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吹箫人(1 / 1)
这个世间为什么会有愿望?那是因为总会有很多事情无法称心如意。
燕铁衣不留恋江家说要走,我是喜悦的。至少这能证明,江萍在他心中并没有占据多少地位。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在苗头出现时一把掐灭,于是世间就一片安静了。
可是,当江昂听到我们欲告辞时,脸上的表情开始了为难。他对我们的挽留不但真挚恳切,而且接近于祈求。其中一个理由是,希望燕铁衣能暂时留下来守护江家,以防白无常五人乘他创伤未愈之际前来寻仇。
……
……
终于明白了燕铁衣为什么每次救人时会露出无奈的表情。
“大公子,”我诧异地开口,“难道江家就没有护卫?”
居然要请燕铁衣打临工?
江昂一脸的局促,还带上了极为不好意思的红晕。“因为青河镇素来安宁,我们也极少会碰上这种棘手事。”
……
“这跟护卫有什么关系?”不解道。
“杨姑娘有所不知,”江昂仿佛颇难启齿。“江某虽不才,却也为府中的首席。”……高手。
……
“只是要请大当家和杨姑娘耽搁几日,”江昂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份,赶紧道,“我已经发帖邀请好友前来助拳。”……只是还需要些时间。
突然发觉,只要待在江家,我的头疼就不会好。
“燕大哥,”一旁的江萍也是满脸的祈求,“请你暂时留下来好吗?”
……好嘛,二姑娘都直接略过我了。
燕铁衣没吭声,只是轻轻蹙眉。
“杨姑娘,”江昂转头看向我,短促地笑了笑,“说要作东,谁知过得一夜你们就要离去。虽然江某的要求有些过份,却也是诚心想请二位好好领略一番青河镇的美景。”
一旁的嘉嘉脸色还有些苍白,她轻声道:“大少爷,您特意吩咐厨娘做的丝蓉酥玉、雪山脆梅、如意鱼卷都已经准备好了。”
江昂啊了一声,赶紧道:“不管如何,还请二位先用朝食才是。”
……
“燕大哥,不若再住一段时间吧。等大公子伤好后,我们再走也不迟。”轻声劝道。
燕铁衣看了我一眼,眸中带上了笑意。“好!”
不由地错开眼神。
江昂和江萍都这么低声下气了,燕铁衣就算再为难,估计也狠不下心一走了之。既然他迟早都会这样做,不如我索性大方些,扮个善解人意的模样算了。
……绝对不是因为嘉嘉小姑娘报的那些一听就很好吃的菜名!
江昂和江萍大喜,两人纷纷上前带我们去餐厅。
“杨姑娘上次说你们的金创药是请神医特制的?”江昂好奇地问。
点头,“虽然有些疼。我跟大郎中建议过,可他却说良药苦口。”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治伤的药一定也要痛才能证明药效好。
“大夫一见我的伤口便惊讶了,怎么也不相信是昨天才伤的。”江昂道。
“对了,”我仔细看了他一眼,“大公子今日气色倒真好了许多。”昨天跟个血人似的。“想必这个大夫也是杏林圣手。”
“妹妹倒真说中了,”另一边的江萍开口,“胡大夫祖上历代便在江家潜心研究,虽然还谈不上枯骨生肉,却也是药到病除。”
……这会儿,她和她哥把我和燕铁衣夹在中间,形成了四车道的局势。
“哦,是这样啊。”最怕二姑娘接腔。
“大哥也真是的,昨儿个我还不知道你居然伤成这样,若不是杨家妹妹提醒,我真以为你只是遇上些小事。”江萍不满地数落,“后来看到你脱下的衣服险些吓晕过去。大哥,你我兄妹多年,我以为我们是相互扶持,彼此信任,却没料到你仍是把我当成孩童哄。大哥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
就知道她一开口要糟。
江昂有些尴尬地冲我们笑笑,我赶紧装作没看到。
江萍仍是气休休地道:“大哥可知自己做错了吗?你是我江家的主心骨,这要真有什么事,我和三弟该怎么办?而且大哥还未曾与我说过遇袭的细节,我也是在燕大哥口中才详知你们相遇的过程。大哥平素稳重,此次怎么会招来这等杀神……”
……眼前有亮闪闪的小星星在转动。
“二妹!”江昂轻喝一声,阻止了江萍还不准备停歇的长篇大论。“这些事我回头再与你说。”
江萍顿了顿,咬着下唇有些委屈地道,“我自然知道这些事在燕大哥和杨家妹妹面前说不大妥当,可是若离了眼前,大哥怕是更不愿意说。”
“不会不会!”江昂的脸都快红了,“二妹且放心,我一定会事无巨细地跟你说个清楚。”
“那几人江兄未曾见过?”燕铁衣道。
“是的,”江昂也有些疑惑,“好友施贵麟被害前,也曾问过他们究竟是谁。昨日晚间,我将施兄的噩耗告诉他家人时,也是毫无线索。”
“这倒是怪了。”燕铁衣沉吟,“既然和他们毫无过节,这五人为何毫不留情地追杀于你?”
“买凶?”下意识地道,“会不会是别人与大公子有仇?”
江昂愣了一会儿,“家风严谨,我也从不与人结冤,哪来的生死大仇?”
“那,”顿了顿,才道:“有没有可能与令弟有关?”
“不!三弟虽是顽皮些,哪会招来如此穷凶极恶的坏人!”江萍第一个叫了起来。
……就知道不该说。
“我也只是猜测,请二姑娘见谅。”老实地认个错,本来就没有证据,真有些枉作小人了。只是昨日一见,对这江奇印象极差,倒真觉得若是他引来的实不足为奇。
“二妹,”江昂赶紧道,“杨姑娘只是一说,你倒是当真了。”
江萍涨红了脸,“大哥……”
“杨姑娘,二妹无状,你莫见怪。”江昂带了些歉意:“不过,我也认为此事不大可能。”
……默默地点头。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正在觉得里外不是人的时候,却发现跟在身后的嘉嘉脸色更加苍白了。
“嘉嘉,你没事吧?”昨晚吓成那样,今天还要继续工作,也真是辛苦。
“没事!”嘉嘉赶紧摇头。
“你昨夜……”
话未说完,便被江萍和嘉嘉同时打断,“妹妹,我们到了。”
“杨姑娘,小心脚下!”
……
不由回头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江昂,心中顿时明了。这位一家之主一定不知道昨晚的事情。
难怪江奇有恃无恐,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姐姐一定会帮他掩盖此事!
燕铁衣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微微一笑。
抬脚进厅堂,转眼就把此事给抛之脑后。他们自己都不着急,何苦讨嫌做恶人。
一连三四天,我们都窝在江府中未出门。
江昂很想热情地带我们逛逛,本来准备顺势答应,可看到他头上的绷带便也再不好意思点头。
只是这几天,我也不大想去找燕铁衣。先且不说这是在别人家里,单说每次看到燕铁衣时都能见到江萍拄在他身边,心里就别扭起来。
“燕大哥,你看这幅前朝山水。苍松虬劲,奇石鹤立,端得是一派闲适风范。”
“燕大哥,这是大哥曾费尽心思帮我收集来的丹青。钻研了好一阵子,我仍是有些不明白之处。”江萍指着一处道,“这处闲章落款明明是茅舍人,为何这幅字却不是轻松写意,字势之中大有悲切愤慨之意。”
……
完全没办法坐下去了。
碰上几次这样的事情后,除了吃饭再也没与燕铁衣碰面。
就跟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得说青松馆门口的那棵松树虽没盘根于危岩峭壁之中,挺立于峰崖绝壑之上,却仍是风姿独特,有如苍龙凌波。
……
不走难不成站旁边接一句,其实我觉得它长得就像棵大蘑菇?
心中难免好奇,燕铁衣不是混黑的吗?哪来这么多文气?说得头头是道,倒像是钻营其中数十年的学者般。
这日,跑到莲池旁的小凳上闲坐。
万般无奈,再这样下去,在大蘑菇下乘凉的两人会更有共同语言吧?这样看来,他们之间的小火苗我是掐不掉了。
扑在石桌上,恨不能一头埋进去。胸中有股说不出的烦闷,吐不出,喊不出,连怎么让它不再扰人都不知道。
一缕细细的音色在空气里若隐若现。
不由侧耳倾听,没有错,是有人在吹箫!
箫?
不由想到当初弃它选笛的理由,咧嘴笑了笑,索性站起身顺着声音追寻过去。
吹箫人离得并不远,就在嘉嘉受侮的那个小林子里。
隐蔽的假山旁有座小亭,很是幽静。
……也是做坏事的最佳之地。
“大公子?”讶异地看到这曲充满幽怨的小调居然是江昂吹出的。憋了憋,最终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吹萧这么精彩的事做也就做了,还非得如此高调。“大公子怎有好兴致一吐心怀?”
“杨姑娘懂乐?”江昂眼前一亮。
“略通。”敷衍道,“大公子气息不稳,该多休息才是。”
放下手中的箫,江昂笑了笑。“实在闷得久了。让杨姑娘笑话了。”
果然是闷久了,记得这首曲子是平和欢快的。
“大公子难不成有什么心事?”
江昂抓着箫身轻敲,仿佛有些心绪不稳的模样。“倒是被杨姑娘说中了。”
“哦?”没话找话道,“莫不是找到了线索?”
“这倒不是。”
……那干嘛像闺中怨妇般,吹得欲语还休?
“大公子千万莫思虑过重,不利恢复。”忍不住劝道,既然没线索就好好养伤吧。
江昂迅速地看了我一眼,又不停地摩娑着箫身。
过了好一会儿,在我忍不住想向他道别时,他这才有些犹豫地问:“杨姑娘,我有一言或许唐突。只是……”
奇怪地看着他。
“不知道杨姑娘与大当家之间是……”
……
好嘛,人家哥哥都来套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