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青楼绣娘（1 / 1）
府中绣院在西南角，隔了一道花廊便是通往后街的偏门，府中下人也多从此处过往。
春雨还是第一次来绣院，站在月门那儿，瞧见的便是三五位绣娘埋头苦绣的模样。她们都是靠月钱吃饭的手艺人，若是真被尚书府赶了出去，只怕也没法再在京城讨生活了。压力之下，一个个莫不是咬紧了牙关苦思冥想，希望设计出来的新花样能让大人感到满意。
春雨正张望着，负责管理下院的管事凑了过来。
“顾姑娘？可是有什么东西要让绣娘做？”
管事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瘦汉，曾在管家的带领下见过春雨一面，平日里也没有机会亲近，现下看着春雨在院子口徘徊，哪有还不赶紧迎上来的道理。
“廖管事。”春雨闻声顿住本打算离去的步伐，转身面对来人，“倒不是我有什么事儿要麻烦她们，实是大人让我过来瞧瞧新绣的花样，好择了样式给小郡主练习女红。”
廖管事是个玲珑人儿，他明白早前大人就不甚满意这批绣娘的花样子，自然是不可能真如春雨所说的要择样子给小郡主当女红绣样。为让大人满意，他也挠破了头，甚至还去各大绣房看过，只是绣工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他一个外行再怎么费心思也无济于事。
这位顾姑娘听说是个极其灵巧的女孩子，一手绣活精致无比，特别是心思慧巧，隔不多久就会弄些新花样出来，这番前来绣院，估计是受大人指派前来查看绣娘们的进展的。
廖管事恭恭敬敬的领了春雨进院子，然后将几位绣娘唤前来。
“这位是顾姑娘，受大人指派，前来为小郡主选取绣样，你们将自个儿的拿手玩意儿选一样送来，若是小郡主看中了，那就是你们的福气。”
诸位绣娘立时应下，返身去屋里取了绣样出来交给春雨。
“廖管事，有大人以前衣物上所用的绣样吗？春雨想描摹一幅给小郡主练练手。”
不等廖管事搭话，便有旁边的年长绣娘将绣绷子边上的花样图案递给春雨。
“顾姑娘，这几幅绣样皆是大人以前常用的，奴婢等本想在其上略作修改，可惜一直不能让大人满意，还请顾姑娘给小郡主描样的时候请小郡主给指点指点。”
其实大家都知道实情为何，只是说破了未免不太妥当，干脆都拿小郡主当借口。
春雨揣着绣样回了自己屋，将之摊开一一细看。花样是很正统的云纹和波纹，绣工可谓精巧，配色自然也很妥帖，可也正因为太过正统了，便失去了灵动和新奇之感。
朱慎平日很喜着白色或是墨绿色，个性也是属于深沉内敛型的，自然配饰花纹都不能太过跳脱。
春雨选了一种带些立体感的几何图案做为衣襟袖边和腰带的花纹，用配色也是选的同色系的丝线，利用分丝和重新配线的方法，使之呈现出渐变的色彩来，绣出来的图案很是新颖别致不落俗套。
另外衣袍上的绣花，则借鉴了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图案，用设计青花的方式将之画在图纸上，然后再来根据衣料和颜色进行配色。
这些说起来看似很简单，但是如何将这些图案浓缩成边纹就很考验人的功底了，春雨虽擅苏绣，但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苏绣传人，想将要表达的那种概念用绣功来表达，还是感觉有些为难。
自个儿闷头弄了大半天，绣出来的图形总是和画出来的不相符，便是沉稳如春雨，也有些烦躁了。
“姑娘你可以去找绣娘容姨商量一下，她是苏州人，四五岁上便开始捻针弄线了，论到绣工，那也算京城顶尖的。”
不知何时回转的燕霜一边给春雨研墨，一边给她建议。
“哦？容姨是吧？”春雨想了想，抬头道：“那还要麻烦燕霜你了，去请容姨过来一下吧，我这里一是安静些，二是这些笔墨纸砚的也难得搬来搬去的费工夫。”
“那成，姑娘请稍等，燕霜这就去唤容姨前来。”
没等多久，燕霜的声音传来，春雨抬头一看，果然如她起先心里暗忖的那般，这叫容姨的绣娘，就是给她绣样的那个年长女子。
“容姨请坐，燕霜也跟你说过了吧，我画了些图样出来，还得烦请容姨给瞧瞧，该怎样才能绣出这样的纹路来。”
春雨将自己画的花样递给绣娘容姨，后者拿着花样端详老半天，才摇着头放下。
“要让顾姑娘失望了，容艳看了姑娘的图，自觉只有不到八成的把握能将其绣出来。”
“哦，这样啊？”春雨忍不住一阵失望，现在这图是她最满意的效果，若是简化了，便失去了那份韵味，可是若绣不出来，再好的图也是白搭。
见春雨不掩失望和郁闷，那绣娘容姨瞅了瞅一旁的燕霜，欲言又止。春雨在客栈混了那么久，察言观色虽不说是精通，好歹也有些眼力劲儿，瞧见容艳那样，哪还不知她估计有办法实现，只是恐怕不太方便对人说罢了。
“燕霜，你将这些图样送给大人瞧瞧，看大人是否满意，若是满意了，咱们便是想尽办法也得办成，若是不满意，趁早修改才是上策。”
找了个借口将燕霜支开，春雨又将容艳挽留下来，说是有几处针法需要请教请教。
燕霜不疑有他，拿着画稿去找朱慎了，待她离开后，春雨才朝容艳展颜一笑：“这会儿没旁人，容姨若是有话，但说无妨。”
容艳抬眼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一笑道：“姑娘果然聪颖过人。容艳虽无能无力，但京城里却是有人有这份绣工的。”
“哦，是谁？”春雨眼睛一下子亮了，连忙追问。
“只是这人的身份有些上不了台面，容艳怕冲撞了姑娘，所以……”
“但说无妨。我很好奇，谁有这份手艺竟然还上不了台面。”
“她乃烟花女子。”容艳抬头瞥了春雨一眼，见其自有恍然之色而无厌恶鄙视的表情，才又继续道，“她原先也是良家女子，从小跟随其母学习绣工，便是我的绣工，也是跟随她母亲学出来的。只恨她娘俩命运多舛，在她五岁上其父因病去世，后随其母改嫁，继父却是个没天良的人，因为其母又生了五六个女儿却没能生出儿子，便时常动手打她娘儿俩，更在其十二岁时，将她卖到了**去换取赌资。”
容艳说完便是一声长叹，既是对好友的惋惜，也是对其命运多难的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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