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又出风头（1 / 1）

尽管只有庄生这一位客人，郑府的招待却隆重非常。恭候在主厅外面的侍从左右排成两排，从头到脚都是簇新的服饰，无论男女模样都很清秀。郑百善四十开外，身体有些发胖，稀少的头发很精心的在头顶竖着挽了一个英雄结，矮墩墩的身材，塌鼻梁，有着肥厚的双下巴。不笑的时候一脸肥肉几乎要流出油，一笑起来上下左右的肌肉都蜷缩到了五官周围，皱摺的厉害，让人看了不舒服。看了郑百善一眼，青尤忙与庄小乙对望，眼神一碰，都在琢磨原来这个郑大善人就是这样一个脑满肠肥的样子。庄生被郑百善迎到正厅主位。

“王爷来小民府上真令篷壁生辉呀。”郑百善率先客套起来。

“哪里。久闻郑年兄善名远播，早该来拜望的。”庄生通身的亲王气派，说话清雅、温和，既不能在郑百善面前丢掉朝廷的威严，又不能过于庄重扫却了郑府的主人脸面，况且此次又是朝廷有求于他，这分寸也是很难拿捏的。

宾主落座，寒暄已毕，有仆人络绎端进了各种水果、吃食，放在了桌案上。庄生偷眼看郑百善，他一边张罗着指挥下人们把盘中的东西放好，一边招呼庄生品尝。干坐一会，不痛不氧说了许多街井闲事，绝口不提庄生信中所言的捐助银粮的事情。

“王爷，前两天郑某听说了一件小事，说那都城四门守备刘如堂刘大人娶了一房新太太，花容月貌啊，更有意思的是刘大人娶这位新太太一文钱都没花，您说可喜不可喜？”郑百善宽亮的额头闪着亮晶晶的水珠，因为穿的过于正式，他不得不扭开了喉头部位的一棵钉花丝线的长衫领扣，又若有所指的探问道：“听说王爷身边多年没有中意的女子陪伴，虽说您是情深义重之人，可长此以往怎么行呢？王爷何不效仿刘大人，收几个可心的女子在身边？”

庄生眉毛一动，朝廷的大事他先不提，倒先提了这件，于是道：“不瞒郑年兄，本王朝庭事务繁多，实在也没那个心思啊。”

郑百善不动声色一笑，这时，厅上袅袅进入了四五名身着红纱的女子，乐师们也带了丝竹弦乐步入厅中。女子都在大厅的中间位置站好，乐师则落座在一旁的椅子上。一群人向着上面的郑百善和庄生施礼，听郑百善吩咐说：“可以演奏了。”厅上顿时弦乐响起，舞步飞扬，大厅之上红云缭绕。乐声不高，难以掩住主宾二人的话音。青尤是学舞的，见那底下舞动身姿的几名女子虽姿色上等，舞姿却平常之极，眼神毫无灵气，步伐也并不整齐，显然是排练时间不长，彼此之间还没形成动作和形体上的默契。

强自忍耐了一会，青尤实在看不下去，她和小乙都坐在庄生斜后方的桌子上。看庄生与那郑百善叙话，没回头注意她，她突然扯了下庄小乙。庄小乙莫名其妙的瞪着她，只听她低声说了句：“我去教她们跳一跳。”庄小乙还没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青尤已经站起来，下了两级台阶站到了大厅上。

身上穿的这件不是舞服，青尤无奈，为了不束缚腰身和腿脚的动作，她只得抽出了紧紧缠在腰间的一根衣带。然后，一个跨步飞闪入一群人中。她穿着的带着偏黄绿的琉璃颜色，一插入红衣舞女中间，颜色鲜明亮丽。几个女子跳的好好的，见有人突然从中间插了进来，都不明所以，互相向外移开身法。只道是自家主人突然又临时安排了新人表演，步子都未停，只给青尤在中间留出了很大的一片位置。曲调柔柔缓缓的，乐师们吹的是《寒烟幕》，人的动作只能随着乐曲走，一般是适合在晚间夜宴之后演奏，有安神作用。

青尤一扬手，扬声道：“奏鹧鸪曲。”

几名乐师低着头正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演奏里，突然被青尤这么一喊，都诧异的抬起脸，见是一名陌生的美丽女子在说话，且说话的语调坚硬、肯定，断定是自家主人的安排，都没有什么怀疑，曲风一转，一首欣然、明净的《鹧鸪曲》响起来。

青尤皓腕甩开衣袖，脚下步伐随着音乐节奏舞动起来。几名舞酿纷纷随着青尤的动作伴在四周。鹧鸪天的音色很亮，坐在上首聊天的郑百善和庄生被突然转变风格的音乐吸引了视线，纷纷掉转了注意力。青尤跳的好，几名乐师也就更加专注的弹奏。大厅之上的舞者牢牢吸引住了众人的视线，厅外也是人人屏息。鹧鸪曲风格明快，节奏沉静，舞者的步伐讲究柔美中展现风骨，枯荣后再听生息，最需要精心细致、透彻干净的一种心境融合。如果舞者不能进入这种心境，那么鹧鸪曲就是一曲毫无动人之处的平凡乐曲。而青尤在大厅上的这段演绎，给坐在椅子上孤芳自赏的乐师们打开了一道门，在那道门内的就是乐曲所能演奏到的最高境界。这种演奏的即时效应，不是他们本身所具有的，而是被青尤的身法舞姿激发出来的。可以说，这是一段让所有人都浑然忘我的演奏，除了青尤。

当大厅的人们还沉浸在音乐的余音和舞姿的优美回味中，“啪啪啪！”拍手的声音让大家纷纷从刚才的演奏中回了神。厅外娉婷进来一名女子，一身素雅青丝绫罗窄肩袄，暗红色团花云丝裙。鬓边没有珠花，调皮的簪着一朵晚海棠，粉面桃腮、模样可爱。

郑百善刚才一直在看青尤跳舞，见到厅中女子走进门遂笑逐言开：“来，允娇，快来拜见永正王爷。”

这女子就是郑百善的独生女儿郑允娇，一十九岁，只因郑百善疼爱，一直不肯将她许配人家，女孩子的终身就有些耽误了。这也是郑百善的一块心病。郑允娇走到庄生桌案前，福身参拜。庄生自然明白郑百善的心思，他有些烦乱的摆着手，余光扫到青尤身上。

“哈哈，为父竟不知原来乖女儿为王爷准备的节目里还藏着这么一位俏佳人，她的舞技如此精湛，女儿你是怎么找到的？”郑百善看见女儿，嘴角立刻咧开了。

郑允娇惊奇，她扑闪着明亮的大眼问道：“这跳舞的女子不是父亲特意从都城的名坊请来的吗？”

“怎么？她不是你请来的？”郑百善更奇怪了，从青尤和庄小乙一进郑府，他的眼睛就一直在庄生身上，根本不曾留意后面跟着的两个随从。

青尤也没说话，大方的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只听庄生说道：“郑年兄见笑了，这女子是我王府内的。”话到这，顿住一会才又吐出四个字：“贴身侍女。”

听了此话，郑百善呵呵干笑两声：“原来是王爷身边的人，怪不得如此才貌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