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五十二章 此恨宁无绝期（1 / 1）
很久没有响动，师芸姬缓缓睁眼，眼前又是一张熟悉的笑脸，“芸姬，你怎么了？看到姐姐不该高兴吗？”
“姐姐？”师芸姬盯着眼前一身红衣的女子，她笑得很甜、很美，一如当年初见。
“师姑娘。”
师芸姬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怒气就无法遏制，怒剑指着眼前的男人，和凤如卿一模一样的那张脸，微笑淡然，翩若幽兰，宛如君子，可惜了这副皮囊，好一个道貌岸然。
师芸姬冷冷地道，“我一直都嫌当年没杀够，你居然会再出来让我杀一次，真好啊。”
“芸姬，你要做什么？”师红筱道，眼中不解，“他是容凤啊，是你姐夫啊。”
“我要杀的就是他，一百遍、一万遍都不够。”师芸姬没有用任何招式而是直接砍过去的。
“师姑娘，你每次见我都拿剑指着我，你不嫌烦吗？”男人笑着用手中折扇挡了师芸姬的一招，道，“打打杀杀的不适合女孩子。江湖人叫你雪杀，笑你冷冰冰的，你笑一笑不是更好吗？！女孩子要常笑才好，不会变老。”
“废话连篇、花言巧语。”师芸姬再一剑，挑掉了男人的扇子。师芸姬的剑终于指向了男人的喉咙。
男人也不怒，只笑了笑，几分悲怆，道，“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要杀了我我无所谓，但请你放过那两个孩子。”
师芸姬微微一愣，眼前的景象回到了十五年前，耳边是婴儿的啼哭声和风过的声音，师芸姬瞥了一眼一旁已经死了的女人，再看了眼眼前的男人，“你以为你和这个贱女人的孽种我会留下吗？”
“你已经杀了仙芙，现在你可以杀了我，但孩子是无辜的。”
“无辜？”师芸姬冷冷地道，“你去阎王殿的时候问问陆判，这天下到底谁无辜。”师芸姬没有再犹豫，一剑刺穿了眼前的男人，一剑不够，师芸姬不知刺了多少剑，最后一剑划在男人的脸上，“你们全部死不足惜，你欠了姐姐和那个来不及出生的孩子的，去地下给她赔罪吧。姐姐很爱你啊，容凤，我想她一定在等你，等着你……”
“姐姐，我本来不想这么简单杀了他，但我知道，你一定想亲口问他，所以我送他去陪你。”师芸姬仰天长啸，“啊……”
好一阵子之后，师芸姬才掀开车帘，帘内排放着两个婴儿，粉嘟嘟的脸哭得红红的，一脸泪水，但依旧可爱得让人想捏捏小脸，但师芸姬此刻眼中却只有火红的怒火。
“孽种！”师芸姬提剑正要刺，脑中去突然回荡起一张张笑脸，一个个声音片段。
“芸姬，我的孩子一定和容凤一样漂亮，对吧？”……
“芸姬，你教我做衣服吧。我想给宝宝先准备着。”……
“芸姬，你做得好漂亮。我果然不行。芸姬你真的什么都会呃，将来一定是个贤妻良母。我就说我的芸姬是天下间最好的。”……
为什么，容凤，你为什么背叛姐姐，为什么还害死她，当初我不该救你，姐姐就不会遇到你，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当初我为什么会救他？为什么要种下祸根？
“在下多谢两位姑娘的救命之恩。”
师芸姬只瞥了眼眼前的男人，根本没出声，剑已经出鞘。
“芸……小宫主。”师红筱惊呼道。
师芸姬这才开口，“秋水宫容不得男人。”
“可都把人救回来了，还用了一个月的药，再杀了不是很浪费。”师红筱道。
师芸姬淡淡地道，“姐姐想怎么办？”这一个月师红筱从第一开始就几乎都守着这个男人，什么事都不做，整天还叫师芸姬帮忙瞒住所有人，师芸姬还没笨到什么都不知道。
“放他走吧。”师红筱认真地哀求道，低声在师芸姬耳边道，“趁娘还在闭关，不知道这件事。他的伤一好，就让他走，不让任何人知道。”师红筱没告诉容凤，她是师寒衣的女儿，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血煞，但师芸姬也没说，但那一惯的冷傲让容凤轻易地认出了她就是雪杀，甚至很惊讶。
师芸姬犹豫了一下，见师红筱哀求的模样，道，“姐姐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多谢小宫主。”
“多谢师姑娘。”男人笑了笑，“师姑娘和江湖传言似乎并不一样。”
师芸姬的剑再次横了回来，架在男人脖子上，剑刃已经贴合和皮肤，一缕发丝被割断落地。
“芸……小宫主。”师红筱惊了一下。
“别让我在秋水宫听到男人的废话。”师芸姬收剑转身离去，留下了师红筱和那个男人……
“小宫主就是这样，但她是为了你好。你是男人，要是被秋水宫别的人发现，会被杀。”师红筱的声音远远地飘进师芸姬的耳朵……
“多谢红姑娘提醒。”……
容凤接下来在秋水宫呆了十天，一直就是在师芸姬的屋内，因为师芸姬的屋很少有人来往，所以很适合藏人。
师芸姬那些日子去了师红筱那边住，只有早上会回到那时候住的镜花阁。
“为什么你都不笑，师姑娘？雪杀从来不笑，江湖上是这么说的。反而你姐姐血煞据说很喜欢笑，明明是姐妹，为什么你们差别这么大？红儿说从来没见你笑过，你很漂亮，笑起来会更好看！”
红儿就是姐姐。师芸姬回头，依旧是冷冷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对于那一抹可以迷惑太多女子的微笑，师芸姬却依旧是冷静到发寒。
天下间能不被玉容郎——容凤公子的微笑所动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是瞎子，师芸姬不是瞎子，但偏偏她能不为所动，因为它见过比这个男人更加绝美如玉的男人，见惯了了那种倾国倾城的笑，师芸姬对于这种可以颠倒众生的男人已经变成了漠然。
师芸姬冷淡地道，“这个天下不是所有人都笑得出来。”
“难道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师芸姬随手夹起一片树叶弹飞，男人用折扇打开，但肩上的衣服莫名被擦了一个小口子。
“好奇心太多会害死你。”师芸姬冷冷地道。“看来你好得差不多了，滚出秋水宫。”……
容凤确实离开了，但他多带走了一样东西，师芸姬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芸姬，你放我出去好不好，不要让娘杀了他。”
“干娘没有杀他。”
“这就好。”
“芸姬，我求求你，让我走……。”
“好！”……
错了第一次救了容凤，错了第二次放他活着离开秋水宫，错了第三次因为师红筱的哀求而放走了她，最后一切都无法挽回……
当看到师红筱桌上那封信，师芸姬几乎一掌将整间屋摧毁。
那封信是容凤写来的，只有两张纸，其中一张是休书，休妻的理由很简单而且说得很冠冕堂皇，正邪不同路。而第二张纸却说他已经另择贤妻，还有了孩子。所以最后却说要在一个地方见师红筱最后一面，说清楚，做个了断，不愿意自己一生被添上娶了邪魔为妻这个污点。
师芸姬咬着牙将手中的纸捏成了碎屑，一掌将屋子打出了一个洞，师芸姬在心底发誓，容凤，我不会放过你！
赶到，只见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师红筱被人围攻。师芸姬本来是来杀了容凤的，但此刻怒意更加上涌，一剑杀入解决了所有挡在前面的人，将那十几个人全数截断成了两截，断开的身体还没反应过来，在地上爬着。
师芸姬落到重伤的师红筱身边，放弃了红衣的师红筱依旧一身红衣，被她自己的血染红的红衣。
师芸姬怒红了眼睛，八年的无情绪，在这刻化为妖魔般的暴怒，“你们敢伤她？敢和我秋水宫为敌。”
余下的十几人见到地上的还有些在爬动的尸体，吓得脸色发白，出不了声，好几个腿软跪倒在地，“我们不知道她是秋水宫的人。”
“谁派你们来的？”
“一个男人给了我们钱，让我们杀了这个女人。”
“是不是容凤？”
那些人摇头跪地求饶，“我们不知道。我们真的不知道，求你放过我们，不要杀我们！”
师芸姬抱起师红筱残破的身体，竟敢把姐姐伤成这样，趁着姐姐怀孕行动不便，让这么一群下三滥来杀姐姐，容凤，我要你断子绝孙，永世不得超生。
时隔八年再一次看到了满眼的血的冲击让师芸姬手中的剑不会再有丝毫迟疑。师芸姬再一剑就解决了这些人，依旧只是一剑将人断成两段，让那些半截的尸体在地上爬动。
师芸姬坐在那些还在爬滚的尸体中开始给师红筱给运功疗伤，但没有一点效果，所有内力石沉大海。好一阵子师红筱缓缓睁眼，师芸姬知道那是回光返照，但手上不愿意停下，依旧给师红筱灌输内力。
“芸姬……孩子，我的孩子……”师红筱道。
“嗯！我又做了双小鞋给孩子，姐姐看看好不好看？姐姐，我们回去后，给孩子想个名字吧。”师芸姬一边给师红筱运功，一边用不曾有的温柔语气，嘴角尽量想勾起微笑，却只有颤抖。
“好！芸姬做的一定都很漂亮。”师红筱大概也察觉自己不行了，她行走江湖二十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师红筱手抚着腹部，微微笑着，眼泪滚落脸颊，画出一条血线，“我能想到他穿着芸姬做的衣服鞋子在我面前，一定很可爱，蹦蹦跳跳地叫我娘，叫你姨娘。对，芸姬，我们给他起个名字吧，芸姬喜欢侄儿还是侄女？
师芸姬颤抖着声音道，“姐姐的孩子，芸姬都会很喜欢，会把他们当成芸姬的孩子来爱。”
师红筱点头，“芸姬，我想好了，男孩就叫如卿，因为一定很像他，对不对？世上入如卿能几人？”师红筱脸上的血泪越来越多，微笑却越来越美。
“如果是女孩呢？”师芸姬咬着嘴唇，压抑着颤抖，道，“女孩一定像姐姐。”
“叫……若水。”师红筱道，“上善若水，一定是个好人，是正道，不是什么邪魔。”
“嗯，叫若水，好名字。”师芸姬点头。
“芸姬，不要浪费功力了。”师红筱道，“没用的。”
“不，一定有用！”师芸姬依旧灌输功力给师红筱，而且提升了功力。“姐姐，我们一起回秋水宫好不好？你最喜欢的花开了，绝情崖上那些花都开满了。”
“嗯，很美，我看到了。”
“姐姐，干娘也很想你。”
“我对不起娘，对不起秋水宫。娘一定很生气，我这么无能，丢了秋水宫的脸。芸姬，你比我好，比我坚强，你一定要帮我这个不孝女照顾好娘，娘很寂寞，这么多年她都没踏出过秋水宫，我知道，我还丢下娘亲。还有秋水宫。芸姬，秋水宫也交给……你……”师红筱话没完一口血吐了出来。
师芸姬急忙收掌抱住往后倒的师红筱，“姐姐，我们去找大夫，一定能治好你。你多坚持一会儿，我们一起回秋水宫，去见干娘。”
师红筱眼中已经没有了光彩，渐渐闭上了眼睛，仿佛要睡过去，嘴里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他突然不要我了？我没有故意骗他，我是秋水宫的少宫主就错了吗？”
“姐姐，不是你的错。”师芸姬抱起师红筱，上马往奔去。“姐姐，你坚持一下，芸姬给你找大夫。”
小雨绵绵地飘在脸上，冷却了师芸姬自己没注意到的眼泪，师芸姬一边策马狂奔，一边道，“姐姐，你说过要看我笑的，姐姐你睁开眼，芸姬笑给你看，好不好？姐姐……”
师红筱因为颠簸咳了一口血，师芸姬松开缰绳，抱起师红筱，用轻功飞梭在树林中，任凭树叶划伤了脸也浑然不觉。
“芸姬，谢谢你。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妹。芸姬帮我跟娘说声对不起。打理好秋水宫，你坚强、武功高强、头脑清醒，是姐姐永远的骄傲，你一定可以做到，将秋水宫发扬光大。”
“嗯，芸姬一定做到。姐姐，我们一起，一起让秋水宫成为天下间最大的门派，让秋水宫流芳百世，我们一起孝敬干娘……”师芸姬用了全部功力，近二十丈才借力一次。
“对不起，芸姬，姐姐得去找你的侄儿，他太小，我怕他被地狱的鬼吓到，我去陪他。有娘在，他就不会怕了。”师红筱说完身体如同布偶般垂了下去。
“姐姐……姐姐！”师芸姬跌落到地上，双膝跪在了荆棘和石块上，鲜血登时染红了膝盖，“姐姐，姐姐……”
师红筱突然睁开眼，“人生长憾何如我？世上如卿能几人？”念完，师红筱突然暴怒地瞪着双眼，望着天空大叫道，“为什么这么对我？容凤！我爱你错了吗？”师红筱怒瞪着双眼死，就这样死在了师芸姬怀中。
“姐姐……”师芸姬始终哽咽却没落泪，良久抱紧了师红筱的尸体，站起来，双膝已经是乌红一片“姐姐，我们回家。和如卿一起回家。”
师芸姬抱着师红筱的尸体一路用轻功飞回了秋水宫，路上就只是十天没有洗漱，一身肮脏，而师红筱凤的尸体虽然没有腐烂，但已经有些发臭了。
进入葬心谷那一刻，很多人没认出来师芸姬，上来拦，就被师芸姬冷眼一瞪，所有人才认出了师芸姬，再看看师芸姬抱着的红衣女子，整个秋水宫这一刻都乱了，百年来，没有如此震动过，所有人都忘了去禀报。
师芸姬一步步走到秋水宫的朝凤殿前，咚地跪下，师寒衣已经冲了出来。
师芸姬低头道，“对不起，干娘，我没能救姐姐，是芸姬害死了姐姐。”
师寒衣一步一踉跄地走近，“红筱，红筱……”师寒衣抢过师芸姬怀里的尸体，“红筱，你睁开眼看看娘！红筱，女儿，你看看娘，娘……”师寒衣抱起师红筱，但却似乎站不稳要倒了的样子。
“宫主。”朱蔻担心地去扶师寒衣。
“全部滚开。”师寒衣喝到，抱着师红筱往师红筱的住处走，瞬间师寒衣的身影就变得苍凉，仿佛老了几十年。
师寒衣喃喃地道，“红筱，为什么连最后一眼都不给娘。你这么气娘吗？红筱……”
那一夜师寒衣陪着师红筱的尸体不吃不喝一整天，再出现的时候，一头乌发几乎全白，一脸苍凉和悲痛，面如死灰，仿佛她已经死了，实际上，她也真的死了，心死了……
师芸姬瞪着眼前的两个婴儿，狠狠地道，“杀了你们这两个孽种去让你们你家团圆，我才不会这么做。容凤，你不是要你的孩子活着吗？好我就让他们活着，让你和那个贱人，永世不得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