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陆(1 / 1)
“我的天……痛死了……”货物舱里,几个东倒西歪的厚重箱子被缓缓地推开,露出一个灰尘满面的人头,“咳咳……真是倒霉,这启动一点也不平滑,咳咳……”
鹰威得号虽说是第二代宇宙飞船,但是和臭名昭著的第一代一样,货物舱还是空间狭小,布满灰尘。设计者们普遍认为这种地方不需要引入任何的防震及清洁机制,因为每一个箱子的构造就足够保证其中货物的安全性了,不管它是多么精密的仪器或是装备。
他们从没有想到在剧烈颠簸的舱里面塞个人会有什么结果。
赛特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终于将歪在一边的小形防尘面具戴正,得以深深地呼了几口气,躺在一个箱子上安定情绪。
“还,还好……要是被灰尘呛死,那岂不是……”他摸着被撞得生疼的屁股,苦笑道。
货物舱一向是没有灯的,除非有人从外面将开关打开;货物舱的门也是同样只有外面才能打开。目前的他,便只好等在这里以候机会。所幸中央氧气供应并没漏了这里,赛特并不担心还没出来就被活活闷死。
在黑暗中,他仰头想着,会等上几天呢?带上的水和食物能支持四天的时间。他并不担心四天之后会如何,因为按照原定计划,一两天后飞船就会着陆,就该打开这里了。
计划应该是天衣无缝的。
在启动的剧烈颠簸之后,飞船的行驶渐渐平稳,赛特拣了个舒适又隐秘的位置坐下,打开自带的一盏小灯,检查随身携带的行李。一些日常用品,一个小枕头,一支笔,一本纸制的笔记本,还有一幅画。
一幅画。
为了防止对飞船造成可能的电磁干扰,所有的电子设备都不能带上去。为此赛特将这幅原本存储在固态硬盘里的画,打印了出来,保存在手边。画是他亲手绘制的,为了纪念自己过去的半年里,天天坐在电脑前,一周七天,从早晨七点到晚上十点,只负责一件事情——聊天。
“她是很聪明的。”赛特自言自语道,“也很认真。”
画上是个清秀的女孩子,披着长发,微微地笑着。
其实他从来没有见过与他聊天的对象长什么模样,甚至无法确定这半年里与他聊的是否同一个人。每次的信息来往,只是纯文本式的,在这个多媒体充斥一切的时代里显得如此的单调,却也带给赛特从未有过的想象与好奇。一开始的交流非常困难,因为双方都无法了解对方的文字,也没有办法面对面用手势达成一致,然而借着简单的图画和学校里超级电脑的帮助,赛特设法破译了最初的几封信,并且建立了字典和语法规则。
之后的交流就变得顺畅。渐渐地,谈话开始变得生动丰富与抽象,两人从相互寒喧开始,渐渐深入,若隐若现地触及个人感受。对方回信的字体娟秀而圆柔,赛特看得多了,潜意识里开始把她当成女孩子看待。如此三个月之后,赛特突发奇想要教她自己这边的语言,于是问明对方的技术水准,亲自制作了录下声音的唱片送过去。但信一出手,他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大家聊天都只是寻个轻松愉快,这样给人压力,基本上会断送以后的交流呢。
虽然导师不在意这些,因为作为了解的目的已经达到,语言的语法和词典也已经初步完成,这些发掘出来的素材,足够一个研究生毕业;可是赛特却有些焦急起来了,整整一周他都没有收到信,又不敢再追加信件,对方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百五十多天,究竟在干什么呢?
无事可做的他开始想象对方的相貌,开始毫无目的地根据过去的来往和她的个性而在纸上挥笔着墨,勾勒出一幅幅剪影来。他一厢情愿地相信那里智慧生物的相貌应该和人类差不了多少——因为各种生命的胚胎,是由导师亲手放进去的。倒不是导师有当诺亚的嗜好,而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适宜生命居住的碳基环境,他实在等不起时间流逝比在渐渐缩小,从一亿比一成为千万比一,再变成百万比一,但那个星球上生命的进化毫无爆炸性加速的迹象。这样等下去,恐怕等到他入土了,等到地球沧海换桑田,甚至太阳变成红巨星吞噬掉人类的家园,那个环境里连个细菌也没有出现,更不用说高级智慧生命了。
不过,就算是把人类的基因原封不动地放进去,在那里进化了几百万年,有谁能保证现在的形态还和地球上的人类是一样的呢?
“说不定进化出了第三只眼呢。”实验室的同学的一句玩笑话,结结实实地把赛特吓个半死。
期待与惶恐并存,渴望与自嘲交替。他有时躺在床上,一个人看着窗外的星辰发呆,一会儿浮现破灭的梦境,一会儿又心存侥幸,好像浩瀚宇宙的另一头,有个人微笑着,正在等着他。焦虑的一周过后,他终于收到了回信。那时的赛特兴奋得难以形容,因为对方居然认真地学习了语言,并且试着用学到的简单词汇回信给他——至少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细致而静心,愿意为了一个异国来客,花半年时间做一件自己并不熟悉的事情的人。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疯狂地给她写了情真意切的句子,表达自己狂喜的心。
一旦初始的语言关被打破,接下来的进步便如一日千里,她回信里的句子越来越复杂,情感也越来越细腻真切,他越来越确定这是一个女孩子了,感受到她身边另一个鲜活的世界,她扑面而来的喜怒哀乐,还有自始至终都萦绕在字里行间的,挥之不去的孤独与疏离感。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赛特身处布满灰尘的货物舱里,听着低沉的单调的机械噪音,贪婪而又小心地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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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船上所有乘员请注意,飞船已进入大气层!距离降落还有约三十分钟!”舱内的真人合成语音响起,鹰舰主控舱内,除了舰长列维之外的三名船员一阵欢呼。他们的眼角瞥过固定在主控舱的角落里的整箱香槟,就等着安全着陆之后打开庆祝了。理论物理学家费米斯坦尤其激动,站起来使劲挥着拳头:“终于可以走出这个闷罐子了!哈哈哈。”。
“啊,费米斯坦先生请坐下——不过这真是个伟大的时刻!”副舰长,天体物理学家李希满脸的期待,他就要看到自己一手创造的新世界了,“我去叫休眠舱里的拜洛和林格过来吧,我们这里终于有戏可看了。可不能让他们错过。”
舰长列维点了点头,看着副舰长奔出舱门,又命令道:“总机师请把可见波段的图像发至主控屏幕!另外启动着陆控制系统,调整飞船姿态,开始着陆!”
“知道了!”坐在主控台上的鹰号飞船总机师佩妮随意梳理着长发,唯一清越的女声穿过整个主控舱,“姿态已成功调整,飞船离开椭圆轨道正在减速,着陆程序开始启动——等……等一下,主控电脑出现故障,飞船异常加速!”
“什么?你说什么?”列维转过身来,瞪着眼看着她,仿佛极不相信刚才的报告是事实,“立即关闭并重启主控电脑,分析故障原因!”
“已经实验过了,重启动失效!自检失败!中央处理器无法正常工作!另外……飞船状态估计器和控制环节完全失灵,现在整舰都处于失控状态……我的天啊!”
“启动备用主机!”
“备用主机启动失败!天啊,两台备用主机也出现同样的故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佩妮一脸惊恐地站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控舱里的三人面面相觑,纵使舰长和总机师都极有飞行经验,现在也惊讶莫名,因为这样的事情在往年的操作中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而且该死的是故障发生在着陆程序开始之后,也就是说飞船已经变轨冲入大气层,想要再回到原来的轨道上仔细检修,已不可能。
作为独立于主控电脑外的部分,红外和可见光成像打开了,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与地球同样蔚蓝色的星球,大尺度的云层结构之下,是一个充满生机的世界。可是三人都被扑面而来的危机吓懵了,没有心情欣赏。渐渐地,所有人都开始感受到这个星球的重力加速度,知道如果还什么都没有做的话,这个本在宇宙空间无比普通的力量,会把他们撕成粉碎。
三十秒的静寂。
“放弃主控电脑,提前手动打开降落伞和机翼减速板。”列维命令道,“进行手动控制。”
“那没有用处,这两样东西不会对减速起决定性作用,我们仍然会被摔得粉碎。”总机师回答道,“手动控制完全不可行——飞船状态实在太多了,这可不是十九世纪的海盗船。我们——我们弃舰吧,现在马上拉起警报,全员穿上宇航服登上逃离舱,我们还有时间。”
“不行!”舰长斩钉截铁却脸色苍白地回答,“还有希望!听我的命令,进行手动控制!”
“人死了还有什么希望?”
“等一下!”刚才一言不发的费米斯坦冲到佩妮面前,列维回头看着他,听着他问道:“能让我看一看启动过程么?”
在凝重得让人难以呼吸的气氛里,总机师愣了愣,随后依言而行,主控电脑再一次启动,屏幕上什么也没有。“你能看出什么?连错误回显的指令都无法执行。”
“能把中央处理器的供电电压降下来么?”他开口说道。
“这怎么可以?电压降下来就无法保证主频还能维持在一百千兆赫兹,由于连接线和晶体管在亚纳米级别,处理器内部的寄生电容实在太大了,得要同时降低主频才能维持处理器正常机能。”
“那就把一百千兆赫兹的主频也降下来。”
“你疯了?”佩妮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把主频降下来,听到了没有!马上,快!”
总机师看着舰长,舰长犹豫片刻,点点头。“降到多少?”
“百分之一,一千兆赫兹。”物理学家说道,“这样电压能降得很低。”
“你简直不可理喻,拜托,那有什么用处?一千兆赫兹的计算能力还不够控制系统塞牙缝的!你知不知道,严重的控制指令延迟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
“我有一个想法,我要试一下!我现在没空和你说清楚……”
总机师看着物理学家,他双手紧紧地撑住工作台,那一双深蓝色的眸子里闪着兴奋却又带些犹豫的光芒。她随即俯下身打开控制面板,以难以置信的快速操作改变了电压及主频,然后重启电脑。两个人盯紧了屏幕,眼见着它再一次亮起,然后显示出BIOS的LOGO,自检信息,操作系统界面,还有各种外设成功加载的提示——主机居然启动了!
“啊哈!果然。”费米斯坦大笑道。
“现在怎么办?”佩妮的手在发抖,她问。
“把复杂的模型全给我去掉,换成简单的。”
“简单的?这飞船那么复杂,光状态就有十几万个——我完全想不出要用些什么简单的模型?”
“早期的宇宙飞船用的可只是几兆赫兹的中央处理器,还照样在地月之间跑个来回呢——”
“开什么玩笑!那是有地面控制站给它导航的!再说我这里没有给它们使用的程序,只有二十几分钟,难道你能一行不错地背出来?”
费米斯坦呵呵笑着,点着头,佩妮觉得自己汗毛竖了起来。
“冷静冷静!来,稍微修改一下就可以,我以前编过模拟程序玩过——我马上抄给你。”他拿起笔开始写公式,一个四十岁中年人的脸上,这一时刻竟然看不到恐惧的表情,而只有孩童般的好奇和兴奋,像是五六岁时发现了地下的蚂蚁窝或是树上的鸟巢一样雀跃不已。佩妮看着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心里稍许放松了些。她接过他递过的草稿纸,看着舰长点头同意,于是开始飞速修改程序。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飞船冲地的速度越来越快,佩妮呼吸急促,手上操作不停,眼神绝望而又期待地望了一整箱香槟一眼。就五分钟的功夫,原本是黑色的宇宙背景变作深蓝,恒星的光芒也不再耀眼,屏幕上已经能隐约看到平流层底的云系,如果再没有控制系统的协作,预期降落时间将远远小于估计的三十分钟——这是自己的生命还剩下的时间么?
“模型输入完毕!开始进行飞船状态估计和控制!”
所有人都猛然感到了加强的重力,并由此而大大松了口气。
可是好景不长。总机师惊慌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报告,预计三分钟后降落!但——主引擎出力不足10%,机翼减速板故障无法打开,因此无法有效降低飞船速度,着陆时飞船仍将解体。舰长,怎么办?”
又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怎么回事,为什么减速板无法打开?”列维都快抓狂了。
“纳米机械装置故障无法作动,天啊——哪个公司为了赚钱设计的,换成传统的液压式就好了。”
飞船的外壳材料已经被改进得几乎没有空气阻力了,降落时靠发动机反向喷射及机翼上张开的减速板来减速。这样的设计使得飞船起飞时少消耗能源,降落时的控制灵活性大大提升,不仅是宇宙舰船,还可以兼做空天战略攻击机——可是现在减速板无法张开,发动机出力一成不到,难道全舰就要毁在“没有刹车”这样的高科技困局里面么?
“改变飞船姿态以滑翔机盘旋方式降落!”舰长建议道。
“不行,时速达一万公里,可现在高度只有四十公里,实在太快,完全没有盘旋的余地!以前的航天飞机可以这样滑翔降落,可那是有空气阻尼保证的——现在的鹰号完全就是从天空中掉落的陨石,会砸出直径百米的大坑……”
“尽量盘旋!开启雷达,扫描地表状态,寻找可降地形!”舰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斜眼瞥了费米斯坦一眼,命令道。物理学家只是在不停地摇头,他再有巧心思也难为无米之炊。
屏幕上显示出地表的地形来,没有水面,广袤的平原上一条狭长的大峡谷赫然入目。“预计降落在图示的大峡谷深处。这样我们会有多几秒钟的缓冲时间。”
“峡谷长度,宽度和深度?”列维问道。
“雷达显示长度近一百公里,宽度五公里,深两公里——除了离降落地点十公里外有一座大桥,没有其它障碍物。舰长,要怎么降落?”佩妮回答。
舰长抿紧了嘴,头部着地则主控舱首当其冲,尾部是热核发动机,遭到剧烈撞击的后果不言而喻——归根到底,还是要减速才行。
“缩回飞船前部探针以增大阻力!”
“现在飞船速度远高于音速,没有前部探针则减速突破音障时会有剧烈的震动!飞船可能会提前解体!”
“整舰外壳是新型纳米材料,可以冒险一试!”
“纳米材料究竟有用么?”总机师问道。她显然对“纳米”这两个字已经失去信心了。
“我们只能相信它了!”
刹那间一阵剧烈的冲击波扑面而来,室内的震动增强了几十倍不止,所有的固定支架在几秒钟内全部松脱,各种文具像雨一般地掉落;有一瓶香槟突然爆裂,液体洒了一地。
舰长扑地一声被死死地压向桌面;费米斯坦没有站稳,立时摔在了地上,额角磕出了鲜血。幸好他拼命抓住舱内扶手,才没有被巨大的加速度推着滚到舱头去。只有总机师还坐在座位上进行操作,强忍着剧烈的震动:“有效!飞船刚穿过音障,现在时速仍有一千公里,倾角四十度……离地面只有十公里——舰长,怎么办?”
舰长好不容易坐了起来,由于刚才超过三四倍重力的负加速度,他双眼发黑,眼球突出,鼻孔流血,然而反应仍旧敏捷,思路仍旧清晰,发出的命令冰冷到毫无人性:“撞向前面的峡谷大桥,调整飞船姿态,释放飞船上的所有高弹性合金吊索,在适当时机栓住桥体进行减速!我记得那些装置是液压作动的,应该没有问题。”
“这?!现在雷达显示有一列……火车正在行进中,马上将通过大桥!舰长!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杀人!”
“我是以全舰利益至上而发出的命令!”舰长吼道,“给我执行!”
总机师犹豫着。
“听到了没有?我们别无他法!现在不是讲人道的时候!你操作,后果我来负责!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总机师终于执行了命令,液压作动装置持续了短短十秒,所有绳索预备完毕。在屏幕上,峡谷已经变得很显眼了,一座大桥赫然在目。五公里长的大桥飞架在两公里深的峡谷上,雪白色的桥身,钢灰色的桥墩,在这个还没有大型重型机械的时代里,这是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才能建成的伟迹啊。就在不远处,旷野上一列黑色的火车即将通过大桥,火车头还冒着浓烟,散播着不完全燃烧的碳的微粒——这工业革命的雏儿,寄托着多少人的希望和梦想?
费米斯坦捂着破开的头,站了起来,大声叫道:“列维,我反对。”
“反对无效!命令继续执行!费米斯坦先生,你只有参谋的义务,却没有反驳的权利!”
总机师按下了回车键,飞船在擦过大桥时抛出了十多根合金绳索,精准地套住了大桥。然后她就把主控舱里的外界视频关掉了,留下灰暗单调的屏幕,重新构造出逼仄压抑的室内空间。可物理学家仿佛还能听见桥体因为严重的变形而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其间夹杂着人们迷惑绝望和愤怒的呼喊,还有钢梁断裂的脆响——他甚至可以从中辨明钢材中还没能压得很低的碳含量,看到打铁匠们两倍粗于常人的臂膀,他们日夜的辛劳,和憨厚却自信的微笑。
这是一个不输于我们的文明啊。
飞船终于减速了,十秒内,从一千公里每小时,到八百公里每小时,再到五百公里每小时,总机师睁大了眼睛看着,速度表的显示值终于回到了正常的着陆区域:两百公里每小时。
着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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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控舱。
三人长长舒了一口气。不再剧烈震动的船舱告诉他们灾难已经过去,而身体的自我感觉让人确信自己还活着,而不是在天堂或者地狱里。在二十世纪发明的极其简陋的模型控制下,飞船撞向谷底几次起跳,竟然是保住了。
“费米斯坦先生,多谢了。”总机师佩妮满头大汗,艰难地摆正自己狼狈不堪的坐姿,向一旁的物理学家投去感激的目光,却没向舰长列维看上一眼。物理学家瘫倒在地,满脸疲惫,缓缓地摆了摆手,那心灰意懒的眼神,把总机师一肚子的疑问挡了回去。
看得出来,他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
副舰长李希满脸淤青地回来了,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两个机组工作人员跟着他。他没有叫醒休眠仓里的两人,而是带着另一个人——一位低头丧气的年青学生——走了进来。
“报告!抓到一个……间谍!”有个工作人员大声叫道。
“胡说!”李希瞪了他一眼,喝道,“只是个……不守规矩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