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番外（燕铁衣篇）•4（1 / 1）
作死的心又发作，居然又加长了！眼睛瞎了。
碧绿澄翠，异香扑鼻的美酒中竟然掺了石钰的毒。
不是没发现石钰的反常，但我绝想不到他会帮着别人来害我。心中泛着浓浓的苦涩，却不敢拖延时间，趁着他与那些穿着道服的人对峙时赶紧驱毒。
庆幸的是，石钰对我仍留有几分情面。毒很轻微，但身体的僵直恢复后，眼睛却看不见了。
紧贴着堂中的柱子，心中焦急忧虑，却又无可奈何。
怎么办？如何能突围？观外的地形崎岖险峻，莫说如今眼不能视物，便是双眼如常时，也不见得一定找到正确的路径。只靠摸索，能躲得过这些人的追杀吗？
设计的人是“大红七”，虽说习惯了不小瞧任何人，但平日确实从未把这种不成器的小帮会看在眼里。这次真是糟糕了。
靠着听力，扑杀了几波敌人。很快，他们发现了我的弱点。已经有人开始搅混我的听力，万般无奈下，只得以受伤作为代价，了解敌人的方位。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听到他们将海氏三妖请来时，便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闯出殿外。
“燕大哥，是我！小妮！”趁乱闪出殿门，听到有人向我急速靠近。本能地挥剑自保，却听到这样一句话。
杨语妮？她怎么来了？没时间多说，她一把挽住我向远处掠去。
抬头看了看天，视线依然被一层模糊的东西笼罩着，亮处也只是晃动不平的影子。
好在此时天色已经暗，过不了多久，所有人的眼睛都发挥不了作用，总算是找到一丝公平了。
杨语妮撕开内衬，帮我洒上金创药，包扎伤处。感觉她有呼吸有些急促。因为眼睛看不见，耳朵分外灵巧。她些许的不对劲，便能被我查觉。
“你怎么来了？”
“我来为陶大叔送信。刚到楚角岭，便听大熊哥说你在这边游玩。一时心痒，便追了过来。哪知道看到山脚下有人拿着武器往上跑。我跟在后面，才发现你竟然被他们围攻。”
是这样吗？
她的话里有破绽，有隐瞒。微微地舒一口气，无论如何，有她在我身边，总算多了几分胜算。
有些疲倦地靠在树上休息一会。身体的伤对我而言并不算什么，只是觉得心累。
石钰，我跟他十多年的交情，却被算计得几乎失去性命。虽然他一直没动手，但我始终想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苦衷让我陷入这样的绝境！
“燕大哥，对不起，我不识方向。没办法带你离开。”杨语妮的声音里有些内疚，打断了我的思维。
不识方向？
她不识方向，却一个人跑到楚角岭来？
不识方向，一个人在外间流浪，最后进入大森府？
不识方向，却在这个时候追我而来？
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可我明明听她说过不喜欢我，语气中的肯定不容置疑。
……
“你敢说你不喜欢张小郎？”
“我没有喜欢张小郎！”
……
这才意识到，她说的张小郎！
“不能怪你。若是我晚上到此，也识不清方向的。”下意识地安慰着她，却是混身不自在起来。
她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个孩子。
突然觉得她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有些怒意，“干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仿佛是后悔刚刚的举动，“燕大哥，你的眼睛真的看不见了？”
是啊！看不见了。想到石钰，心中又忍不住酸涩起来。
“燕大哥，你不用急，或许还有希望。我已经在殿外听到，毒是石钰下的。既然是他的毒，他肯定就有解药。”她安慰道。
怔了怔，这也是我一直在思索的，没想到她也想到了。“这里不能久留，离长春观太近了。我们走。”有意伸出太阿的剑鞘让她牵着。
还是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吧。这个小丫头期盼的，我给不起。
躲开卓飞的第一波追捕，不由自嘲，什么时候我也会被这种角色痛打落水狗。
向来明白视力的作用，却没想到失去视力可以痛苦到这等地步。
松开怀中的杨语妮，心中微喟，若不是有她陪在身边，多少分了心神，这种惶急真是难熬。
听得她动作顿了顿，随即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她在看我，用她平时看人的那种专注的神情在看我，不知为何，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方才是情急，才会直接抱着她躲在树上。或许是有些唐突了。
微微撇开头，找到那个小木屋的方向。那里，“大红七”的人搜索过一遍。
杨语妮开口：“是要去小木屋里吗？”
不由笑了笑，“正有此意。”
人们对找过的地方，会放松警惕。小木屋在近段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原来她也明白这个道理。
里面是个年纪颇大的瘸腿男人。
杨语妮上前搭腔。在这种场合，一个姑娘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
朱老丈是个好心人，愿意对我们伸出援手。原本因为石钰的背叛低沉的心情逐渐好了起来，不管在哪里，总还是有这样温暖的存在。
比如她！侧耳倾听杨语妮的呼吸，仅就这么短短的几个时辰，她的存在便开始让我安心。
她细心地帮我倒了杯水，下意识地闻了闻，却听得她的呼吸停了停，随即若无其事。
有些尴尬，其实我不是在怀疑她。
朱老丈问我们是不是饿了。本想拒绝，却想到杨语妮一路急奔，或许没吃饭。
果然，她说饿了。
听着她没形象地三两口把饭吃完，小木屋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温馨起来。
明显感觉到她的呼吸短促，肯定是脸红了。
笑着帮她解围，转头问朱老丈从这里出山是不是有什么捷径。杨语妮说，“燕大哥，我们可以不用急着逃。不如趁他们分散，一波波地剿灭吧。”
这确实是我最喜欢的方法，可以减少后患。但是此刻我却犹豫了。
会不会因此连累到她？
感觉到我的迟疑，杨语妮说再拖下去只怕情况会更遭。
想了想，骨子里的血性与战意也被激了起来。更何况有她在，我的胜算确实增大了很多。
当然，报仇的前提是，保护好这个小姑娘！
临走时，我们带了些干粮和打猎工具，杨语妮塞了朱老丈一些银票。
不由地冲她笑笑。
走了好一会儿，才只走了不到两里。一脚高，一脚低地，由着她带着，只希望自己眼前的这副狼狈相不要被熟人或是手下看到。
杨语妮已经满身大汗，却始终不吭一声。她安慰我，说我眼睛不方便，难免会走得慢些。
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万念俱灰的绝望。虽然不相信石钰真的会对我下重手，但我不得不去考虑，以后或许真的看不见这个事实。
盲人、瞎子……这些原与我毫无关连，对我毫无意义的名词，居然如此突兀地扣到我头上。
一时间，心腔子都紧/窒了起来。黑暗，无休止的黑暗或许会伴随我的一生。瞬间，冷汗便湿透了几层衣服。
“燕大哥……”杨语妮略带哭腔的声音响起。
她连喊了几声，我才回过神来。
掩饰地笑笑，却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面该怎么走，我不认识了。我根本分不清方向。对不起，燕大哥。”她的自责隐隐约约，我还是听出来了。
傻瓜，又不关她的事。“没事的。”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办法的。
前面突然传来声音，竟然撞到一波追杀我们的人。
杨语妮轻轻地松开我的手，准备上去答腔。刚想阻止她，心中一动，缓缓伏下。
没有人知道她在我身边，如果我不是一味想逃，这是个打击他们的好方法。
只是不知道杨语妮究竟怎么想的，好好的惑敌被她演绎成装神弄鬼。
嘴角不由勾起了笑，童心也起来了，居然帮着她制造着恐慌。
在杀掉所有人的时候，她细心地在尸体上摸出了铜锣与口哨。暗暗摇头。这些人为了追杀我，真是什么手段都施得出来。可他们也明白，只要我过了今天，死无葬身之地的便是他们了。
站在原地，心情有些沉重。“记得你第一次看到我杀人时害怕得很，没想到现在也毫不手软了。”
“那个时候我太天真了。即使看到裴大哥的凄惨，也总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期望。燕大哥，我并非同情那些人，只是……”她顿了顿，才将后面的话说出，“很不习惯！”我能听得出来，她声音中的无奈与彷徨。
再一次想起之前对她的评价，她是一个生活在阳光下面的人，我的世界对于她来说过于血腥。
“但是我知道自己必须要习惯。与其任人鱼肉，还不如将性命掌握在自己手里。”她的声音一变，沉稳且坚定了起来。
心中重重一颤。
“其实，我第一次杀人很害怕，总觉得手上沾着洗不净的粘稠鲜血。有些事情其实可以不用生死来解决的，为什么有的人就能为一点欲望，一丝仇恨为所欲为。”她不解地问。
是啊？为什么？
有些嘲讽地笑了，因为这个世道的不公平。我只能踏着尸山血海，才能找到一片乐土。人心是贪婪的，难以满足的。江湖更是永远腥风血雨！不能松懈，不能疏忽，否则就会陷入万劫不复。
就像今日！
我们的合作很顺利，又是一波追兵毙于疏木林。
她越发顽皮起来，对我也没有了之前的拘束。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若非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想这会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
累了一夜，她也乏了。听到她越发沉重的喘息，不由关心地问：“累了吗？”
杨语妮带着淡淡的笑意回道：“还好！”
“那个丫头真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突然想起长牧的话，“之前我也被她那副娇娇弱弱的模样骗到了。”他说，杨语妮在对练时，不会顾忌对方的身份年龄。再问些细节，长牧却是摇头，“魁首，你要与她对上了就知道她多大胆了。”随后便嘀嘀咕咕，“什么招都敢使，哪像个姑娘家。”
现在想想，每次和她见面，她能留给我不同的印象。
强迫她休息。才一会儿工夫，她的呼吸便转为平缓。
真的累坏了。
盘膝而坐，也调息了起来。
本想让她多睡一会儿，可是敌人不会给我们太多的时间。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人声，这才轻轻地唤她。
还想着不要吓着她，哪知她还是惊到了，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醒来的说的第一句便是会帮我示警。
微微一笑。发觉今天笑的次数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