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命格奇特(1 / 1)
白飘云简单地布置了一下场景,点亮一根幽幽的火折子。幽淡的火光在微弱的闪动着,火苗子显得明灭不定,青莹暗绿的光里夹带着森森鬼气。
山洞曲折,青灯焰芒的光度映然之外,便是一片深浓的黑暗。
除了白氏父女,我们都隐身在黑暗中。
屠长牧知趣地坐在另一边,我和燕铁衣并排而坐。
燕铁衣微微向外侧,将我半掩在凹进去的山体里,他的手搂着我的腰,却是相当隐蔽。
白媚犹如幽灵般站在黑暗中,头发披散着,随风迎舞。她低呼,声音悠长却透着无比的凄哀:“樊大空……樊大空……樊大空……”
倚壁而睡的樊大空骤而停止了鼾声,嘴唇嗡合,身体开始不停地抖动,眼皮也在一下紧似一下地轻跳。片刻之后,樊大空终于缓慢而吃力地睁开两眼,空茫又迷惘地凝视前方。最后,终于看向了白媚。
白媚扬了扬用破布做成的招魂幡,“你该走了,樊大空,我是来接引你去幽冥之府的使者。”
樊大空全身剧震,含混的声音里恐惧浓重:“不!我没有死,我不能死!”
白媚凄颤地道:“看清楚,樊大空,这是黄泉道,是九幽路,直通地府冥界,亡魂冤鬼都要经过这一途。你的朋友也在前面等着你,走吧,樊大空,走吧……”
艰辛地站立起来,樊大空像一个梦游者拖踏着脚步跟着白媚在山洞里转圈圈。他茫然地道:“走吧,是的,走吧,迟早都要走啊……”
忍不住笑了起来。
嘴角的弧度被燕铁衣发现了,他凑向我耳边,轻声问:“怎么了?”
“死后真会是这样吗?”我没有看见过,一觉醒来便成了婴儿。
燕铁衣的手微微紧了紧,“不知道。”
“我倒觉得生前的痛苦更加令人绝望。”看不到尽头。
“不管如何,活着便还有希望!”燕铁衣低沉地道。
轻笑一声,“是的。”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白媚和假扮黑图腾教的白飘云便引得樊大空说出了实情。
原来,樊大空是被迫前来迎战的。明明知道樊大空会不敌,虎使仍是让他与阿难八修的人来阻击我们。佟双青被圣主传了绝技“飞翼手”与“大罗汉功”,已经成为五大接引的首座血使。
樊大空呜咽着对白飘云道:“四师兄,我好不甘啊!”
白飘云声调空洞地道:“不用悔恨什么,大空,这也是生命之神的安排。况且为了我们的灵魂得以安宁,圣主也会替我们举办解灵大祭……”
樊大空怨恨地道:“这只是事后的追补罢了。听到他们追来后,在大王庙的佟双青便抓着阴负咎走了,连净身仪式也是草草完结。这会儿,应该想必已经过了长城,到贺兰脚下的青林屯,然后会进入格腾里沙漠。”他悲愤地道:“只是可怜了我们!阿难八修两死两伤,修忍道五师兄和修奇道六师兄也受了重伤。这么大的损失,全是虎使他们的差误与错失。”
呜咽了一阵子,樊大空又道:“可惜了,连本教仅剩的幻乐果都没能拿出来便败了。”
“幻乐果又不是次次管用。”白飘云叹道:“大空,你好生糊涂。”
“我是糊涂啊!”樊大空大哭,“那个佟双青一来便搅得我们教内分成了两派,若非这次是为报他的私报,我们又怎么死在青龙社手中。教主听说杨语妮的事后不但不阻止他,还同意将杨语妮抓来。他们都是中了佟双青的魔啊!”
“谁教杨语妮运气好呢!”白飘云依旧是含糊地引导着。
“这个女人不但是运气好,就连命格也奇特!教主用教内奥秘卜算一番,发觉根本无头绪,且气机紊乱,天地间元气也翻腾了起来。”
……心尖儿一缩,半晌说不出话来。
樊大空从怀里掏了掏,“连幻乐果也跟我一起下来了。”他幽幽地道:“下来又有什么用,虽能控制人的心神,又不知道对鬼有没有用!”
白飘云笑了几声,笑声飘渺:“是啊!有什么用!”
樊大空恨恨地将手中的东西抛了出去,恰好落在我们附近。燕铁衣太阿未出鞘,一伸一缩便将它收了过来。
这是一个干瘪的果子,看起来也没什么肉。
燕铁衣隔着衣衫小心地拿起来,凑在鼻间轻嗅,随即拿开。
“怎么了?”小声地凑在他耳边问。
“这个东西有古怪,”燕铁衣也微声道,“方才只是一闻,便觉得眼前有些微晕。”
不由皱了皱眉头。如果樊大空说的是事实,这个黑图腾教好像还真有些名堂。
燕铁衣将这个干瘪的果子包好,放入怀中。
“可惜了,我年前还有乐升馆里享受过几天,现在却到这里来了。”樊大空苦笑,“青林屯的乐升馆啊!那里酒肉真美味啊!四师兄,你还记得那些又媚又俏的娘儿们吗?若非咱们出入沙漠,任务繁重,最后又没出什么差错,也轮不到咱们进去了。”
“你就喜欢这些调调。”
“四师兄!”樊大空有些疑惑,“你变成了鬼,性情也变了吗?你可是比我更爱这些,被你折腾得下不了床的娘儿们第二次都怕了你。”
……
……
白飘云干咳几声:“事到如今,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樊大空也难过了起来:“是啊!想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了,我这什么知觉都没有了。想是再也感受不到咱们哥俩一起提枪奋战的辰光了。”
……
……
白媚冉冉出现,招魂的幡引又飘拂了起来:“走吧,樊大空,该走了……”
樊大空惶恐地叫道:“等一等,我还有话和四师兄说……”
白媚靠近,声音急速尖锐:“冥府之门将闭,各路神魔俱出,樊大空,再不就来不及了……”
樊大空惊惧地回望,哪里还能看到白飘云的身影。他怅然若失,形容懊丧,只好跟着白幡蹒跚又沉重地走着。
白飘云突然来到他身后,手刀直下,硬生生地敲晕了他。
白媚上前,气得一脚踢去,樊大空毫无知觉。“都胡说什么啊!”
看到我们走出来,白飘云摇头苦笑,“让诸位见笑了!”
“白老辛苦了!”燕铁衣拱手。
屠长牧也是一脸的正经,“白老果然厉害!”
看着众人眼里掩不住的笑意,白飘云尴尬地笑了几声,“这个黑图腾教古里古怪的。”
“这次倒是真有麻烦了。”屠长牧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略略偏偏头。
燕铁衣沉冷一笑,带了一丝厉色:“倒要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屠长牧看了看睡得像猪一样的樊大空,上前一脚踩去,听得“卡嚓”一声,樊大空的脖子变成异样的弯曲模样,已经没了气息。
燕铁衣微微皱眉,却是没说什么。他转头道:“白老,你们也累了一宿,先休息休息一会吧!”
呵呵笑着,白飘云道:“不累,不累,小把戏而已,我们爷俩驾轻就熟,玩起来松闲得很。”
“我们现在赶去青林屯才是最重要的。”白媚也道。
一看洞外,只见朝阳已升起。燕铁衣颔首:“多谢二位,我们这边走吧!”
老鬼河已经在关口。我们直奔向关外。关外风景与关内大有区别。辽阔的原野上空,苍穹深远。远方,一片荒草杂蔓顺着风势俯仰,远山渺邈,只有淡淡的一抹暗影起伏于原野的尽头。
在白飘云的指引下,我们在第二天黄昏赶在一条干河旁。这里有个简陋铺子。
店掌柜是一个满脸蓄着浓黑胡须的肥大胖子。还没等我们敲门,他就抢着掀起下摆两侧扣角的粗布帘子,推门笑呵呵地迎了出来。
店里是几张泛了黑灰的木桌与长条板凳,壁上悬挂了好些风干的兽肉及羊皮口袋。
铺子里气味不太大,尤其是几盏油灯烟腻呛鼻,更是难闻。我们刚坐下,掌柜也不问我们要什么,便进去张罗。一会儿,便端出一个托盘,上面有半只风鸡,一碟牛脯,一碗羊肉,一碗牛肉,与几个拳大的杂面干馍,一串干蒜和一大壶酒。
白媚瞪大了眼睛,“掌柜的,我们都没点菜,你乱七八糟地上些什么啊?”
掌柜呵呵直笑:“小店里也没什么东西,就只有这些,所以干脆全部端上来了。”
屠长牧从怀里摸出一截两寸来长,晶莹乳白的羊角状小角,在各个菜里试过。这才抓着一个干馍夹着几块牛肉啃了起来。“还不错!”
白媚没辄,又瞪了掌柜几眼这便吃了起来。
燕铁衣帮我拿了一个干馍,自己也慢慢撕开地吃起来。“掌柜的,这店里只你一个人?”
掌柜笑道:“一个人哪里忙活得过来?我还有老婆孩子帮忙,老婆在后头掌灶,我儿于方才出去盘货去了。”
“这附近也有东西买?”
掌柜道:“不过是收些兽肉杂粮,日常使用的物品就得到前面的木盆沟去买,隔着好几十里地呢。”
白飘云喝了一口酒,道:“这里可有留宿之处?”
掌柜道:“实在对不住,店小,没有替客人准备客房。不过各位若打算在这里歇息一宿,等收了生意,几张桌子搭并起来,堪堪也可当做床铺凑合一晚。就是太简陋了点,恐怕怠慢了各位。”
燕铁衣道:“前站太远,掌柜的要不嫌打搅,我们就在这里凑合一夜吧。”
点着头,白飘云道:“我不用床,打坐一夜,足够恢复疲劳了。”
屠长牧道:“我和魁首也是这样。”
白媚娇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躺不睡,我没法子睡着!”看向我,她问:“嫂子呢?”
“和你一样!”也笑着道。当然,我更喜欢抱着人睡。
待到我们吃完了,店掌柜匆匆收拾残余,又为我们用敲下一角的茶砖泡了一大壶茶。虽然茶味欠佳,可是热腾腾的,足以去腻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