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他们的结局（1 / 1）
正月里又落了一场雪，满世界雪白的一片，带了些刺眼的晶莹。我一边整理行李箱，一边看窗外明净的天空，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随后母亲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在我床边坐下，双手绞在一起，竟带了不曾在我面前显现的局促和落寞。
“妈，有事吗？”我问。她看着我，眼底是一片温柔，夹杂着点点忧伤。
“你真的决定和叶航一起走吗？”她迟疑着，终是问出了口。
一时间，我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便匆匆低头，佯装专注地整理衣物。“当然了，这是个好机会啊。”叶航要被派去北京了，在错过了上次的培训却仍受到老板重视的情况下，这自然是他不愿意错过的机会，同时他又希望能陪着我身边，思虑再三的结果就是让我和他一起走。看着他对我说这些时恳切的眼神，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原因来拒绝，何况我觉得暂时离开这座城市于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便同意和他一起奔赴北京。
母亲叹了口气，沉默着不再说什么，帮我将散落在床上的衣物迭放整齐。
看着母亲忙碌的双手，我的眼睛开始不由自主地湿润。
“你说奇不奇怪啊，当初你去上大学，我虽然也有些不舍，却不像现在这么软弱，一想到你又要离家在外，我便┅┅”说着，母亲便有些哽咽。这样一来，我的泪便无论如何都忍不住了，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砸在手背上，开出几朵晶莹的小水花。当年去上大学，我是带着逃离的心情的，如今离开，却是千万分的不舍了。
母亲也落泪了，温柔地揽住我的肩膀，把我抱在她的怀里。
如此亲昵的举动，在我和母亲之间，是十分陌生的。此时我沉浸在那片温暖里，想清清楚楚地记住这种感觉，以便 日后在异乡闯荡时可以时时回味。
“下午我们把叶航一家都约出来，一起吃个饭吧。”母亲敛了哭腔说道。
我小猫般的在母亲怀里蹭了蹭头：“下午我有些事要处理。晚上吧。”
母亲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应了一声。
想起下午要办的事，我的心不觉一沉。
正月里来探监的人很多，给平素压抑清冷的看守所带来了一团模糊的喜气。好不容易轮到我登记了，刚写下要探望的犯人的名字，狱警就惊讶地叫出了声。“你来看秋纪白？”我点点头，实在不明白狱警眼里那丝震惊是怎么回事。
“他年前就死了，自杀的。”
我犹如着了一记闷棍，头脑开始发昏，耳朵里嗡嗡 作响，周边的一切感知的都不再真切。待我回过神来，发现早被挤出了排队的人流，那个狱警正忙着监督别人登记呢。
“怎么回事？他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呢？”我冲过去，不顾仪态。
“人都死了这么久了，还追究什么？我们才倒霉呢，平白无故受了批评┅┅”他依旧在说，可是我已经听不真切了，只觉得天旋地转┅┅
“小姐？小姐？”
我怔了怔，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狱警。“你在问秋纪白吗？”他问我。我一下子抓住他的衣袖，不住地点头。
他的脸上渐渐浮上一层悲哀之色，带着几分同情和无奈。
我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近一座废弃的厂房里。和外表的破败截然不同，厂房里面装饰一新，西方的浪漫主义气息迎面而来。三五成群的工作人员抬着装裱好的巨幅照片在我身边经过，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他们沉浸在自己忙碌的世界里不亦乐乎。
我抬眼望去，不远处围着几个人。透着人与人之间的缝隙，我看见了小妮纤细的身体。这里是她的影展所在地，她的事业风生水起，我在她身上突然看到一种向上的生命力。“小妮！”我扬声喊道。她惊讶地回头，眼角跃上欣喜，向身边的人嘱托几句，就向我走来。
“大人死了。”不待小妮来到我身前，我便挤出这四个字。小妮怔怔地看着我，好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最后沉默着拉我来到了她的临时办公室。
我仿佛力气竭尽般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插入发间，痛苦地揉搓着头发。
“你去看守所了？”小妮在我身边坐下，也无力地靠在了沙发上。“大人他┅┅怎么死的？”
我会想着那个年轻狱警的话，沉重地向小妮复述：“年前┅┅大概是艾宁死后不久，有个男人去探监。这是大人和外界最后的一次接触，之后不久的晚上大人就撞墙了┅┅”说道撞墙，我脑海里浮现一幅血淋淋的画面，大人的原本英俊的脸被头上汩汩涌出的鲜血覆盖，一片刺眼的大红色┅┅
小妮很敏锐，她直接了当地问我那个男人是谁。
“记录上显示的是VG集团的驻华总裁。”我说。
小妮美目一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我说过，艾宁是他的情人。”
我点头，眼里渐渐涌上悲愤。小妮转了转眼睛，然后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们都知道，艾宁自杀了这个消息足以毁灭秋纪白。那么那个男人只需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就可以达到自己报复的目的。他对艾宁只是自私的占有，却用这占有欲毁了三条鲜活的生命。悲哀在于，他仍然可以逍遥于法理之外。
“他们一家人┅┅可以团聚了。”小妮轻拍我的肩膀。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如何安慰自己？
平复了一下悲伤的情绪，我想起了找小妮的另一件事。“小妮，明天我就和叶航去北京了。”
许是这个消息太突然了，许是她还沉浸在秋纪白离世的悲痛中，总之她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我，美丽的眼睛里写满了迷茫和忧伤。“你说什么┅┅”
“明天我要去北京了，和叶航一起。”我微微一笑。
她皱了皱眉，别开脸去：“我回来了，你却要走。”她听似平静的语气下竟是让我痛到无以复加的苍凉。
是啊，她回来了，我却要走。我们生活的轨迹，总是这样生生地错开。
“他知道吗？”小妮问我。我自是知道小妮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心脏不禁抖了一下，摇了摇头。
小妮说要去送我，向我问了航班时间，然后我便辞别了。
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