的心愿,我付出些什么,都不打紧的。"乐柔说道。
听着乐柔这席话,商子旭心里更是欢喜得很了,这样的女子哪里去找呢?虽是一面之缘,便对她朝思暮想,再见之时,商子旭就下定决心,要娶她为妻。只是二人年岁相差甚大,不过好在男未婚女未嫁,年龄应该不是大问题。
翌日,连城璧的房间里。就他一人在,商厉武推门进去了。
连城璧见到他,冷冷地说:"你,是来找我的?"
"是……是!"商厉武吞吞吐吐道,"年轻人,伤都好了吧?"
"何须对我如此关心?你我并不相识啊!依我看,恐怕,老人家今日前来,并不是来寒暄客套的吧?"连城璧冷笑道,"也许就是来认亲的吧?"
商厉武心中一惊,不知道他是为何得知自己的来意的,只好支支吾吾了两句。
连城璧又接着道:"怎么,惊讶吗?是不是奇怪我怎么什么都知道?若想认亲,也应该早一些吧?"连城璧冷眼瞟了商厉武一眼。
顿时,商厉武感到一阵寒栗。他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虽然确定是自己的儿子,但却如此陌生,这个人太冷漠,心思太重,或许应该说是太聪明,竟然能看穿自己的心思,商厉武不免感到有些害怕。他也渐渐明白乐胜为何要阻止自己,不让他急于认了此人。因为他真的跟别的人太不同了,他真的太难以捉摸了。
不过既然他什么都猜到了,商厉武也决定挑明了说。
商厉武对连城璧说道:"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就明说了。不错,我是来认亲的,因为我能确定你就是我失散二十多年的小儿子,商子暄。"
连城璧质问道:"哦?你凭什么确定?"
"就凭你左肩上三颗朱砂痣。"商厉武很坚定。
连城璧立刻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左肩,表情凝重。无语。
片刻之后,连城璧回应道:"就算真是这样又如何?我真是你儿子又如何?你也说了,你与儿子失散二十多年了,显然,如今你才是第一次见到亲生儿子,你可知道这二十多年,他经历了什么?他过得好不好?如今他什么也不记得了,而他又变成我现在这样,突然你跑来说是我二十几年都没见过的爹,就要我接受你吗?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一定要找回记忆,一定要搞清楚究竟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的命运,包括我是谁,都要我自己掌控,我不会由人随意摆布的!"连城璧的眼神很坚决,也透着一丝的凶狠。或许这就是他一贯有的眼神吧。
商厉武听完,一阵心寒,他无言以对,失落地走了。他虽知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在儿子的生命里,他缺席了二十多年,但是他没想到,就算儿子不能一下子就接受他,但至少不该如此绝情,冷漠,如此……,他忽然想象到儿子这二十多年生活在怎样一个家庭里,才使他养成了这样的古怪性格,令人这么难以接近。
经过这次的谈话,商厉武不禁一直忧心忡忡起来。考虑了几日,他决定再次去找连城璧。
商厉武道:"我想过了,你上次说的很对,不管当初因为什么原因使得我们父子分离,总之一句话,是我这个做爹的没有尽到责任,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儿子。"商厉武很内疚。
连城璧冷笑道:"那么所以呢?"
"所以,我会想办法,让你找回过去,弥补你现在所受的任何伤。等你变成了以前的你,等你能够很清楚地想事情的时候,你才决定,你到底要做谁。是要恢复你以前的身分,还是要选择认我。"说完,商厉武离开了。
此时,连城璧得意地笑了笑。因为他的目的达到了。他知道乐胜似乎不是很喜欢他,处处好像堤防着他,所以对于他的伤,乐胜也是一再拖延,似乎不愿意为他尽快治疗。而他是个四肢全无的怪物,此时他虽不能记清这是如何造成的,但他很讨厌自己这样,他不想做个怪物,不想这个样子回到沈璧君身边。
为了自己的目的,连城璧来到商厉武的房间。
"好,你答应过我,你会让我恢复的,是吗?"连城璧问到。
商厉武道:"那是当然!虽你不认我,但我不可以无视你的存在。自己的儿子遭到了不幸,做爹的当然是希望儿子一切安好!不管是答应你的承诺,还是对你的补偿,我一定都会做好的。"商厉武情绪激动。
连城璧道:"好了!不要再说了!既是这样,那我要你帮我恢复四肢,然后找回我完整的记忆!"连城璧有些不耐烦听厉武的话了。
"放心,儿子,你相信爹,爹一定会帮你的!"商厉武因为自己的儿子终于可以拜托他做事,他认为这就表明儿子多少对他存在着信任,而产生了一阵心酸的安慰。
"哼!"连城璧冷冷地以这样的方式回应,然后拂袖而去。因为在他看来,这似乎是一种虚情假意,这是他不屑一顾的。他不信刚刚见面的两个,几乎毫不相识的陌生人之间能有什么深厚的父子情谊。
为了儿子再做回正常人,商厉武急忙找到了乐胜,把自己的想法,和连城璧的要求都告诉他了。他求乐胜一定要救他儿子。
听完商厉武的所有诉说,乐胜沉思了片刻。
"商老弟,说实话,我一直觉得这年轻人不简单,一直担心若他是个心术不正的人,我若救他,恐怕并非是好事。"乐胜坦白说,"更重要的事,我怕日后他会对柔柔不利。"
商厉武断定地说道:"如何会呢?柔柔救了他,他怎可能恩将仇报?一定不会的。"
"我也希望这样,但我总觉得隐隐的,会发生什么事。"乐胜还是很不安心。
"不过今日,我救的是世侄,你又跑来求我,那我定当竭力。"乐胜也不想太过为难商厉武。
乐胜犹豫道:"他的情况嘛……四肢是有办法恢复的,不过这失忆之症嘛……"
商厉武怀疑道:"怎么?你不愿意?你怕他万一以前是坏人,怕他恢复本性后伤害别人?你对他还是有成见?"厉武很激动。他的想法跟连城璧一样,不过他们都误会乐胜了。
乐胜怒道:"商厉武!你说什么?你以为我乐某人是这样的人?!难道答应你的事我会食言?"
"乐兄,对不起,我……,请原谅我的口不择言。"商厉武知道说错话了,连忙道歉。
"算了。"乐胜平息了怒气,又说,"这失忆之症柔柔一直在为他诊治,用的药物很对症,可是这小子偏偏说他什么都没想起来,我不知道是我的药错了,还是他存心撒谎。"
商厉武惭愧道:"哦,原来如此,我误会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走一步是一步。"商厉武觉得特别对不住乐胜,觉得很惭愧。
"我只是希望我那傻丫头,不要陷得太深才好。"乐胜的忧愁难以抑制,他隐隐觉得这样下去是要出大事的,不妨及早医治好连城璧,让他离开吧!
"我听厉武说,你要恢复健全的四肢?"乐胜问连城璧。
"不错,在下是希望如此。"连城璧答到。
"好!既然厉武答应了你,而我又答应了厉武,那我就一定会履行诺言,治好你。"乐胜看着连城璧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哦?乐大夫果真能还我健全、正常的手脚?"连城璧故意明知故问。
乐胜自信地说道:"怎么?不信我?呵呵!别人或许办不到,因为这听起来还真是天方夜谭的事,但在我手上,却能成真。你信便罢,不信就算了!"
商厉武听得将信将疑,他觉得这听来都如神话一般,而连城璧道:"既然乐大夫如此自信,在下当然信。"
"当然,完成此事,也不简单。"乐胜认真地看了连城璧与商厉武一眼,说,"此换肢的方法确实有,关键要得到天山上千年胶树所出的天蚕丝,它虽名叫天蚕丝,却并非真正的蚕丝,而是胶树上分泌出来的一种胶状液体。有了它,再找到四肢的活体,再在七日之内粘合在断肢上,断肢即可再生。"
"真的能成?"商厉武还是不敢相信,有些担心。
乐胜道:"当然,我在三年前与一苗家小伙子换过他的一条断臂。如今他活得很好,你说这算成或不成?"。
连城璧问道:"可七日之内如何往返于天山之间?"
"所以,我打算带你一起去天山。"乐胜答道,"而且你此去天山还有个好处,因为你这手足皆为旧患了,到时不得不需要重新断臂,制造新的伤口,在天山,气候比较寒冷,有助于你收住伤口,而不至于失血过多。"乐胜解释道。
连城璧点点头。
"不过治愈你的失忆之症,我想我要下重药了。"乐胜故意这么说道,想要看看连城璧是什么表情,可是连城璧却毫无破绽,很镇定。
在连城璧他们动身去天山之前,乐胜让他吃了不少药,说是帮他充盈血气的,只有这样将来的四肢血液才容易畅通。
乐柔每天用心地为城璧准备着他要用的药,有机会她就会去看他,即使不说话,多看他一眼也是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知道他们即将分别多日,她竟然会觉得舍不得。
乐胜看在眼里,他知道他的女儿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她还是情不自禁地陷进去了。
"爹,我跟你们一起去好么?"乐柔哀求道。
"柔柔,不要任性,这次你不方便去。"乐胜不同意。
"为什么?有什么不方便的?"乐柔不依。
"我的女儿,你又为什么要去?那北方苦寒之地,人家是避之还唯恐不及,你为什么要凑上去?"乐胜明知而质问。
"我……我……"连城璧已经成了乐柔心中的牵挂,可是一个姑娘家又怎么能就这么承认了?再说乐柔也不知道其实自己就是舍不得他,她只是觉得,见不到他,心里就空了。
"爹知道你在担心,我的傻女儿,有爹在,你就放心吧。我和你商伯伯会照顾好他的,我们三个男人一起,反倒会方便些,带着你,真的不行,你就听话,呆在山庄吧。"乐胜苦口婆心地说服乐柔。
"好,我留在这儿,你们要早点回来。"乐柔不舍地说道。
终于,连城璧将要得偿所愿,而乐柔却将要开始她的牵挂。他们动身去了天山,据说往返最快也得一个月时间,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该要入冬了吧?那时会有雪花相伴吗?乐柔已经开始感觉寂寞是什么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