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你是?”榆狠狠地逼自己想了好一会儿,却仍旧想不起来眼前张如此熟悉的面孔到底是谁,一脸愧疚。
女孩有点失望,转瞬间却又堆满笑容。故作神秘道:“高二那次物理考试是谁帮你背黑锅,被班主任惩罚擦了一个星期黑板的啊?”
榆脑袋里闪过一些熟悉的片段,很快便又隐没了,但似乎能使榆想起些什么来,“你是……那个,什么来着?”榆努力的想,眉头皱得缩成一团。然而记忆却不肯给她一个从容应对的机会。
“林……”女孩拉长声音,企图帮忙榆分类一下脑袋里混乱的记忆。
“小辑,小辑!!呵呵,我想起来了你是小辑。”榆激动得跳了起来抱住表情有些僵硬的小辑,才发现自己高兴得失态,赶紧松开手说:“进来坐,好久没看到你了。”
小辑走了进来,坐在沙发上表情和动作都有些拘谨,朝榆说:“三年高中同学我今天是第一次来你们家呵,有点想不到你平时那么节俭家里条件竟那么好。”
榆惊愕的啊了一声,微笑说:“还好吧,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人,爷爷上班的时候更是空荡荡的。”
“你先坐会儿,我去卧室里添件衣服。”榆接着说,走上了二楼。
小辑屁股下坐的是一张宽敞的真皮沙发,沙发的对面是一个壁挂式等离子电视,薄薄的一层整个都镶进了墙壁里去,不开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一张时尚海报。大厅一侧是个古董架子,上面以对称形式摆放了四个青花瓷古董,给大厅增加了几分古色高雅的气息。古董架子上面是一排长长的水墨画,小辑数了一下总共是十八张。古董架子的两侧是两棵盆栽青松,强硬的姿态让看着的人肃然起敬。
大厅正中间是一个古榕抛光的龙型茶桌,四周是五个由古榕木桩雕成的虎形木凳,于茶桌成龙虎相斗势,颇为壮观。茶桌上面放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茶,待在屋子里都可以闻到淡淡清香味儿。五个天青色的暗色茶杯成圆形倒盖在茶几上,对以简洁大方为主调的大厅摆设恰好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你以前不是只喝茉莉花茶的吗?什么时候改口味了?”小辑说。
“呵呵,这个茶是我爷爷煮的,我爷爷喜欢喝这种茶。”榆添了外套,走过来坐在虎形古榕木凳上怀里抱着个枕头般大的棉花娃娃。
“尝尝吧,挺好喝的。”榆给小辑倒了一杯,递过去说,“会品茶吗?”
“不会,只喝矿泉水。”小辑伸出双手接了过来,却发现刚倒出来滚烫的茶捧在手里竟然一点都不烫手,好奇的问:“怎么一点都不烫手啊?”
“茶杯的外面是古榕做的。”榆说,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你们家水墨画好多喔,你爷爷喜欢水墨画吗?”小辑问。
榆正要开口,门铃叮铃铃的响了起来。榆走去拉开门看到爷爷提着一大袋芙蓉李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一脸的汗水。榆伸长脖子努力地朝前看了看,只有门外烈日炎炎晒得土地都冒出烟来,连个鬼影都没有。
“爷爷。”榆叫道,伸手过去欲帮爷爷提李子被爷爷用手挡了回来。
“没事,爷爷能提。”爷爷说,“刚才我在外面碰到小辑,她说她要来看看你,人呢?”
“刚来,在大厅上坐着呢。刚刚还问我你是不是特喜欢水墨画。”榆说。
爷爷走进来,小辑站了起来朝榆的爷爷礼貌性的点点头。
“小辑也喜欢水墨画吗?”爷爷笑道。
“嗯,我家里也有几幅,有时候待在家里闲着无聊就会看看。”小辑说。
爷爷眼前一亮,急忙问:“什么年代的,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在榆的印象里,爷爷对水墨画的喜爱程度就像喜爱自己的孙女儿一样。自打榆出生到现在家里大厅的这一面墙壁上就一直挂着整整一面墙的水墨画;除了明清两代的三幅外,剩下的都是出自近现代名家的手笔。明清两代的三幅画被爷爷挂在所有画作的正中间,卷首稍微高出其他画作两厘米的距离,以表示爷爷对它们的偏爱和荣显他们的尊贵。但所有的画作爷爷就像爱护榆一样爱护它们,每当在繁忙的工作中好不容易偷来半日闲,却花掉二分之一个半日来细细欣赏这些画作。
小时候榆爱闹,有一次玩耍时不小心把爷爷最喜爱的一副画弄破了,爷爷竟像个小孩一样偷偷抱着水墨画的残骸哭了好几回,颇有一副可怜红颜多薄命的姿态。这间事情在榆幼年的印象里刻下了一个不小的烙印,以至于后来榆看到好的水墨画时,即便不是出自什么名家之手也常常会给爷爷买下几幅来,为爷爷制造一些生活中小小的惊喜。只是现在不知道榆能否记得爷爷曾为了一幅水墨画而哭泣的可爱模样。
榆已经好久没看到爷爷笑得那么爽朗了。在比较长的一段时间里,爷爷接触的人要么就是医生,要么就是公司的下属。在医院里无论如何爷爷是笑不出来的,而公司里的人拜访时多半是有事相求,或者是为日后的升职特意和爷爷拉近关系。
特别在榆病了的这一段时间里,隔三差五的总有一些人以各种愚蠢的借口送来东西。有各种昂贵的补品;还有各种需要特别定制才能买到的礼物;甚至还直接送现金或者支票。这些人的拜访大多以榆生病为借口,进门之后却没有榆的什么事儿,只是想出各种恶习的语言来给爷爷献媚讨爷爷欢心。榆完全没想到她的病和这些人竟存在着这么大的利益关系,仿佛榆的生病为他们的前途和命运提供了不可忽略的契机。榆甚至曾经邪恶的觉得这些人只是提前来为她送终,装出一副慈眉善目的脸来掩饰自己的道貌岸然。
每次有人送东西来时,榆总是莫名其妙的觉得爷爷很可怜。怀着对自己的悲痛却不得不笑迎这些圆滑的有着敏锐的嗅觉的社会群体,掐疼了手指也要摆出一副虚伪的笑容来表示对来人的尊重。
小栈说:自重之人自可自重,下属不在这个范畴,尤以官员为甚。
“快九点了,你的朋友怎么还没到呢?”爷爷说。
茶桌上的一壶茶已经在爷爷和小辑论画的时候喝干净了,榆坐在一边为的爷爷的畅怀感到欣慰。或许只是面对这些年轻不经事的群体时,沧桑的人和事才变得单纯,变得真实。
“应该快到了,我打给他们看看吧。”榆说。
电话一拨通,榆熟悉的铃声在一门之外由远及近传到榆的耳朵里。榆疯了一样跑过去,猛地拉开门扑进栩的怀里,眼泪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