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逃出生天(1 / 1)
测风向,放风筝。银白的三角形风筝,映射着阳光,璀灿生辉。最醒目的便是风筝下面的红缨络,飘飘扬扬,宛如升了一面耀目的镜子到半天上,它晃荡摇动,强烈的反光也就闪眩不定,十分惹眼。
待得风筝升起,毫不犹豫地离开,又升一只。三只风筝的距离都在十里左右,施放的角度是三角形。因为醒目,隔得很远都能发现。
选择一个突起的沙丘,我们静静地伏卧。飘在空中的风筝中,有一只便在沙丘下面里许左边。
很热!
因为太阳出来了,沙漠更热了。
虽然头脸都被包住,但伏在沙漠里,头顶的热度与沙粒的火烫让人感觉快要被烤出一层油脂,呼吸间全是一股干燥的热气。
“阴大执法会来吗?”白媚扯了扯掩住口鼻的巾兜,嗓门有点沙哑。
“等吧!”燕铁衣看着远处,神情平静。“照韩忠光所说,负咎是在前面十七里处的沙拗子边逃脱的。现在我们以那个地点为中心,每距十里左右放一个风筝。负咎不可能逃得太远,应当看得到天空中的风筝。”
屠长牧难掩担心:“只是负咎身受重伤,虽然是在晚上逃脱。可白天日头升起,他就难以行动了。”
白飘云也道:“阴大执法是聪明人,屠老弟不用担心。就算他一点沙漠求生的经验都没有,也该知道现在不是适宜跋涉的辰光。只要休息下来,便能瞧到风筝了。”
屠长牧沉沉地道:“他身上带伤,只怕也没有水,我担心他是否熬得住。”
燕铁衣抿了抿嘴,不吭一声。
白飘云安慰道:“习武之人自来就是在韧劲与耐力上下功夫,阴大执法一定会安然无恙。”屠长牧叹道:“但愿如此。”
握了握手中的啸天网,咬着下唇出不声。
“为什么阴大执法看到风筝会知道我们在这里?”白媚见气氛有些僵,赶紧道。
“风筝尾巴的那串缨络共有4个,稍微接受一些目力锻炼的人老远就能看到。这4个红樱络代表的意思是正南一里。以三个风筝的交叉点为中心,往外计算路程。缨络的颜色不同,数目不同,代表的方位与距离也不相同。还有一些特殊的寓意,可以给看到的人直接发号施令。不懂的人,即使看到风筝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而且因为目标明显,对方很容易会以为其中有诈。因此,一般不会有人破坏风筝。”我解释道。
正在说着,远处便来了七个彩衣光头,他们扑向离我们最近的那个风筝。
只见他们疑惑地抬头看了看风筝,然后仔细检查固定的木头,甚至在旁边的沙地里寻找着。他们凑在一起窃窃低语,不时还仰头观望风筝。其中两人有些烦躁地想把风筝扯落,却被他的同伴制止。不一会儿,他们突然散开来,寻找位置隐蔽,看样子像是想等候着什么。
白媚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越是明显的目标,越容易被忽略。这个风筝利用人性的弱点设计出来的。
“佟双青会不会知道?”白飘云有些担心。
摇摇头:“这是近来创出的联络方式,他不知道的。”
转头看向韩忠光:“你认不认的他们?”
一直不吭声的韩忠光眯着眼端详半天,“太远了点,模样看不真切。但由他们的服饰及身手来看,大概属于全灵弟子的等级。”黑图腾教共有23名全灵弟子,与阿难八修的地位相同。不过他们的功夫受过圣主亲授,身份上更尊贵些。全灵弟子的首脑是大灵者喀图,土生藏人,本事最高。
燕铁衣脸色一沉,“如此说来,黑图腾教的教主已经赶到了?”
韩忠光沉吟半晌,不敢肯定。因为有□□个全灵弟子之前在乐升馆里住了好几天。
屠长牧冷厉地道:“这几个人要不要干掉?”
燕铁衣摇头,“别打草惊蛇了。”话刚说完,他若有所觉地侧过身去,朝后面的沙地注视。
所有人神情一肃,跟着看过去。
好一会儿,大家都没发现什么动静。
“怎么了?”白媚好奇地问。
白飘云一拉她,“别吵燕老弟!”
燕铁衣紧紧地盯着那片沙地,突然身形猛翻,人如流星般略微闪晃来到一个小小的灰黄色沙丘面前。
所有人屏息宁神,小心地看着他。
只见燕铁衣低下身子,一掀。那片沙地像是破了一个洞似的,露出一个人。
不,那不是沙地,是一块灰黄色的厚麻布!阴负咎半仰着头,锐利的眼睛恰好看向燕铁衣。
燕铁衣脸上露出笑容,异常喜悦。他一把抱住阴负咎,把他带了回来。
有些怔怔地看着我们,阴负咎半晌没说话。
他看起来不太好,憔悴、疲乏,脸上干得脱皮,嘴唇溃烂破裂。
“老四!”屠长牧声音带了些哽咽。
阴负咎下意识“嗯”了一声,声音有如沙石擦挤般干哑难听。
“蠢死了!”屠长牧一拳捣向阴负咎的肩头,却在最后收了力道,只是轻轻地一触,“居然被抓走,老脸都丢光了!”
阴负咎咧了咧嘴,仍是一句话没说。
燕铁衣将他扶着坐好,身形微挡,遮住刺目阳光。
“魁首!”阴负咎看向他,一向冷漠的眼睛里也带上了感情。
燕铁衣冲他一笑:“欢迎回来!”
喉咙里噎窒了几声,阴负咎的表情很奇怪,起来似乎想笑,但脸颊的肌肉不停地抖动。“回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露了一个笑容出来。有些僵硬,却带上了温暖。“是的,我回来了!”
上前,递出一直紧握在手中的啸天网。“阴四叔!”
阴负咎看到那团缩成球状的啸天网,一把抓了回来。紧握手中,他的表情瞬间恢复了往昔的冷硬。
“上次,谢谢……”我的话未说完,就被阴负咎截去。
“夫人!”他依旧冷漠,声音也还涩哑。却是难得态度温和地冲我微微点头,“你能平安无事太好了!”
……
……
只觉得眼眶一热,突然有些控制不住感情。
屠长牧笑了几声,用水润湿了一条巾帕,小心地在阴负咎脸颈上浸印着,“什么时候发现织锦风筝的?发现风筝的位置和指示的距离有多远?我们都怕隔得太远了,但又不知你的确实方位,着实焦急了一阵子。”
阴负咎接过水囊狠灌一通,这才沙哑道:“很巧,正南的风筝就隔着我藏身之处不足两里。个把时辰前我就发现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两里的路程,他用了两个小时。这是一寸一寸地挪过来的。
“阴大执法果然名不虚传!”白飘云好一会儿才赞道。
阴负咎冷森一笑,“你们都在眼前了,我要再出了岔子,可真是死不瞑目了。”
“说什么混话!”屠长牧把准备好的衣服扔给他,“脱下!我帮你上药。”
披罩在阴负咎身上的灰黄麻布并不能完全遮住他的身体,露出的皮肤四处能看到绽裂的紫赤血痂。因为天热,一条条翻卷的伤痕有些已经溃烂了,腥黏的液体沁溢而出,发出翳窒的臭味。他的身躯原本削瘦,嶙峋的骨架子再加上累累的创痕,越发显得遍体鳞伤。
与白媚同时转过去,给他们让出一点空间。
屠长牧声音有些微沉地道:“老四,忍着点!”
阴负咎冷哼一声,不置一辞。
“当日是怎么回事?”燕铁衣问。
“那天夫人落崖后,佟双青的动作便加剧起来。”阴负咎缓缓地道,“震宁之前便身负重伤,过不得多久拿蛇的正要一掌震向他的心脉。情急之下,我向他们扑去,谁知佟双青等人功夫奇诡,一时大意便被制住了。”他寥寥数语便说完了。“章正庭和徐飞……”提到他们,他顿了顿,便再也没开口。
“社里已经安葬了他们。”燕铁衣沉声道。
阴负咎不发一语。
“佟云山真的死了?”燕铁衣问。
“是的。”阴负咎开口:“据佟双青说,他是因为受了我的责罚才郁愤而终,又说当年那二十藤笞是造成他日后筋骨伤痛的主因。总之,佟云山身心内外的剌激俱乃我的罪过,所以佟双青认为佟云山的死,应该由我负责任。”
燕铁衣冷哼一声。
阴负咎平静地道:“为了报仇,他便找到了黑图腾教。机缘巧合下,学一身诡异的功夫。三个多月前,佟云山死了,现在还停尸于大王庙的血殿里。佟双青千里奔驰,利用我们的布防漏洞劫我回去在佟云山灵前施解灵大祭。”
屠长牧冷冰冰地道:“一个叛徒便能直入楚角岭,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由地解释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屠长牧狠狠地道:“就是最近日子过得舒坦了,卫山龙那些家伙欠操练了!”
“我来吧!”阴负咎依旧阴冷,“等我回去后,从我开始,该罚的,一个逃不掉!”
燕铁衣轻斥:“好了!现在想这些做什么!”
“也是!”屠长牧冷冷地道:“现在,我们需要算账的可是另有其人!”
“行了!”后面听得窸窸索索的声音,阴负咎道:“先就这样吧!”
“老骨头还能动吗?”
阴负咎淡淡地道:“当然可以!我还要找佟双青好好聊聊。”
转过头,恰好看到阴负咎冷戾地盯着韩忠光:“你是谁?”
韩忠光没吭声。
白飘云见势不对,赶紧道:“他是我的老侄子。阴大执法,这次若非他,我们也不能这么快找到你。”
阴负咎看了韩忠光好一阵子,这才微微点头。“多谢!”
韩忠光抬头看向他,冷硬地道:“不用!”
白飘云恨不能一巴掌拍向韩忠光的光脑袋,“你又在犯浑!”
“我只是依尊圣女吩咐,”韩忠光平板地道:“救阴负咎不是我的本意。”
白飘云气得像是想塞他的嘴,“现在总算知道你这个臭小子为什么混不好了!”
“我不想进青龙社。”韩忠光看向我。
白飘云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什么意思?”
“我只跟着圣女!”韩忠光面色依旧木然,“我虽然功利,但也知叛教之徒死后将被业火焚烧灵魂,万年不息。”
……
……
信仰的威力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