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番外（燕铁衣篇）•20（1 / 1）
果然，她径直来到福来客栈。她进去的时间并不长，出来后脸色沉重。
微微偏头，居然是黄小芳！她似乎站了很久，比我来得还早。
在人群中，她身着孝服神情阴沉。
见杨语妮出来，黄小芳尾随上去。
摇头，也跟了上去。
“你满意了？”黄小芳冲杨语妮大喊：“我爷爷被那群坏人打死了，你满意了？”
她的神情有些茫然，只知道重复黄小芳的话。“黄老汉死了？”
“死了！”黄小芳哭喊着，情绪激动下冲着杨语妮扬起拳头，“你们救人为什么不救到底？为什么任由我爷爷被人打死？”
“江萍不是安排你们出镇了吗？”杨语妮下意识地握住黄小芳的拳头。
“我们正在收拾，那些恶人就来了！”黄小芳几近失控，“后来车子来了又有什么用？我一个孤女又能去什么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杨语妮才开口：“这与我有何关系？”
“你哪是什么好心救我们！无非是想贪我们家的银两！”黄小芳怨恨地道：“现在我爷爷被你们逼死了，他们非让我自己送上门当妾室，你们该满意了吧！”
“这与我有何关系？”杨语妮脸上没有表情。
“假惺惺，看着就恶心！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的那点虚荣心，才做出一副想救我们的模样。我知道你去干什么了。知道那对兄妹受伤，你又想去表达你那廉价的善心吧！”黄小芳恶毒地道，“难不成他们身上也有你最喜欢的银两？”
皱了皱眉头，还是忍着没出去。
“我把七百两银票送给了他们。”杨语妮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该反击了。
黄小芳尖叫，“凭什么！那是我们的！”
杨语妮微微缩瑟，像是被黄小芳的尖叫声惊到了。她松开钳制住黄小芳的手，黄小芳软倒在地，可她还是继续攻击。她也只能用语言攻击。“那是我家的钱！你凭什么拿我家的银票当好人！”
杨语妮怔了怔，转身离开。
看了看还在哭喊的黄小芳，跟了上去。
杨语妮没有目的，只是快速地走着，离人群越来越远。最后钻进了一个巷子里，靠在墙上。眼睛被长长的睫毛遮住，低垂着头。
静静地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站累了，这才抬起头来。
见到我的一瞬间，乌眸瞬间爆出一阵光彩，眼眶一红，鼻尖也泛起粉色的光泽。
“值得吗？”第三次问。
她像是在压抑着情绪，重又低头。“该是值得的。”
“知道为什么吗？”没再像以前那样挡在她前面，只是希望她能自己想清楚。
她苦笑；“……知道。”
知道人心莫测，也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
明明清楚我有这样做的必要，可当她真的受伤时，还是觉得不忍。不，已经不能用不忍来形容了。是的，是心疼。
忘记了她的抗拒，伸出手轻轻地碰碰她的脑袋。这次，她没再躲避，伸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贴在脸上。
冰凉细腻的触感，指尖处碰触到了她纤巧的耳廓。
“燕大哥也曾像我这样难过吗？”
“有过。”
“那你是怎么不再难受的？”
“我不会让这种情绪占据太多的时间。”
“……我下次不会再犯这个错了。”
“还想救人？”笑了。
她也笑了，放开我的手，“但求无愧于心。”
掌心一凉，毫不犹豫地反手一抓牵起她的手。“走吧！”陪我走走。
“我不想回去！”她看着我。
“我陪你去镇上逛逛。”我也不想回江府。
漫无目的地在青河镇里走着，她的情绪仍是不高。瞄了瞄她，知道她还处于恍神中，因为她没发现我一直在牵着她。
她的身子一直偏凉，就连手也是冰冰的。手很小，只有我的一半。这会儿，她无意识地与我的手交握，不时会屈起手指，希望我可以捂暖其他地方。
微笑，她怕冷，很怕冷。
走了好一会儿，她突然站住，呆呆地看着我，“燕大哥怎么来了？”
“知道你会出来。”有些无奈，现在才想起这件事。
“是在担心我吗？”她看着我，眼神中带着狡黠。
“是。”老实承认。
可惜她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冲我笑，笑容温柔。“谢谢你。”
再次忍不住瞄了一眼交握的双手。这应该是迟钝吧。轻轻地叹气，算了，慢慢来。
“等等！”她道。
挑眉看向她，发现她脸上已经布满了红晕。
“我，”她有些结巴，“我渴了。”
看了看不远处的茶楼，“去歇歇？”
她有些不敢看我，“好！”
嘴上同意，可她却像是钉在原地一样。奇怪地看向她，“怎么了？”
她转头，突然看着左边，“那边！你看，那个是这里的特产吗？”说着，手中一松，她强行把手缩了回去，指向不远处的小摊。
眯了眯眼睛，微笑。“我也不清楚。”原来是发现不对劲了。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拉开距离。“等等我，我去瞧瞧。”
轻哼一声，看着她逃跑似的往小摊处跑去。
过了一会儿，她抱了些东西回来。扫了一眼，“买了这么多？”
她有些尴尬，却还是笑。她怀中的那些东西都是孩子玩的，有竹编的蚂蚱、蝴蝶，甚至还有一个小老虎，看起来倒是栩栩如生。
“你喜欢这些？”平日里不像个姑娘家的模样，连打扮自己都懒得动手。抱着这些小玩意的她，这会儿看起来倒真是童心未泯。
“喜欢！”她笑容很大。
“又放不了多长时间。”微叹。被长牧看到了，一定又要笑话我。别说他，看着这样的她，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不觉得很漂亮吗？”她仿佛不满我的态度，硬塞了一个小玩意过来。“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别看它看起来不起眼，其中的门道可是不少！”她指着我手上的小老虎，“据说选竹、剖竹都很有讲究的，更别说编制的手艺有多精巧。我曾看过有人做的竹扇与竹画，精雕细琢有如天然，完全看不出人工雕饰的痕迹。这些手艺人的祖祖代代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尝试，最终才将想法成型。”她抿着唇笑。“所以，有时候我会觉得很庆幸。”
“庆幸什么？”
“庆幸自己可以亲眼看到，可以见证他们的继承与发展。”她眼神迷蒙了一阵，随即清亮如水。“更庆幸我能活着！”
有些怔怔的，只觉得心里有些什么东西被触及。呼吸间，内力迅速转过一个小周天。保持着这种带了些奇妙的境界，几个小周天过后，一个大周天随即要出现。
脸色微变。内力运行大周天，需要安静，不受打扰。虽然我不怕吵闹，但这里是在外面，万一有人碰到我或是遇到不怀好意的人……
杨语妮也发现了不妥。她一个箭步地来到我身边。“怎么回事？”她有些惊慌。
“内伤。”勉强说两个字便再也无法给予回应。之前内伤未曾彻底愈合，触动之下，有些时日未发的内伤似乎要爆发。
她也不敢碰我，东西掉了一地，却是束手无策地看着我。
眼看着再也坚持不下去，只能勉强轻挪脚步。
杨语妮一把挽住我的手臂，与我一同来到墙根处坐下。做出累了的模样，微靠在墙壁，闭上眼睛努力将疯狂旋转的内力导回原处。
咦？有些惊讶地发现，体内有了些微的变化。来不及细想，便进入了调息状态。
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轻吁一口气，内伤彻底痊愈了。
杨语妮脸色还有些泛白。她跟我并肩而坐，方才掉落的那些小玩意儿被她状似随意地摆在前面。我们就这样坐着，像是累了的旅人正在歇息。
“好了？”她问。
“让你担心了。”点点头，轻声安慰。
“内伤未愈为什么还要送我。”她咬着下唇，已经想通了原委。“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不是这样。”是我想送她。
“我很麻烦吧！”她轻声道，神情低沉。
“没有，你别……”怔了怔。
“以后，不会了。”她撇开头，长长的睫根处挂了些晶莹。“对不起。”
“你听我说！”掰着她的脑袋，强行让她看向我，“内伤本就快好了，无大碍的。”
她苦笑，避开我的眼睛。
“刚刚虽然出了些小状况，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沉声道，“也算是因祸得福，倒觉得内力仿佛略有精进。”丹田处充盈着的内力随着呼吸缓缓地起伏，再无之前的渤湃。我能感觉得出它们跟之前稍稍有些不同。
是的，这件事刚刚一睁眼便发现了。以往看惯的一切被习惯的忽略。这会儿，视线所及处无处不显生机，活泼、盎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明亮了起来，就连墙上的青苔都能看到它们的细微摆动。
诧异的是，感悟来得这么突然。想到刚刚的情况仍是心惊，在那种状态下，就是一个孩童也能让我内息紊乱不受控制。
幸好运气不错。
她被迫抬头，眼珠儿不错地看着我。
“小妮，你别胡思乱想。”被她这样专注地看着，居然忍不住心尖儿轻颤。轻叹，“这次非但跟你无关，我还得感谢你。”谢谢她让我领悟了这种奇妙的感觉。到了我这个程度，想再精进一步都是艰难，有时候只能在生死之间需求突破。比起那种命悬一线的场面，今天真的不算什么。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她顿了顿，“你说的我都相信。”
听懂了她的隐言。她不想原谅自己的粗心，以及无力。第一次觉得语言的苍白，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
“我们回去吧。”她动了动，扳开我的手，起身收拾那些小玩意儿。“出来很久了。”
帮她捡着满地的小动物，“好！”是要回去了，江奇还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