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的沦陷（1 / 1）

晚休期间，小妮被母亲打来的电话叫走了。她把钥匙留给我，嘱托我打车回去，说哪怕想象一下我独自一人穿行在黑暗中都会感到担心。

艾宁和我并肩站在走廊的窗边，眺望远天那一线云影变幻的暮色。

“小妮真是幸福啊，家里那么有钱，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哪怕成绩再烂也可以上好大学。”艾宁双手托着下巴，语气里充满羡慕：“她妈妈每次回来都会带她出去吃大餐，买好东西，不知这次会带回些什么？”

我没有搭话。纵然我们三个关系最为亲近，但彼此之间都会有些保留。小妮不知道叶航的事，艾宁不知道小妮目前的生活状况，不知道我对于家庭的无奈，而我也看不透艾宁乐观开朗的外表下隐藏的情愫。不是我们不够坦诚，只是不同的心事适合与不同的人分享罢了。

“艾宁，我们眼见的别人的幸福，也许并不是别人眼中真正的幸福。人生在世，只能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我语气平淡，但不知艾宁是否听出了其中隐含的无奈与苍凉。小妮模样生得俏丽娇美，家境富裕，她手里总是有用不完的金钱，从里到外穿的都是名牌，她似乎拥有了别人羡慕渴望的一切。但她并不幸福啊，我深深地知道她心里的苦楚。倘若这样她就幸福了，那么她为何嗜酒成性？为何那般冷漠强硬？到底，上苍还是那样吝啬。它给了小妮充盈的物质条件，却不肯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一份寻常的亲情。如果给小妮一个选择的机会，我相信她会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只为求得父母恩爱、家庭美满。

艾宁看了我一眼，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精光。她的嘴唇动了动，几度欲言又止，最终丢过来一句：“切！装什么老成啊！”我轻笑，视线再次落在天际。艾宁就是这般聪明，即使她明白了，也不会唐突地说出来那些她本不应该知道的事。

我坐上了开往小妮家的出租车。在出租车接近锦程园的时候，我却难以抑制地思念起了凌远川。没错，就是思念，那种想要见到他的酸涩与羞赧相交织的复杂感情慢慢地膨胀，占据整个心房。

“停车！”在车身错过锦程园大门数步之后我脱口而出。

我就是这样无可救药地一步一步陷入了他的世界。

“冰思炎。”一声呼唤，恰若一个美妙的音符，落在我的心坎里，激起一段动人心弦的旋律。我循声而望，看见了站在大门外七彩灯柱边的凌远川。

我向前挪动着脚步，双脚分明踩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却感觉如同置身云端，脚下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柔软。

“你┅┅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他已经穿上了明和的校服，是那种日韩校服的样式，使他看上去更加挺拔英俊。就是这身校服，无论走在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都可以彰显主人的不同寻常，它是明和的标签，是富家子弟的身份证明。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紧了紧身上的风衣，上前两步，与我相对而立，问道：“你应该是想去小妮家吧，为什么突然下了车？”

“先回答我的问题。”我眼睛乱转，不知道要将目光射向哪里。

“我在等你。”他语气幽幽。这句话像是一记闷棍击打在我头上，让我的大脑顿时陷入一片浑沌，难以思考。“按道理你应该和小妮一起步行回来的，小妮呢？”他又问。

我强装镇定。“她妈妈回来了，带小妮出去┅┅”

“那正好，有些话我们两个人说才方便。”他打断我的话，语气里已经带了浓重的笑意。我怔怔地看着他，思维已经完全停滞。他在等我，有些话要我们两个说才方便┅┅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满是惊慌失措的味道。“走吧，我送你去小妮家。”说话间，他已经迈开了步子，擦过我的肩。

完全乱了分寸的我，就这样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了。想必凌远川就是我今生的难以抗拒。

真是神奇啊，平日在我眼中阴森恐怖的街道此刻竟变得浪漫多情起来。习惯了在黑暗中疾步穿梭以消减恐惧感的我故意放慢了脚步，甚至希望这条道路可以无尽的延长，只求身边的少年可以多存在一段时间。看来，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难以转圜。

“有男朋友吧？”他看似不经意地问我。我迅速摇头，似乎生怕他误会什么似的。“那最好，就算有你也要把他甩掉。”他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为什么？”我总算恢复了一点理智，语气不善地问他。

“因为┅┅”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我，眼眸异常闪亮，胜过夜空最美的那颗星星。“我要做你的男朋友。”

我慌乱地移开视线，“开什么玩笑！”我压制着内心涌出的狂喜，违心地说。我不想如此轻易地落入哪个男生的手里，因为我害怕厌倦之后离开所带来的伤害。

“你不许拒绝我。”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臂，阻止了我前进的脚步。“我喜欢你，所以你不许拒绝我。”

这算什么狗屁理由？我奋力挣脱他的手。然而我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却证明了我的动作的欺骗性。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原来也很虚伪，明明喜欢，却仍拒绝。

“马上就到了，你可以回去了。谢谢。”三十六计，永远是走为上计。我快步向前走去，以一种遁逃的姿态。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任我如何努力，终究逃不过青春里的这场情局。更可悲的是，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败给凌远川了，败得连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就已经全线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