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四十八章 身世迷影(1 / 1)
凤如卿心头一颤,微微愣神,只觉得眼前人刚刚的笑容和以往似乎不同,他的笑容总是清淡却参杂着高深而只有刚刚那一刻,他的笑似乎有人的那一丝私念。
倾云公子侧过头望着凤如卿,缓缓如云,嘴角微扬,道,“你说你给你师父喂过药?她会接受你给她喂药?”
凤如卿缓缓点头,“我只记得那时候师父很生气,但她还是喝下了我准备的药。”
“她为什么生气?”倾云公子似乎好奇,微微睨着凤如卿的脸。
“因为我差点连累师父掉下悬崖。”
倾云公子脸色微变,“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六岁,师父继承宫主之位之前。”凤如卿眉宇微微愁郁,眼眸中雾霭渐沉。“那几日师父似乎都精神不好,每每看到我都会半天才反应过来,接着转身离去,好像魂不守舍,而且听说师父好些日子食欲不振。我偷偷跑去问秋水宫的厨娘,想问厨娘能不能在饭菜里用些心思。厨娘起初以为是我病了,说要去向师父禀报,然后我就说了师父的事,厨娘笑着说女人都有那么几天。”
“你信了?”倾云公子吃吃地笑,一手抓住凤如卿的手臂,问道,“然后你做了什么?”
“厨娘说秋水宫后山的山崖上有一种草药,如果加到粥里面,可以止疼什么的,就可以让师父变得精神。”凤如卿很老实地道,眼眸纯净得像个婴儿,似乎已经回到了当初的跃跃欲试。
倾云公子凝着凤如卿的眼眸微微失神,喃喃地道,“所以你去绝情崖采药,差点跌落山崖?”
“你怎么知道?”凤如卿微微愕然。
“我猜的。”倾云公子微微一笑,“你说你六岁开始习武,那么你那时候根基必然不稳,悬崖对一个六岁小孩子来说,难免危险。难怪她生气!”倾云公子睨着凤如卿,又道,“而且谁都知道秋水宫后有一道万丈绝壁——绝情崖。传闻秋水宫内有各种奇花异草,葬心谷一带遍生各类药草,绝情崖也不例外。”
“你知道很多我们秋水宫的事,不止秋水宫,应该说你见识似乎很广,江湖上没人知道你的来历,但却似乎对你都很在意。江湖上的传言我也听过一些,但见了觉得那些真真假假。现在,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凤如卿忍不住问。
“想知道?”倾云公子构唇轻笑。
凤如卿点头,“本来我没道理探听你的隐私,你若不愿意说,我也不会为难你。但倾云公子……”
“你叫了我快半年的倾云公子了!你不嫌这四个字太长吗?”
凤如卿一脸疑惑的模样,“那我该叫你什么?”
“永月。”
“永月?你不是叫慕天吗?”凤如卿有些怀疑,有些严肃地问,“你的真名到底是不是慕天?你是不是师父的弟弟?”
倾云公子沉默良久,低眉,“我希望我是慕天。但只要我在一日,我就是慕天,就是倾云公子。”说完倾云公子翻过身,背对着凤如卿,“我累了。谢谢你送我回来,陪我这么久。凤公子,不送。”
凤如卿微微有种失落夹杂着不解,但依然缓缓平静地道,“在下告辞。”
凤如卿离开,倾云公子微微睁眼,眸底幽怨悲伤无限,永月才是我,可我真希望我是慕天,是长霄。我宁可活下来的是慕天,而不是我……
凤如卿走出来,黄昏暮色消退,月上半空。仿若迷宫的荒芜天绝镇,此刻沐浴在月光中,竟然安宁得如同神圣。
琴徵和一众婢女在生火做饭,见凤如卿出来,琴徵走上来,道,”凤公子,我家公子睡下了?”
凤如卿点头,又问,“倾云公子是什么病?”
琴徵勉强笑笑,叹息道,“我家公子说,他的病是先天就落下的,虽然以前好过,但不知为何又犯了,此生是好不了了,所以公子也不强求,不求长命百岁,只求了却心愿,余生无悔。”
“他有什么心愿?”凤如卿不自觉地回望了一眼倾云公子的座驾,虽然看不清里面的人,但凤如卿却还是多流连了一眼。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琴徵又是微微一笑,但柳眉之间俱是哀伤,琴徵沉吟片刻,突然跪下道,“凤公子,奴婢有一事相求。”
凤如卿一惊,“琴徵姑娘请起,若是有什么在下能做到的,直言便是,何须如此大礼。凤如卿不敢当。”凤如卿把琴徵拉起来,但琴徵死拧着不起。
“请你……无论如何不要伤害我家公子!”琴徵道,“对公子而言,你是特别的。所以,请你一定要照顾我家公子周全。””
凤如卿眉宇微微内敛,道,“琴徵姑娘,若是在下能做到的,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对倾云公子,在下已经承诺过,不会让任何人伤他分毫。在下一定做到。”
琴徵这才被凤如卿扶起,抬手去拭泪,“多谢凤公子。”
凤如卿退后两步,再看了眼倾云公子那边,心底一时间俱是波澜。对于倾云公子的放心不下涌上心头,有一种难以遏制的痛。
“凤兄弟。”一忍笑般的男声响起,冷风轻扫过地上的黄沙。凤如卿回神,见冷墨轩似笑非笑地坐在墙头,翘着二郎腿,双手抱拳,依旧几分不正经。
婢女喝道,“什么人?
琴徵惊了一下,和婢女全部挡在倾云公子的座驾前,琴徵见是冷墨轩,脸上微微放松了些,道,“冷公子?”
凤如卿抱拳道,“冷兄。”
冷墨轩似笑非笑,半真半假,“家师命在下传话,之前被人打搅了,如今想再请凤公子一叙。”
“好。”凤如卿并不多怀疑,“劳烦冷兄带路。”
凤如卿打算跟着冷墨轩离开,琴徵并未多言,只道,“凤公子早去早回。我家公子还在这儿。”
凤如卿点头,依旧多望了一眼倾云公子那边,终究没见到里面有任何反应,接着就和冷墨轩离去。
冷墨轩领着凤如卿依旧东绕西绕,起初并不言语,后来突然问,“你是不是知道了倾云公子对你……有暧昧之情?”
凤如卿微愕,“冷兄如何得知?”
“你不嫌弃他?”
“为何?”
冷墨轩回头看了眼凤如卿,“也罢,在下也并不会因此而看不起他,何况你!但……你师父也好,倾云公子也好,你都要考虑清楚。你无论选择谁都是不被道德伦理所接受。我劝你,早日悬崖勒马,否则伤了你自己。”
“冷兄的话,我依旧不明白。”
冷墨轩哼笑,“无知是福。”接下来两人也俱是无言,一路走走绕绕。
白塔再次出现眼前,浑身荧光,比白天更加神圣,更平添了神秘。一个娇笑身影微微迎上来,“挺快嘛!嘻嘻……”
凤如卿见是水碧绿,道,“水姑娘。”
水碧绿盯了凤如卿一眼,“你是谁?”
凤如卿无言以对,冷墨轩抓抓头,叹道,“你真是神人,死丫头。你刚刚之前还跟我说什么?”
“混蛋!”水碧绿先骂了一句,接着才道,“我说……说师姐姐啊,然后他有个徒弟,他们其实都长得很漂亮,感觉还很像,总觉得他们很有你说的夫妻相呃!”水碧绿眼中一闪,似乎想起了,“他就是师姐姐的徒弟,对吧?”
冷墨轩点头,水碧绿这才看了眼凤如卿,“是你啊。可我还是认不出来。”接着水碧绿才又道,“两位师父在等你了。请吧!”水碧绿让开路,冷墨轩也往一边让开,两人俱是请的意思。
“多谢两位。”凤如卿一人向前走,冷墨轩和水碧绿往后退,渐渐隐在了月色阴影之中。
凤如卿走近白塔,黑白无常才突然鬼魅般现身,凤如卿并不特别吃惊,只恭敬道,“晚辈见过两位前辈。”
黑无常无声,白无常哈哈一笑,“秋水宫竟然能教出你这般懂礼数的弟子!你对我们二老并不熟悉,为何前来?”
“前辈有命,晚辈自当前来。”
白无常又是哈哈一笑,“从善如流,上善若水。你与师芸姬确实不同。”
凤如卿道,“晚辈自然不能与家师相提并论。”
白无常看了眼黑无常,黑无常始终一张阴脸,沉声道,“我们只想弄清楚,你是否真的是从仙门进来的。这件事关系到你的真实来历。你今年到底多大?什么时候被秋水宫收养的?”
凤如卿对于自己的身世不可能不好奇,心头有些忐忑,怕期待会落空,“晚辈自小便被师父收养,如今刚好志学之年。”
黑无常眉宇微微闪烁,白无常捋着白胡须,低头沉吟片刻,对黑无常道,“十五?也不是不可能。但那就是说,你是主子的孙辈了。”
黑无常带着些许怒气道,“那就是说小主子已经死了?”
“黑老头你瞎说啥呢!”白无常瞪了黑无常一眼,“小主子不会那么容易死。”
黑无常冷哼了一声,道,“如果小主子活着,若这小子真是主子的后人,断然不会再秋水宫这种邪道门派。”
“请两位前辈不要侮辱在下的师门。”凤如卿严厉道,“在下尊敬两位前辈,但秋水宫不容任何人侮辱。”
白老头愕然片刻,笑道,“那小子也说过你对秋水宫愚孝、愚忠,看来也当真如此。”
凤如卿只道,“秋水宫是在下的师门,师父于我恩深似海,在下理应忠孝。”
白老头微微一笑,缓缓吟道,“师芸姬?秋水宫确实不一般,你师父的武功我们领教过,虽然她是个女人,但武功造诣却非人力能及,只怕前后百年,都没人会超过她。她虽传言人冷如冰,但我们二老与她交手,却觉得她心性如火,必然是邪魔之辈。你事事以师门为先,将来必然助纣为虐,祸害无辜。”
凤如卿眉头紧蹙,“家师虽为人不同一般,但在下看来,并非前辈口中邪魔。就算师父是邪魔,该做什么,在下很明白。既然两位前辈对我秋水宫存有芥蒂,那么晚辈就此告辞。”凤如卿当真转身要走。已经不是一个人说自己助纣为虐,但师父从来没要自己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师父或许真的手段过分激烈,但为何世人总要如此偏见师父。
白无常道,“你不想弄清楚你的身世?”
凤如卿微微停下一步,“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晚辈并不强求。”凤如卿说完就此离去。
冷墨轩见凤如卿这么快回来,惊愕道,“你这么快就要走了。”
凤如卿道,“冷兄,水姑娘,在下告辞。”
冷墨轩和水碧绿面面相觑,能感觉到凤如卿有些生气,但好像他很少生气,除非……
冷墨轩盯了眼水碧绿,道,“他到底是不是两位师父要找的人?”
水碧绿默默无言,最后懒散地伸了个懒腰,道,“反正我这次不信师父了,师姐姐不是坏人。”
冷墨轩哼了一声,“琼花岛被秋水宫水淹,一个岛的人全部覆灭;慕容山庄的庄主被师芸姬断了四肢,山庄坍塌,死伤无数……她是好人?她简直是妖魔。”冷墨轩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转身,不想和水碧绿计较的模样。但瞬间见一道白影闪过,消失于月色中,冷墨轩微微敛目,不觉心头一凉,什么人?身法如此之快?而且竟然刚刚都没被自己或者师父发觉。
凤如卿在路上绕了很久都没有回到倾云公子那边,月色愈加凉意深深,凉风阵阵袭人……
“哪位高人?”凤如卿道,“不妨现身一见。”
一袭悠然白衣,一张面具,白纱轻飞,如月中仙人突临,此番景色,只怕只有天上错落人间,只是那身影凤如卿却永远不会认错……
“师父?”凤如卿打算跪下,“如卿拜见师父。”一只手伸过来抬住了他的手。
“不必了。”师芸姬的声音并不很大,仿佛根本是无意出了声。
“谢师父。”凤如卿起身。
师芸姬良久没有开口,凤如卿也不敢贸然出声,对于师芸姬的出现,惊喜竟然不多,反而是见怪不怪一般,习惯了,又或者,从来没觉得她不在身边,这种感觉让凤如卿觉得很离奇。
“你没有什么要问吗?”师芸姬良久才道。
“如卿……”凤如卿有些再三犹豫,“师父。”凤如卿跪下道,“师父,如卿斗胆,想问一次,如卿的爹娘到底是谁?他们还在世吗?”
师芸姬并没有如同凤如卿料想的生气,只良久沉默,最后冷淡地道,“若你真想知道,就自己去找答案。”师芸姬背过身。“起来吧。”
“如卿多谢师父。”凤如卿起身,又问,“师父,你何时来了此地?”
“刚到。”师芸姬淡淡地道。
“师父也是为了宝藏吗?”凤如卿忍不住问道。
师芸姬沉默,良久缓缓地转过身,目光落在凤如卿脸上,道,“你觉得师芸姬会为了那种俗物?她活了这么多年,生死抛下,岂能不明白:富贵、名利,从来转瞬就空,高官厚禄、荣耀流芳,到底不过枯骨荒冢。生死有命,人世无常,她若有所求,只求一件事,归土归尘。天命难违,如意难求,这些年,师芸姬累了。”
“师父不可如此悲观。人世虽然可能真如师父所说,事事无常,难以如意,但至少会有人事值得你留恋。”
师芸姬凝着凤如卿良久,幽幽地道,“师芸姬要留恋的人早已化为黄土,这世上她已经厌弃了。孤独于世,如果有百年千年,不过折磨,还不如早些解脱。”
“师父,你不可以这么想。”凤如卿差一点就想脱口而出,但犹豫了片刻,“师父还有如卿,如卿会侍奉师父终老。”
师芸姬凝着凤如卿的眼眸似乎幽深,似乎悲伤,终究不清不楚的迷蒙,隐藏了去,“如卿,当初真的取了个好名字。人生长憾何如我?世上如卿能几人。”师芸姬叹了口气。
“师父?”凤如卿总觉得眼前的师父不同寻常,却怎么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师父就是师父,不可能是别人。
师芸姬悲凉一笑,“那句话,是你的师伯说的。她曾深爱过一个男人,为了那个男人不惜违背了秋水宫的宫规,忤逆你师祖,甚至闹到断绝母女关系,就为了一个男人,她傻傻地私逃出宫,以为可以从此比翼双飞,师父更傻,私自放她离开,以为这样,你师伯就真的能幸福。结果……那个男人背弃了她,还和别人联合设计害死了她,在你师伯怀胎八月的时候。”
凤如卿记得,好像秋水宫一直以师伯的事为耻辱,所以都绝口不提,师祖的时候尤其是。但无论那时还是现在,师父每年都会带自己去祭拜师伯,到现在都没变。师伯葬的地方是绝情崖,每年秋分,崖上会开满一种红色的花,师父说那是师伯最喜欢的花,本来师父似乎喜欢白色雅致的花草,但每年那时候,师父的房内必然插满了红色的花,一根杆上,红艳如血的花朵……
师芸姬盯着凤如卿的眼眸莫名开始寒冷,声音也渐渐低沉沙哑,“你师伯一生最喜欢红色,一只长鞭,一身红衣艳绝江湖,所以她被叫做血煞,人人闻名色变。可当她为了一个男人放下那件红衣,穿上了朴素的裙钗,最后却讽刺地被自己的血染红。你师伯很爱美,但死的时候,容颜尽毁,手和脚都被人砍断,胎儿更被无情地被打死在腹中。直到断气的最后一刻,你师伯还念着那一句……人生长憾何如我?世上如卿能几人?叫着那个男人的名字,就这么枉死黄泉,她死不瞑目。”最后的一字一句,师芸姬是咬出来的,仿佛字字都渗着血。
“师父,如卿……从来不知道,师伯一生如此不幸。当初到底是谁负了她?如此的人!”凤如卿眉头轻拧,有股怒气横生,这世上还有这般绝情的男人吗?师伯的一厢痴情,却落得如此结局。难怪秋水宫绝情。
师芸姬退后一步,盯着凤如卿的目光未动分毫,却是凉意深深,是痛是恨,难分难解。师芸姬再后退一步,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师父?”凤如卿本能地想去扶。
“别碰我!”师芸姬沉声道,“别碰我!”
凤如卿莫名心头紧紧地痛,“师父,你没事吧?”
师芸姬抬头盯着他,喃喃地道,“果然不可以。她做不到的,原来我也做不到。难怪她要那么做!凤如卿,我……”师芸姬话未完,一转身仿佛怒驰而去的白鹭,转眼消失在月色下。
凤如卿甚至没来得及多说一句什么,只徒留了一句,“师父?”师父怎么了?是因为师伯的事情,勾起了伤心事吗?师伯和师父感情一定很好,所以这么多年,师父一直对师伯的事无法释怀……师父其实是个重情的人。
凤如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之前明明寻不到路,但师芸姬离开后,他不过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就听到了声音。
“公子,公子你怎么?”琴徵和婢女慌乱的声音瞬间提起了凤如卿的神经,难道倾云公子出事了。
“走开,全部滚,滚开。别碰我!”倾云公子的声音冷得让人心惊。
“公子?”琴徵似乎嘶哑地哭道,“公子,求你别伤害自己,你杀了琴徵都好,你别这样。”
“滚!”
凤如卿一眼只看到倾云公子一剑刺透了他自己的肩,“倾云公子!”凤如卿从来感觉到这么震惊,也从没那么快地出手过,第一次触到一个人的血,血腥味却刺在心上,是痛还有怒气,“你在做什么?”凤如卿吼道。
凤如卿这一声吼,琴徵和婢女都傻住了,倾云公子却是冷冷地笑道,“我错了,就该受到惩罚。”
“你做错了什么?需要你这么对自己?”凤如卿责问,“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倾云公子冷冷地盯着凤如卿道,“我错得离谱,居然自毁长城。”倾云公子伸手拔出肩上的剑,接着就突然往凤如卿身上刺去,一丝一毫都没有犹豫。凤如卿避不及,一剑被刺伤了手臂。
琴徵和婢女倒吸了一口气,凤如卿直到手臂上的血滴落到地上,才愣愣地从倾云公子绝然憎恨的目光中清醒,“你……倾云公子,为什么?”他恨我?此刻,凤如卿竟然不觉得手臂痛,痛的是哪儿?
“我恨你。”倾云公子冷冷地道,“你这个孽种。你一直就是我的障碍,我知道,我早就知道。这就是我的命吗?我不信,我不信!凤如卿,我恨你,从来没这么恨过你。”
“为什么恨我?为什么?”凤如卿狠狠地用没受伤的右手抱住倾云公子的腰际,从不曾那么用力,从来没有痛到连痛都忘了,只想知道理由,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理由,可以知道痛的理由,“为什么?”
“因为你是凤如卿。”倾云公子冷冷地道,一掌打在凤如卿左胸口,“这世上没人能阻碍我,即便我自己。”凤如卿被一股内力打开,而倾云公子一口血喷出,几乎站不住,双膝跪地,但很快,倾云公子就站了起来,仰天狂笑,笑声苍凉泣血,如狂如邪……风乱了发丝,衣袖哗啦啦地响着,白衫不知是被她自己的血还是被凤如卿的染红,在月光下凝结。
“你不是公子。”琴徵道,“你是……”琴徵对所有婢女下令道,“别靠近她!”
五根银针突然飞来,倾云公子扬手一张就打了回去,再一掌一个人被拖到了他手上,倾云公子捏住蒙面人的脖子,冷哼道,“别以为我不会再杀你一次。”
琴徵抽了一口气,“琴姐。”
琴娘嘴角已经渗出血丝,口中低喃道,“我早料到你会发觉,公子也料到了,但没想到……这么快。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放过自己……非要……把自己变成这样……爱上一个男人,真的就那么让你……觉得……”
“我没爱过他!”倾云公子吼道,一甩手将琴娘摔开,琴娘飞出了强,甚至听不到落地声。
倾云公子怒而再一掌打向凤如卿,地面几乎被震裂,黄沙漫天,仿佛狂风肆虐,沙石□□地横冲直撞。
凤如卿被倾云公子那一剑所伤还不严重,但接着那一掌却让他没有力气运功,甚至无法很快站起来。
眼看倾云公子逼向凤如卿的那一掌如刀剑砍来,凤如卿避不了,目光只盯着发掌的人,,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转眼就变了个人,为什么恨我?如果真要死在这儿,死在他手上,只有一点甘心,凤如卿大声叫道,“为什么,倾云公子?为什么恨我?”
突然两股掌力横来……再有一人扶起凤如卿飞开,倾云公子的掌力摧毁了三层断壁。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发掌,百根针密密麻麻地飞向倾云公子,任是三头六臂只怕也避不完。
倾云公子猛一拂袖,一掌将地上的黄沙卷飞,仿佛一只大鸟从地上飞起,风啸的声音化为鸟鸣,白羽化为利刃纷纷扑上来……
黑白无常倒吸了一口气,“风啸鸣杀。”急忙各自往两边闪开,显然有些乱了阵脚。
倾云公子狂笑着,那声音仿佛鬼哭,骇人蚀骨,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气,所有人加起来也打不过他一个人,即便他受了伤……又或者正因为他受了伤,发了狂,才更可怕。
黑白无常虽然说表面无恙,也避开了,却还是多少被倾云公子的掌力所化的剑气所伤,倾云公子乌发散乱,恍若鬼魅,辨不清容貌,黑无常声似镇定地问,“你到底什么人?”
“已死之人。”倾云公子依旧笑着,凄厉而诡异……
“他因爱成恨也不会这么恨你吧!”冷墨轩虽然心头也有不妙的感觉,但还是半玩笑半认真地问凤如卿,“你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凤如卿摇头,目中无神,强撑着要往前走。
“喂喂……”冷墨轩拉住凤如卿道,“你急着去投胎啊。倾云公子现在可不会顾及你是谁。”
“他要杀的是我。”凤如卿推开冷墨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说过的话言犹在耳,为何转眼就变成了别人一般。
“如果我变成了别人,你能认出吗?”
“如果我不是我了,你还会这么对我吗?”
“凤如卿,我爱过你……”
“我只问你,你有没有对我动过心?”
“别恨我……”……
冷墨轩一手拦住凤如卿,“既然他要杀你,你还赶着去送死。”以现在的凤如卿,冷墨轩要拦,一点都不费力气。
但凤如卿突然伸手点住了冷墨轩的穴道,冷墨轩出不了声也动不了,干瞪眼地盯着凤如卿一步步走到倾云公子眼前。
“为什么恨我?”凤如卿依旧如此问,“告诉我。你要杀我我没有怨言,但我要知道为什么。”
倾云公子盯着凤如卿良久,一切都安静了,仿佛千百年不变……
“喂,你怎么了?”水碧绿突然冒出来,嗓门依旧清亮,水碧绿拉拉冷墨轩,“你装什么木头。”白无常咳了一声,水碧绿再看看自己两位师父,“师父,你们怎么都跑这儿来了。”水碧绿最后才看到倾云公子和凤如卿,“你们两个在自相残杀吗?”
倾云公子的目光不知为何转向了水碧绿,水碧绿说着还往前走了些,一脸单纯好奇地笑着,“你们不嫌累吗?”突然五根金针和银针同时出手……
倾云公子看着水碧绿,颤着声音道,“你……你竟然……”
“放心,会死得很快,不会痛的!”水碧绿耸耸肩。
“公子!”琴徵和婢女慌了神。
倾云公子拂袖拔下肩上的针,“没想到,没想到啊……哈哈……我还是败在自己手上!哈哈……”,倾云公子一掌扫起一阵狂风黄沙,转眼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凤如卿转身抓住水碧绿,“你给他下了什么毒?”
“好痛。”水碧绿小脸微拧,不客气地给了凤如卿一针。
凤如卿收手,也不管手臂上的针是否有毒,只急逼问水碧绿道,“你的针上,是不是真的下了毒?他会不会死?”
“当然会。还会死得很惨很难看!”水碧绿冷哼了一声,“好心救了你,你什么态度。告诉你,如果你不是师姐姐的徒弟,我才不救你呢。”
“解药。”凤如卿怒道,“给我解药!”
“我为什么给?!我没有!”水碧绿一口咬定,气呼呼地瞪着凤如卿,“你再不放开,我杀了你。他要死了,你那么急干吗?他是你什么人?你兄弟还是你老相好?”
凤如卿突然哑口无言,默然松开水碧绿,“对不起,水姑娘。”
水碧绿给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凤如卿接着看到自己的马就在一边,凤如卿也没多想,翻身上马就疾奔而去……
“少主。”黑白无常叫道,来不及多开口,凤如卿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月色迷蒙之中。
黑白无常对望一眼,白无常咳了好几声,缓过气才道,“那个小娃什么来历,武功不下于师芸姬。”
黑无常阴着脸依旧并未有任何别的表情,但应该伤得也不轻。黑无常从身上到处两颗药,递给白无常一颗,道,“确定他不是少主前,不能让他死!天絶镇有大小八十一个阵法,机关无数,少主的安危最重要,我们必须马上走。”
白无常点头,服下药,很快两人也消失在月色里……水碧绿还在围着木头般的冷墨轩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