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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两军交汇,无数把兵器激烈碰撞。烈马嘶鸣,喊杀声轰然不绝于耳。
砍砍砍,周围交锋的人都在刀剑相搏。残肢断头乱飞,血雾翻涌弥漫,血气冲天映日。
我踩着满地的尸体,惊慌无措地四处跑着,但无论跑到哪里都逃不开刀光剑影,躲不掉杀戮残业。
烦乱,恐慌,甚至还有些迷茫。我仓惶四顾,看到一个又一个人在我面前倒下。这些人前一刻还喊打喊杀,还睁着他们或嗜血,或狂躁,或悲愤,或恐惧的眼睛,但现在却成了一具具没有感情、没有温度的尸体。
“不要打了!!!”
“不要再打了!!!!!”
我嘶喊着,但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厮杀声中。
“不要打了!!!!!!”
“你们不要再打了!!!!!”
我不明白凡人间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争斗,为什么要这样残酷地置对方于死地?他们不知道像行尸走肉一样躲在不见天日的迷津河畔是怎样的感觉,不知道那时浑身冰冷的我多么渴望有一副温暖的躯体,不知道我多么希望能有亲人或是朋友的关心。
“不要再打了!!!!”
我想分开那些生死相拼的人,但他们的刀光剑气却让我丝毫靠近不得。
他们咆哮着自相残杀,就像一只只没有情感的猛兽,一次又一次用手中的武器把对手撕裂。
我瞪大眼睛,看着周遭比修罗地狱还恐怖的战场,满目鲜血,满眼刀光凌厉。
一道寒光自我眼前闪过,我掩面看去,却见一个黑甲兵挥刀向我劈来,我想挡已经来不及了。
“啪”的声,一道热血倏然洒在我脸上,腥热的血遮住了我半边眼睛。我急喘着转头望去,见刚才那高举着刀的黑甲兵正缓缓向地上滑去,他身后站着的是冯校尉。
冯校尉深深地望了我眼便继续投入到战斗中,我愣了愣神,就在这间隙,一个黑甲兵又向我扑来。
出于本能反应,我挥杖相抵,但袪邪杖却不小心敲到了他的脑袋,他头破血流倒在地上,还来不及抽搐便死了。
我呆呆地望着这个黑甲兵的尸体,罪恶感源源不断地从脚底蔓延至头顶。
我杀人了……只灭过厉鬼的我杀人了………从没杀过人的我杀人了…………
我……那个冥府的引魂使者…………那个用渡船一次次把鬼魂引向生门的彦平风亲手扼杀了一个生命…………
我看向袪邪杖,杖顶的锁环上还溅了几滴那个黑甲兵的血,很红很红,红得刺疼了我的双眼。
“啊!!!!!!”又一个黑甲兵呐喊着向我扑来,我急退步。
他一刀猛砍过来,我侧身用手握住刀尖。他想抽出,但刀身被我紧紧抓住,他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刀锋斩入我皮肉,鲜红的血自我握刀的指缝间流出,一滴滴落在已经遍洒鲜血的地面上。
我平静地望着他道:“我不想跟你打。”
“啊!!!!!!!”他咬牙顶着刀柄把我往后推去,刀尖离我的腹部只有几寸距离。
我不断往后退,眼睛望着他额头上的汗水滚到他眼皮上,凝在眼睫上不落。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逼我?”一滴泪从我眼角滚落,我悲哀地凝望着他。
他加大了手劲,刀尖顶到我肚皮上,一点一点往里刺。
“为什么你们要逼我?!!”我捏断了刀尖,刀尖飞起,横切过他的脖颈。
血从他脖子上渗出的时候,他睫毛上的那滴汗水滚到他脸庞上,像极了一滴泪水。
我背过身去的瞬间,他无声地倒在了地上。
又有几个黑甲兵同时向我冲来,我擎杖向他们走去。
不想看他们的样子,当他们靠近我时,我依旧低着头,手起杖落,他们便已倒在地上。
我垂头看着地上的尸体,边走边打,用手中的袪邪杖打倒一个又一个向我扑来的黑甲兵。
我不想杀人,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静片刻,想像从前那样默默地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可为什么你们偏要挡我的道,偏要逼我杀了你们呢?
罪孽,罪孽,每杀一个人我身上的罪孽便多了一分。以前在冥府时,我常对那些恶鬼们说什么天道轮回,说什么因果报应。如今我自己便是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双手沾满了凡人的鲜血,不管迷津河里的水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脚踝突然被一只手抓住,我身体一震,举杖欲击去,但却看到了被埋在尸堆里只露出个头的朱玉铭。
“是我……”朱玉铭朝我虚弱一笑,他脸上都是血,那一笑看起来比厉鬼还狰狞。
我抬脚踢飞一个从侧边冲过来的黑甲兵,伸手把朱玉铭从尸堆里拉出来。
“你怎么样?”我仔细看他,握杖的手向前一推,朱玉铭身后的一个黑甲兵瞬间被我击倒在地。
“没事,只是这里……”朱玉铭用左手指了指右手臂上的伤口:“流了好多血。”
我点点头,对他道:“你跟在我后面,我带你回营。”话音未落,我飞快地把他往旁边一推,袪邪杖出,朱玉铭原来站的位置旁的几个黑甲兵被齐齐扫倒。
朱玉铭被我推倒在地上,他踉跄着站起来,后怕地擦擦脸上的血,对我颤声笑道:“这是你第二次救了我。”
我看他:“第二次?”
他摆摆另外一只还没废掉的手:“记不起来就算了,我们快走吧,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嗯。”我点头,带着他继续往前开路,所过之处黑甲兵死伤大半。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越往前走,黑甲兵就越多,一堆堆像蚂蚁一样向我们涌来。
紧跟在我身后的朱玉铭吓得哇哇大叫:“这些人怎么打都打不完啊?!!”
我没空应他,目视八方,两条手臂化成六条,身形不停变动在朱玉铭周围,把靠近我们的黑甲兵一个个劈倒。
杖起杖落,黑甲兵在袪邪杖下倒下一批又上来一批,打得我热汗淋漓,我看不等我被砍死也要累死了。
“啊!!!!”朱玉铭猛然惨叫一声,我还以为他被人砍中了,忙去看他。
“你看!!!”他颤指前方。
我转头望去,看到近在咫尺的庐江城门时心头咯噔一响。
“彦平风!!!你这是把我往虎口里带呀!!!!”朱玉铭脸上的血都被吓白了。
我冷汗那个狂冒呀,本想把他带回营寨,谁料却越走越远,甚至还自动送到敌军中。
在这愣神的功夫,我们已经被敌军团团围住,长矛根根像铁桶一样把我们两人困在中间。
朱玉铭吓得鬼叫鬼叫:“这下真的要死啦!!!!”
我握着袪邪杖警惕地盯着围着我们的黑甲兵,口中对朱玉铭道:“你抱紧我!!”
“不,不好吧?”朱玉铭踌躇不定。
我急道:“现在管不了这许多了,保命要紧!!”
“知,知道了。”朱玉铭慌忙环住我的腰。
“抱紧了!!”我大喊。唯今之计只有再杀回去了,即使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把朱玉铭救回去!
“啊!!!!!!!!!!!!!!!!!!!!”我狂吼一声,带着朱玉铭往回路杀去。
我手脚并用,冲破了赵军的包围,开出了一条血路,身后倒下的黑甲兵垒得层层高。
“这里!!”
“那里!!!!”
“小心!!!!”身后的朱玉铭不断提醒我,他声起,我杖落,黑甲兵丢盔卸甲,一个个都成了我的杖下亡魂。
终于打到我军阵营处,我和朱玉铭已是满身血汗,想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
来不及喘口气,庐江城门又开了,赵军的黑甲铁骑犹如潮水般从城内涌出。
原来重头戏都在这里,当我军和赵军厮杀到疲劳欲死时,他们才派出骑兵主力,给我们送上了一份大礼,那杨焕的心真比他的一身黑甲还黑。
赵国的骑兵兴奋地挥舞着砍刀,坐下的马更是狂奔如风,呼啸着向我们冲来,一下子就把我们的阵列给冲散了。
“哟嚯哟嚯!!”赵国的骑兵队怪叫着在我们的阵营中横冲直撞,砍人头跟削冬瓜似的,左一刀一颗人头,右一刀又是一颗人头,砍累了就抽出背上的长矛戳人玩。我们惨叫着四处乱跑,死在敌军铁蹄下的人不计其数。
殷崇虎急忙鸣金收队,我军在赵国骑兵队的追赶下落荒而逃。我骑着从一个骑兵那抢来的马,抱着几乎昏死过去的朱玉铭狂奔回营寨中。
回到营中,我惊喜地发现瘦猴他们都还活着,只是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胖子伤了条胳膊,瘦猴头破血流,据说是最后逃回来时被自己人给撞的。秀才平安无事,他自那时昏过去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这一仗打下来,我军折了不少人马,算是惨败到底。被担架抬着的伤患从军医营排到了营寨口,宋军医他们忙得个底朝天。
我草草处理了下自己的伤口便奔向了军医营,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宋旬阳什么忙。
军医营外躺满了受伤的士卒,这个缺胳膊,那个少条腿,有的人肚子被捅了几刀,肠子都流了出来,血淋淋的惨不忍睹。他们痛苦的□□声让听者忍不住一阵阵跟着揪起心来,我不敢再看,匆忙掀开帐帘走进去。
营帐内军医和医童们忙碌不堪,他们围着一张张临时铺起来的简易床榻,忙着给伤兵治疗伤口。
我一眼就看到了一张床榻旁的宋旬阳。
他跟前的床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小兵身上还插着一把刀,伤口不断往外淌血,都染红了他身下的床榻。
我悄悄走过去,一动不动地站在宋旬阳身后。
只见他俯身轻轻拨开小兵身上裂开的铠甲,手往我这边一伸:“小乙,剪刀。”
我望向我身后,一个小医童正在忙着捣药,没听到宋旬阳的声音。
我往桌上探探,看到上面的托盘里有把剪刀,便顺手拿过来递给他。
他看也不看我便接过剪刀,利索地把小兵伤口周围的衣衫给剪掉,剪完了又把带血的剪子放回我手里。
“迷药。”他头也不抬道。
迷药迷药……迷药在哪里?
我又看向桌面,托盘上瓶瓶罐罐的,实在不知道哪个是迷药,于是我干脆把整个托盘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