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第二十章 风起萧萧无边木，叶落瑟瑟几桠枝（1 / 1）
只听楼梯间隐隐有噔噔噔的上楼声，一步一步，沉稳有力。
岑风侧耳静听，然后舒心一笑，说道：“是皙。”
宿沙回眸望去，静静等待，不一会儿，佑皙的身影便出现在自己眼前。
佑皙望了一眼岑风，随后将目光定在宿沙身上，抬步走近，轻声问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宿沙刚要开口，就听岑风说道：“她是来看我。”
佑皙侧头望过去，只见岑风一脸平静，淡淡的看着自己。
“哦？是吗？”佑皙回头望着宿沙，紧盯着她的眸子不放。
“当然，她不仅来看我，还为我上了药。”岑风没有给宿沙说话的机会，缓步走向佑皙。
佑皙深深望着宿沙，声音有丝阴冷，“是吗？”
“不信，你自己看。”岑风转过身子，将后背露给佑皙，“我总不能自己给背上的伤上药吧。”
岑风的后腰上有两道剑伤，血迹已经被处理过了，并抹上了药膏，上面泛着淡淡的晶莹透明的光泽。
佑皙紧紧的注视着岑风腰上的伤，眼眸紧锁，轩眉紧蹙，牙关紧咬，沉声道：“跟我回去。”旋即一把拉起宿沙的手，转身要走。
“皙。”岑风轻声喊住佑皙。
佑皙慢慢回头，凝眸望去。
岑风畅然一笑，“皙，你说过，除了自由和感情，我要什么，你给我什么。”
佑皙黑瞳一缩，寒光微绽，心底一丝不安渐渐弥漫。
岑风缓缓抬起右手，指着宿沙笑道：“我要她！”
手间一紧，宿沙侧头望去，只见佑皙面色极冷，肃容威严似大军压境，唇间一道隐痕深深刻在嘴角，似是极怒。
岑风嘴角一挑，挑衅道：“怎么，皙，舍不得了？后悔当初许下的这个承诺？”
突然间，佑皙放开宿沙的手，唇间牵起一抹冷厉的笑，慢慢走向岑风。
岑风淡定的看着佑皙，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自己，一动不动。
待到佑皙走到岑风身前，猛然间，宿沙看见佑皙右手间的寒光，眸中一惊，飞身上前，硬生生的用手抓住佑皙的右臂，阻挡住他欲挥动的匕首。
岑风一瞬不瞬的看着佑皙，不惧不怕，镇定无比的站在那里，嘴角微翘，嘲讽道：“皙，你想杀我，利用完了便处理掉吗？”
佑皙用左手使劲捏住岑风的脖颈，厉声道：“对，我是在利用你，如今你已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你想死，我成全你！”说完便一把甩开宿沙，挥舞着匕首，几欲刺向岑风胸口。
两个面容神色都一样的人就这么一个强势一个劣势，一个几欲杀人，一个淡笑等死的站在宿沙面前。
“不要！”宿沙瞬间甩出骨笛，骨笛打在佑皙持匕的手腕间，佑皙吃痛，手一松，匕首掉落在地。
佑皙骤然回眸，冷厉的眼神骇的宿沙心头一震，背上冷汗涔涔。
“你帮他？”佑皙冷冷的从齿间挤出三个字。
宿沙收回骨笛，捡起匕首，站在两人之间，急声道：“佑皙，你冷静些，你不能杀他，他是你兄弟。”
“他不是我兄弟。”
“我不是他兄弟。”
两道同样阴沉的声音同时响起。
岑风冷笑道：“他在外面征战沙场，只为布一个天局，一个将整个天下铺在他棋盘上的天局，而我，只是他手间的一颗棋，如今，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我便没有了可利用的价值，杀之弃之，都随君意。”
佑皙沉声道：“是又怎样！”
“哈哈哈。”岑风仰头大笑，“你终于承认了，你是在利用我，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利用尘荞对你的感情，利用璃念控制北宫辰和淳子诺，利用掬夏控制伊岐，利用尘荞控制弘文，利用迟安控制迟莫和连烨，你总是在不停的利用着别人达到你夺取天下的目的。当然，”岑风抬手一指宿沙，“还包括她！她是一个异数吧，突然出现在你的棋局上，打乱你所有的计划和安排，四个月前，你本可以杀死宣于亦，可你没有，你修改了作战计划，动用一千风士护她周全，哼，我想问问你，皙，她在你心里是什么呢，一个你心爱的女人？还是你手边的一颗棋子？一个可以号令天下，威慑宣国的棋子！”
宿沙面色平静的望着岑风，静默不语。佑皙眸间锋凌直射岑风，不置一词。
岑风不再看佑皙，转眸望着宿沙，缓缓说道：“宿沙，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绝世的武功和容颜，如果你不是萨姑的弟子，如果你没有被宣于亦爱上，那你，对皙来说，还有价值吗？”
还有价值吗？这句话重重的砸在宿沙心上，宿沙垂眸，突觉肩上一痛，抬头望了过去。
只见佑皙眉间一丝担忧，目光不安的望着自己，轻声道：“不许胡思乱想。”
心头一软，宿沙嫣然一笑，岑风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因为他所有的假设都不存在，站在自己面前这个人是佑皙，是自己深爱的佑皙。无论他抱着什么目的接近自己，自己都无法因为这个目的而远离。
宿沙想毕，轻声说道：“岑风，我无法回答你，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二字，爱了便是爱了，即便被利用，我也心甘情愿。”说完，宿沙拉下佑皙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紧紧握住，“我爱佑皙，即便他不爱我，即便他利用我，即便他杀了我，我都不悔。”
“宿沙。”佑皙轻柔的拉过宿沙，将她搂在怀中，紧紧抱住。
岑风眸中一痛，沉声道：“若他爱上了别的女人呢？”
宿沙缓缓离开佑皙的怀抱，轻声说道：“你爱佑皙，可佑皙爱上了我，那你还爱他吗？”
岑风听后一惊，眸底泛起剧痛。
宿沙道：“岑风，爱他所爱，痛他所痛，才是爱的诠释，才能得到他对你感情的尊重。”
佑皙紧紧握着宿沙的手，眼中波光微动。
岑风听后细细思量，旋即抬眸望着宿沙，说道：“你若有空，便来陪我，可好？”
宿沙没有迟疑，轻声道：“好。”
佑皙深深的望着宿沙，随后扫了一眼岑风，拉着宿沙离开了华章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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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凤阁，宿沙和佑皙躺在床上。
“在想什么？”佑皙侧身望着宿沙。
“在想若你爱上别人，我该如何？”
佑皙眸底微讶，“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答案是说给别人听的，却说服不了自己。”宿沙侧头望着佑皙，幽幽说道：“若是你真的爱上别人，或许我会杀了你。”
佑皙微微一笑，“我还想活着，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宿沙莞尔一笑，起身吻上了佑皙的唇......
翌日，佑皙去了苍煊楼，宿沙则去了华章楼。
楼外守卫许是得了佑皙的命令，不再阻拦。宿沙走到二楼，只见岑风一个人坐在二楼的扶梯口处，静静的看着自己。
岑风见到宿沙，轻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这么笃定？”
“因为你心里有我。”岑风起身走向屋里。
“怎么说？”宿沙跟着岑风走了进去。
“你昨天不惜为了我拦下了皙。你明知道他会生气，却还是那么做了。”岑风走到桌前添了杯茶，递到宿沙面前。
宿沙接过茶，俯身坐下，“看着你，我便会想到佑皙，他杀你，就好像是在杀他自己。”
岑风淡笑道：“他终于还是动了杀我的念头。”
“佑皙本不想杀你，为何你要逼他。”
岑风沉默半响后，幽幽说道：“因为我，早已找不到自己了。我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自己应该是怎样的性格，我从小便跟着皙，跟着他学习他的举止言谈，他喜我喜，他悲我悲，可是他一走，我便不知自己应该有怎样的情绪，是该忧，还是该愁，是该笑，还是该肃穆，我慌张失措，不知如何自处，直到皙回来，见到他，我会不由自主的开心，若他也开心，我会雀跃，若他不开心，我便不知所措，心慌着急，渐渐的，他开始不理我，我便如疯了一样，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想不到的举动，而我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他能在生气时看我一眼。”
望着佑皙一般的脸，听着佑皙的声音，宿沙心中如钝刀划过，留下残破的血痕，眸间凝注，痴痴的望着岑风。
岑风峻肃的脸庞泛起一丝柔软笑意，如玄月耀目，似墨潭幽深，眸中浅映倩影，飘忽绰然，让人看不分明，让人沉溺其中。
宿沙失神说道：“岑风，若没有人疼你，让我来疼你，可好？”
“好。”毫不犹豫。
四目两两相望，竟是许久不曾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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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皙说人生在世，定要大江南北走上一走，才不枉此生。”
“皙说活在当下，定要酸甜苦辣咸尝一尝，才知心所想。”
“皙说融入百姓，定要食之相同行之相似，才知其所求。”
“皙说克敌制胜，定要知己知彼诱其所需，才能永不败。”
“皙说浮生若梦，定要潜心沉静淡然通达，才知得其幸。”
“皙说缘分天定，定要静默以待附于真情，才知人生意。”
“皙说......”
“够了！”宿沙打断岑风的回忆，“你只知佑皙所想，那你呢？”
“我？”岑风苦笑道：“我不知。”
“你想要什么？想不想大江南北走一走，想不想酸甜苦辣尝一尝，想不想征战沙场，想不想去寻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的幸福？”岑风眼中透着迷茫，忽而一笑道：“我的幸福便是每天能看见皙，我的幸福便是能跟皙在一起。”
宿沙望着岑风眼中流露出的浓烈爱意和深深眷恋，轻叹一口气，“除了佑皙，你难道没有别的想要的？”
岑风思量片刻，轩眉一扬，淡笑道：“还真有一个。”
宿沙眸中一亮，急声问道：“是什么？”
“除了太子府和皇宫，我从来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我想出去看看，街上的灯是否比宫里灯更美丽。”
宿沙微微一笑，“那我们今晚便出去。”
岑风像是听到了很好的笑话一般，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怎么了？”
岑风轻笑摇头，“你认为皙会准我出去吗？”
宿沙秀眉微蹙，深望着岑风。
“皙说过，他无法给我的，是自由和感情。”岑风仰起头，靠在椅背上，目光呆滞的望着楼顶，“我长得与皙一模一样，皙做事谨慎小心，他不会允许我的存在被人察觉并加以利用，你认为，这样的我，出的去吗？”
宿沙方要张口，岑风左手轻抬，制止了她，轻声道：“我知道你想去求皙，可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皙不会答应你。他做事有底线，在底线之上，你做什么他都可以容忍，若是触碰到他的底线，他便会盛怒，你见过他盛怒时的模样吗？乌云压境，暗无天日，似满天呼啸的□□，万箭穿心，他周身的空气厚重的几欲让人停滞呼吸。”
宿沙赞同的点点头。
岑风淡笑：“看来你已经体会过了，那你一定是触碰了皙的底线而没有告诉他，事后他知道了，对吗？”
宿沙轻笑：“不错。”
“我和你从某些方面来说，都是皙的底线，你想想，若是你跑过去，向皙要求，让他的两个底线暴露在敌人眼底，皙会答应吗？”
宿沙垂眸思量，然后摇头一笑：“不会。”
“非但不会，反而会加派人手看紧我，然后限制你的行动。为了防止我们预谋，皙一定不会再让你见我。”
宿沙笑道：“不错，他一定会这么做。”
岑风笑的云淡风轻，“我是他的影子，只需想想，便知他会如何。所以我劝你，不要去求他，甚至不要让他知道。”
宿沙点点头道：“好。”
“颜儿这丫头行事谨慎，聪慧机敏，你要小心，不要被她察觉到了什么，她是皙的心腹。”
宿沙扑哧一笑：“怎么听起来像是我们有所图谋似的。”
岑风轻笑：“我们确实在图谋。”
“哦？谋什么？”
岑风唇角一勾：“谋属于我们的清净。”
宿沙眸中波光一闪，深深望着岑风，“等你伤好了，我们去莲渚月。”
“那你可还愿为我揉肩？”
“不会。”
“为何？”
宿沙放下茶盏，抬眸注视着岑风，“因为你不是佑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