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第八章 一战改写兵戎史,两亡痛诉昔日缘(1 / 1)
当北宫辰第三掌喷薄而出时,洛书城地动山摇,恍若火山喷发,雷霆撼动,山脉震荡,那禁锢他和宿沙的气流也被生生撕开,仿佛破旧的云衫,一时间碎散四处。那是北宫辰积蓄的所有力量,皆倾注到他的右臂上瞬间发出,而那股力量因为他的动弹不得,未能冲着宿沙袭去,只全部击打在地面,地动山摇,一片轰鸣,碎石激射,街心旁的几处院落皆被震塌,包括温苑的围墙和府门,甚至躲在石舫底部的温家三兄妹和下人也感受到了那巨大的冲击力,两头豹子不安的低吼,璃念忙安抚它们。
迅猛的冲击力让杳卢和瑞云虎瞬时隐下身子,伏在地面上,以躲避那如雷劈天的动荡。
烟雾滚滚,鸟儿四散飞去,落叶如狂风席卷一般消失不见,碎瓦残桓,零落在地,浓烟散去,北宫辰双目充血,如脱离出地狱尚未显现人形的魔,冰封般的站在那里。
街心一片凄惨,树断墙倒,残肢因再一次的重击而碎肉血溅,指骨分离,破败不堪,遍地的浓烟滚滚向四周卷去,这炼狱般的景象随之缓缓浮现在世人眼前。
杳卢用力摇了摇头,甩去头上厚沉的土,瑞云虎也慌忙抬起头来,下意识的寻找那滟滟身影。
目光焦灼寻觅,心中忐忑不安,可,那抹绝然依旧不曾出现在眼帘。
瑞云虎急忙起身,脑海里一片空白,听不见杳卢在身后的喝斥,看不见让他缱绻万分的背影,他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宿沙——”瑞云虎疾步走到北宫辰身后,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大声喊着。
“宿沙——”
这是他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还记得她曾骗他说,她叫沙素,他不管她到底叫什么,他已经习惯了她的背影,习惯了在她身后默默注视着她,哪怕只是背影,哪怕一言不发。还记得,大战前夕,他跪在统聿面前,央求统聿不要把自己安排到天京,他只愿随了她,无论艰难险阻,无论是死是生。
瑞云虎心急如焚,他脚步凌乱,在原地打着转,他眼神担忧,不停的搜索着那早已深刻印在脑海中的背影,他握剑的右手不可抑制的抖动,引得剑鞘发出让人焦心的震颤声。
“沙、沙、沙、沙”
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极稳、极慢的脚步声,鞋底轻微的与地面摩擦,发出低沉的沙沙声,可是这声音在瑞云虎听来却是从未有过的心安。
他猛然回头,宿沙正完好的向他走来。
高傲的神情,一如训练一般,眸间冷沉锐利,仿佛一只洞悉万物的豹子,正谨慎而专注的盯着面前的食物,伺机而动,迅猛至极。
宿沙从出来的那刻起,就没有看瑞云虎一眼,她紧锁北宫辰的眼睛,没有分毫的放松。她知道,自己用笛音演变出来的幻觉加上逆鳞的毒性只能摧毁北宫辰的意志和肉体,在他没有死亡之前,一切都还有变数。
宿沙秀目微眯,静看北宫辰猩红眼眸,逆鳞的毒性,北宫辰究竟能撑多久,在他苦苦挣扎的时间里他的内力还存有多少,重天掌自己已经化解,那蝎震波呢,他是否还有能力博最后一击。
这一切,都还未知。
瑞云虎站在北宫辰身后,宿沙站在北宫辰身前。
瑞云虎目光含笑,温柔的看着宿沙,一时间喜悦之情满溢心中,不知道从何时起,她的存在就成了自己心安的理由,只要看见她,心里就说不出的宁静安详。
可瑞云虎还未来得及细细描绘她的容颜,却在霎时间看见了宿沙眼底的惊恐,曾依稀记得她总是一副处变不惊的素颜,不论外界风云变幻,诡计横生,她总是潜静闲立,周身散发一种不容侵犯的气势。
......
“我也是在三年前有幸见过一次,那蝎震波依靠重天掌第三掌的内力,瞬间发出的气波,击打在对手的几个大穴上,重天掌是依靠手掌,蝎震波是依靠脚尖,两种武功相辅相成,北宫辰发出第三掌之后,双手立即趴与地面上,左腿伸直,蹬在地面上保持平衡,右腿后踢,高高翘起,从脚尖中射出阵阵气波。对手在承受可以压天的三掌后,真气紊乱,还未来得及调整便被蝎震波击中,命丧当场。”大哥缓缓的说道。
“原来如此。”三弟点点头,“就没有人能破解的了吗?”
“只要内力高过北宫辰便可,承受住重天掌,躲过蝎震波,你便胜了。”大哥说道。
“哦,为什么?”
“因为蝎震波过后,北宫辰会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无法动用内力,只能依靠武技,而大量内力的流逝,让他无法支撑长时间的搏斗。”二哥说道。
......
如果当时瑞云虎能记起自己曾跟瑞辛虎讲述的这段话...
如果他刚才能不那么冲动的一个箭步跑不出来...
如果他现在能看见宿沙后清醒迅速的回到杳卢身边...
如果他能不像现在这般痴傻般站着冲心爱的女人笑...
那结果,会不会不同...
北宫辰嗜血红眸深深锁住宿沙眼睛,那是沉冤域底处浓稠的怒火和愤恨在他眸心灼烈焚烧,他目光不动,脚底瞬间向身后方抬起,一道寒芒自他脚尖处,如冰刃般冷厉尖锐的朝瑞云虎胸口处发去。
霎时间,惊恐满眸,宿沙万万没有想到北宫辰竟然会选择对付瑞云虎,她一个飞身,挥掷骨笛刺向北宫辰,周身空气陡然寒冷凝滞,她恍若破空疾驰的剑光,夹杂着一丝怒意迎头攻上。
可惜,纵然宿沙尽力想要挽救,却奈何不得自己和瑞云虎之间距离太远,在她欲要痛击北宫辰的一刹那间,她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包裹内力气波如箭矢一般,击打在毫无防备也无力回击的瑞云虎身上。
气波,如剑如矢,轻松穿透护身的衣甲和脆弱的皮肉,只听得噗的一个声音,光影消失在黑色衣服里。
瑞云虎唇边的笑意还未敛去,目色还无比痴迷的停留在那抹身影上,丝毫未察觉仿佛温暖却冰寒至极的气波早已刺进心口。
一瞬间,究竟有多久......
是她目光卷入眼波后的万年如朝夕,还是周围斑驳流离的幻影如梦境。
她从不曾为自己动下她珍贵的感情,即便是片刻的在乎,他也不曾拥有,可现在,他分明看见她眼中的慌乱,那,是在为自己吗?
看见这一幕,杳卢心中一惊,抬手做了几个手势,让身后的风士们静卧在侧,不准靠前,而他自己则一个闪影,消失在残垣断壁的阴影里。
骨笛散发死亡的灰芒,逆鳞因真气爆发而隐现盈绿色的星耀,强大浑厚的内力如海啸袭城一般,呼啸而来。
北宫辰冷冷的看着宿沙,手指微动,自腰间抽出软剑,握剑的手因狠厉的情绪而爆发着青筋,骨节错动,发出阵阵响声,剑身斜指身侧,散发强横无比的剑气,虎视眈眈的看向宿沙,准备迎战。
宿沙知道杳卢就在附近,她也明白北宫辰的意图是想让她分心,瑞云虎能不能救的了就看自己能否尽快克敌制胜,亦或者,为杳卢制造时机。
事不宜迟,宿沙脑中极快的闪过一道心思。
笛剑相交,织出惊鸿的潜影,叮当不绝,鸣奏溪底暗流,高手之间的对决,胜负只在毫厘,快疾的身影是飞翔、是坠落、是追逐、是反击,竟让人眼花缭乱,看不分明。
“呲”的一声,激射而出一道血光,耀目而揪心,不知是谁伤了谁,不知是谁胜了谁。
或许,在场观望的所有人中,只有杳卢看清了宿沙的心思,那一剑是北宫辰伤了宿沙,但就胜负而言,北宫辰早已内力尽失,如今只能做困兽之斗,最终的赢家还是宿沙。
只略一想,杳卢便趁机救下了瑞云虎。
瑞云虎想要奋力睁开眼,想要去寻觅着什么,却只见眼前一片纷然,如桃花染上衣袂如风,明明飘扬在眼前,却模糊如烟,他想张口说些什么,血便在他开口的刹那间涌出,心中寒凉空洞,呼吸滞在唇边。杳卢缓缓为其输送着内力,用以维持他的体温和生命,他知道瑞云虎想要见宿沙最后一面,他要帮他完成未完的心愿。
剑锋凛厉,划过街心,留下数十道锋痕,几个回合下来,宿沙不仅拼力猛攻,其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攻越疾,不见停顿,她在为瑞云虎抢时间,她要见他最后一面。
虽然北宫辰的武功已臻幻妙之境,已达巅峰,可奈何不得宿沙的三件宝物,那是上古遗留的稀世奇珍,待到暮影烟波消散过后,整条街心便只剩下两个身影,冷然而立。
绝然出尘的丽影,只盈盈一站,就将这明媚苍穹的光芒给纳了去,宿沙缓缓低头,淡淡扫了一眼胳膊上的血痕,随后轻抬眼眸,无情无绪的冷瞥一眼北宫辰,缓步自他身边走过,手中骨笛上沾满的血如同饥渴的猎豹,在一息之间将覆着笛身的鲜血一饮而尽,灰色再现。
只听得“咚”的一声,北宫辰重重的栽倒在地上,喉间一个血肉模糊的深烂的洞,正汩汩的冒着鲜血,铺满他的身前,一双眼睛,写满了震惊和不甘,还有对权势的留恋。
为了一个女人,背叛兄弟手足,攀爬在欲望的峭壁,登途在权利的山峰,是重情还是无情?师父曾说过,为了目标,要努力拼搏,那这条路,走的究竟是对,还是错。
只怕,这个答案,北宫辰永远都无法得到了。
宿沙来到瑞云虎身前,单膝跪地,略微关切的看着他嘴角的血痕和胸口处不断涌出的刺鼻的血。
心头一软,宿沙平静的语气中隐含着一丝柔软:“你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我帮你完成。”
嘴角勉强一牵,带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我......”
吐字不清,声断音失,瑞云虎双肩使劲,用力抬起两只胳膊。
宿沙猛然间想起那次自己去挑战匡泽的夜晚。
......
瑞云虎:“现在就有,不知姑娘许诺在下的能否兑现。”
宿沙微怔,“什么?”
瑞云虎眸底卷起深深的渴望,沉默片刻说道:“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
视线再次回到瑞云虎身上,宿沙未有半分犹豫,便轻柔的俯下身子,用手温暖的环住了瑞云虎。
感受着她怀中的温顺与柔软,瑞云虎微微闭上眼睛,还记得曾经闻到她发间似丁香花的香味,她的青丝柔顺似缎,原本想要的第二次拥抱竟然就这么实现了,他温柔一笑,原来,只要用生命就可以换取,可惜,生命只有一次,若是能如此相拥一世,便是把他打入魔道永世不能轮回,他也心甘情愿。
身体越来越轻,渐渐的,他的指尖、臂膀,都感受不到宿沙的暖,瑞云虎轻轻睁开眼睛,想要再看一眼,却发现眼皮如此沉重,犹如千斤巨鼎,怎么睁也睁不开。
宿命的光,盛芒刺目,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又仿佛一片白茫。
佛陀的证,催他断了所有的欲念和痴妄,如此反复的响彻在耳旁。
再也看不见了...
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