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番外（燕铁衣篇）•9（1 / 1）
很久没见到杨语妮，算算该有一年时间了。但是她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来。
陶昂利用每次汇报消息的机会提起她。
“小丫头挨罚了。也不知道震宁是怎么想的，跟他怎么说都不听，居然放任自流。小丫头估计是瞧势头，跟着骆家小子跑到赌坊去了。虽然派了人跟在后面，可这小丫头手太快，居然借机把人家赌坊给掀了，结果人家哭上门来了！”他在信尾兴灾乐祸地道，“骆家小子也是个没脑子的。他竟然真的敢带小丫头往赌坊里跑，也不枉我找了些人在他附近整天吹风。大森府的那边吓坏了，还以为是哪里的外来势力想动他们的太子爷。”
……
可以想象莫阳那边的热闹。
“小丫头的腿足足隔了十天才大好。我私下找大夫问才知道，她身子骨较弱，受不得寒气。这次她跪足了时辰，笨得也不知道偷懒。偏偏怕我们着急，几天后就勉强站起来。我差点拿棍子抽震宁。这小子太不像话了，居然敢这样欺负人！”
……
她应该是故意惩罚自己的。微微叹气。
“她说要锻炼自己，居然接下了追杀任务。”陶昂的笑意在信里都难掩，“魁首，你是不知道她身后到底跟了多少人。这丫头从小在社里混着，个个都把她看得极重。听说她要去砍人，那帮子弟兄恨不能冲到她前面先把犯事的家伙砍了，生怕伤着了她。一听说这事，明里暗里找着借口开道的，断后的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了。最让大家捧腹大笑的，她追了别人三天三夜，竟然没报咱们家的名号。跟她一起行动的弟兄也损，居然也不提醒。结果小丫头回来就满脸通红地闭在房里三天没出来，说不好意思见人。震宁倒是笑话她活该，可是那两个跟去的弟兄被大伙儿狠狠地修理了一顿。下手最狠的就是佟双青。”
……
可想那边闹得有多不可开交。
“这些天，小丫不知道捣鼓些什么，整天一个人在城里逛，回来后也只在房里默默地坐着。我跟老徐都有点害怕这孩子魔怔了。”
……
“她说她要做生意！”陶昂的笔迹激昂了起来，“魁首，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受什么刺激了？也不瞧瞧就她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能吃得了那些苦吗？我跟她说，就你这样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可小丫头一根筋倒是别起来，跟我拍起了桌子，说怎么也要做些事让我瞧瞧。”
……
让她试试吧。劝道。
“魁首，你信吗？这是她说的。”这次陶昂没再多唠些家常，只把一些资料发给了我。
“魁首，你看！”长牧也发觉不对了。明面上经营由青戈负责，黑道上的经营由空离负责。但长牧与我共同建立青龙社时，这些事情都是由他经手。不知为何，他对杨语妮特别上心。因此消息也很快地传到了他的手上。
他手上也是厚厚的一摞纸，其中不乏陶昂没有传过来的内容。
有些惊讶。看完后，却是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消息尽量封锁。”不能让她暴露于人前。
“陶昂怎么回事？”长牧也忍不住道，“木秀于林的道理他不懂吗？居然让杨语妮这样大出风头。”
“是我同意的。”
长牧抬头看我，眼光尽是不赞同。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真是失策，本来只是希望她能开心些。
“光是封锁不够！”长牧也皱了起眉头，“把消息混淆一下吧。这些东西，”他看了看那撂信息，“简直是匪夷所思！”
是的，长牧说的没错。本来只是一些改善生意的点子，但若是顺着思路深想下去，让人不由地冒冷汗。她说，口碑是最重要的。若想把营生做好，光是靠人口耳相传不够，一定要广而告之。十个人说好大家可能半信半疑，如果成千上百个人都说好，就足以洗脑。青龙社有这个条件，不但可以自家生意里做出宣传，更要联合与我们交好的商家相互合作。只有拧成了一股绳，才能将一定区域内的生意独占。在她的嘴里，这叫垄断。这样做，我们就能根据需求，调节价格与产量。
盐、铁、茶被官家禁榷，我们若想获得高额利润，就要通过相互协议或联合，对目标生意进行生产、销售和价格进行操纵及控制。同时，我们要注意诱导民众的思想，传播我们需要他们知道的事情。
青龙社之所以只是黑道，便是因为在众人眼中，我们只有匪气。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可以就有关于公众福祉和利益做些告示类的事情。不以盈利为目的，只为百姓的切身利益和世间风尚做些事情。可以扭转我们的形象，更能提升我们的地位。
“简直是胡闹！”长牧指着这段话，头疼地道：“我们真要这样做了，非但官家要找上门来，就连在白道和绿林上都没有立足之地了。”
变革怎么可能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更何况这些做法足够影响国家的安定。这不仅仅是在谋生，这是在形成另一股势力，介于官家与民间武力之间的第三方势力！
“让陶昂密切关注，别让她太过越界。”迅速地道，“同时把这些消息彻底控制住，只能露出杨语妮有商业大才的口风。”似是而非的消息才有取信于人。
“魁首，恐怕还不够！”长牧摇摇头，“这个小姑娘要受些教训了。”
沉默了一会儿。“让陶昂慢慢地跟她分析厉害，别吓着她。”
“心软了？”长牧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魁首，你可不能再招她了。还嫌身上的麻烦不够吗？”
冷冷地看他一眼。现在倒是来做好人了，之前是谁在一直怂恿？
“虽说她因你受了几次伤，但这小姑娘也不像是心胸狭窄的人。魁首大可不必放在心上。”长牧不怀好意地笑道，“没准你现在这模样还会惹怒人家。”
真想冲天翻个白眼。身边有个这样敏锐的人不见得是好事。
“魁首，你不觉得有些保护过度了吗？”长牧收起那副讨人嫌的表情，正颜道。“她在青龙社里我们自该护着，可也不该是由你这样恨不能捧在手心里。”
还未说话，他又开口了。“别跟我说什么哥哥妹妹的，听得就浑身发麻。我这一生虽没能成婚，但见识也算不少了。小姑娘不是这样想的，你别也自欺欺人！”
“不然还能怎么办？”长叹一声，发觉又一次词穷。
“现在不挺好的。”长牧笑道，“别再跟她有所明面上的牵连。魁首，或许她只是一时的迷恋呢？这么大的小姑娘很容易崇拜英雄，或许你只是恰好符合了她的期盼。”
不是！心中下意识地反驳。
她自小就跟普通孩子不一样，那种不可理喻的迷恋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长牧继续笑着，可怎么看都有一股老奸巨滑的味道。“等年岁长了，心思定下来了，杨语妮就懂了什么叫奢望。”
终于还是被激怒了。“长牧，陶昂说想跟你聊聊。”扬了扬放在另一边的信纸，“你派人去查杨语妮的事情他知道了！”上面只写了几行字，“据闻屠大领主想要调取我们的消息，魁首，你不可以偏颇！”
长牧脸上也现出了懊恼，“老家伙这是不服气吗？”以前他就和陶昂是好友，两人是不打不相识。这些年来，他们的明争暗斗没少，直到杨语妮出现，陶昂才算扳回弱势。他的言语攻势让长牧哑口无言，根本没办法回信，直说陶昂越来越不要脸皮了。
心情不怎么好，过了一段时间后便出行了。
到一个山谷里想放松放松，哪知道竟然被蜂狐毒伤。醒来时，竟然发现被天刀镂魂屠森救了。
震惊了半天，知道这回有麻烦了。
果然，屠森救我是有条件的。他要我帮他报仇。
事情虽然不多，只有三件。可是一件比一件棘手。
若是如此，我倒也不怕。可是屠森却是那个错误的源头。
心头无奈，不想与他同流合污，可他异常狡猾，说这就是他需要的报恩方式。我只能跟他谈条件，不参与报仇，只保护他的安全。可即使这样，屠森仍能给我添堵。
出生入死，血染全身，换来的却是众人的不赞同。以往行得正坐得直，心中从没有丝毫退缩。这回，心中却有些彷徨。
报恩，害人，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满眼满鼻的血腥味，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这天，突然想到了杨语妮，想到了我没有阻止冷凝绮去抢劫时，她脸上的表情。
那种不可思议与强行镇定。
就像长牧所说，她或许只是太过向往，把我美化了。所以顺势而为，只是想告诉她，我并不是她心目中那种救死扶伤的伟大人物。
当日的她低头思考了一阵后，就失笑了，神情也恢复了平静。
大半年了，她不像以前那样偶尔会给我写信。虽然其中言辞恭谨，却也看得出关心。道元时常会乐呵呵地说，他又接到了信，说她比二妞还喜欢跟他写信。
有时候看着道元的笑容，甚至会觉得他在炫耀。
最后，我还是杀了屠森。
奸/淫/妇女，虐杀孩子，他做的事已经人神共愤。虽然我极不愿自己下手，却还是无法敌过良心的责备，纵容这种恶人继续残害世人。
负伤回家后，却是有些吃惊地接到杨语妮的一封来信，原来她听说我受伤了，客气地向我问安。还送来一只小枕头。
“这是什么？”道元拿着杨语妮寄给他的另一封信指着小枕头。
“大概是鲛人吧！”瞄了他那封明显厚实些的信道。
是的，这个四四方方的小枕头上绣的是一只鲛人。长长的头发像绳索般，把自己紧紧地包裹住，眼睛却看向海平面上的一抹金色的阳光，显得悲伤又平静。
“她以前寄给我的东西从来不比魁首少，”道元不平地道，“这次为什么就只给你？”
忍不住微笑。
“赶明儿我也受点伤去！”道元嘟嘟囔囔。
瞧着他越发觉得不顺眼了。“你要是很闲，就去负咎那里帮忙！”
道元连窜带跳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