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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蒋云盛端着咖啡与早点来敲陈雨微房门。
陈雨微早已醒来,靠在床头百无聊赖翻着一本破破烂烂的《茶花女》。这是上次来时陈雨微无意中在壁炉旁的架子上发现的,蒋云盛看也不看就要拿去点火,被陈雨微一把抢过来才得以存留。书的封面已经残破,书页泛黄,中间甚至掉出几只书虫的尸体,可见日久。
她猜想这屋的主人一定一次次坐在壁炉边的躺椅上,一边翻看着这本旧书,一边思念着某个旧人,满心遗憾与温情,怅然一叹,或许清泪两行。那么这个屋子的主人最好是个独居的优雅女人。美人迟暮,可以哀艳一点。如果换成个糟老头,那就显得猥琐了。
可是昨天见到陆小瓦,陈雨微就明白了,这间屋子定然属于蒋云盛所说的那个人——他们的父亲。
于是《茶花女》背后不再有美丽的故事,或许真是那个人随手拿去准备点火用的呢。与其被他们作践,不如来陪陈雨微打发睡前无聊时光,所以随手搁在床头柜上。
“陈雨微,睡醒了吗?”蒋云盛等得不耐烦,索性直接走进门,将食物放在边几上,说,“他们两个等不及你吃早饭,已经先吃过出去玩了。”
陈雨微特意扭过头不理他。
蒋云盛无奈地叹气:“对不起,没有告诉你这里实际上是那个人的置业,也没有告诉你陆小瓦是那个人的女儿。”
“我早给过你机会向我坦白,可是你还是选择了蒙骗我。”陈雨微冷着脸。
“不是骗,只是隐瞒。”蒋云盛低低地说,自己也觉得这等同辩解,实在无趣,赶忙说,“隐瞒也是错的,所以我来认错。”
陈雨微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来,亲昵地打了下他的额头道:“傻子,谁会跟你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岁月不等人,何苦纠缠痛苦浪费光阴?”
“你真这么想?”蒋云盛喜出望外。
陈雨微点头:“你有你的苦衷,我能够理解。想必你也没有在这个庄园里接待过什么别的人吧?这次要说真话!别的事情你如果暂时不愿意说,可以隐瞒我,但是感情方面要绝对坦白。我不能接受爱情有瑕疵,这是我最底线的坚持。”
蒋云盛立刻点头:“绝对没有,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所以那个风景区也是属于你们家的产业?”陈雨微继续问。
蒋云盛蹙眉,低沉地说:“是那个人的产业。”
陈雨微赶忙握住他的手:“对不起,我乱说的。”
蒋云盛受伤地看了她一眼,情绪明显低落下去:“雨微,你是不是已经不能完全信任我?所以有意这么说来试探我?”
陈雨微目光躲闪,匆忙道歉:“对不起。说实话,我不想打探你的家庭背景,但是如果你果真是有显赫家世的人,我不想卷入豪门纷争,也无意贪图富贵,我想要的只是简单而安稳的生活。你还确定能和我一起营造吗?”
蒋云盛正色道:“你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其它的一切我们都可以置之不理。”
“真的吗?无论有什么得失你都可以泰然处之,哪怕你口中的那个人遭遇灭顶之灾?”陈雨微凝视着对面这个男人,心怦怦狂跳。她不能百分百笃定方奕是在进行又一个可怕的所谓“警恶惩奸”的计划,但是除了这么想,他实在不明白方奕为什么要接近陆小瓦。并不是说她自恋到以为没有了她,方奕就不会爱上别的女子,但是以她对方奕的了解,陆小瓦绝对不是能让他动心的类型。
蒋云盛盯牢她双眸,不明白这个向来心思洞明的小女人为什么会提出这种杞人忧天的问题,但是他依旧认真作答:“那个人的事永远与我们无关。”
陈雨微终于舒一口气,推一推咖啡杯,撒娇道:“咖啡都冷了,我不要喝冷咖啡。”
蒋云盛哭笑不得,赶忙又去为她新煮。
出门前,忽然回过头,认真说:“陈雨微,无论过去、将来发生什么事,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陈雨微莫名其妙,赶忙起床换装洗脸,想起前一夜陆小瓦的问题,不由再次脸红。不管怎么样,蒋先生真的是足够好耐性,直到现在都没有强求过她。不过总是这样也不大好,她几乎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不足。
吃过早饭,蒋云盛与陈雨微依偎在落地窗口的大沙发里,冬日暖阳均匀铺陈,连空气中飞舞的纤尘都慵懒起来。他们手握着手,一句话也不说,可却觉得无比温存。回想起初见时的唐突,再见时的尴尬,当初真是想也想不到能够走到今时今日,于是对上苍无比感恩。
正享受着阳光的沐浴,陆小瓦和方奕的笑声已经传回来。
陆小瓦毕竟是小女孩,精力充沛,老远就听到她呼吸急促却还很大声地喊着:“笨笨笨,方大叔,你真笨!都说了你抓不到我,你还不信,现在要认输了吧!”
方奕随后赶到,呼呼喘着粗气,连连摆手:“不行了不行了,岁月不饶人哪!退回十年前,你早被我扑倒了!”
听到这里,陈雨微瞬间红了脸。
十年前,他们还恩爱缱绻,加之活力无限,动不动就比赛跑一段或者上一段楼梯,结局就是方奕说的那样,每次都被他一下子扑倒在草地上,或者一把搂进怀里,用尽剩余的所有力气深吻,唇齿相依,将未尽的笑容都堵进喉头,淌入心扉。
陈雨微赶忙坐起来,好让他们两个看清窗边还有两个人存在,特别是提醒方奕讲话要小心一点。
方奕看穿她的心思,唇角浮出一丝苦笑,回头对挽着她胳膊,几乎半挂在她肩膀上的陆小瓦说:“我做蜂蜜柚子茶给你喝好不好?美容养颜,冬天喝还润肺降燥。”
陆小瓦拼命点头:“honey,你真是太全能了!我越来越爱你了!”
陈雨微不由一怔。在她心目中无比郑重而崇高的“爱”字竟被陆小瓦如此轻易地带出,想到曾经她还为这个与蒋云盛冷战,真是不能不嘲笑自己。如果她能够像陆小瓦那样豁达该多好啊!
这么想着,不禁温柔地看向眯着眼享受日光浴的蒋云盛,俯在他耳边轻轻说:“蒋云盛,我爱你。”
蒋云盛原本已被冬日暖阳催生出睡意,骤然听到陈雨微的表白,一个激灵坐起来,挺直身板,揉揉眼睛,确信不是幻觉错觉,然后才起身走向双开门巨大冰箱,一边翻找一边对陆小瓦说:“下次来之前给阿姨说多准备一些凉茶。”
“哥你没事吧?”陆小瓦伸手去摸蒋云盛的额头,摸到一手汗,诧异地问,“你不是生病了吧?”
蒋云盛不客气地打掉妹妹的手,找出一袋冰块来。陆小瓦看见,一把抢过去,吐吐舌头,说:“我honey早上不小心摔倒磕在椅子上,看他左半边脸肿成什么样子了?先给他用吧!哥哥就想别的方法降燥吧!”说着还调皮地眨眨眼睛。
陈雨微闻言向方奕脸上看去,果然左半边脸淤青一片。陆小瓦真的看不出吗?这根本不可能是自己摔倒磕碰的,分明是一个拳印!
蒋云盛只感到背后两道凌厉的寒光射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方奕,一把拉过陈雨微的手,自作主张地说:“我们还有事,要先回城。你们也不要一直住在这,山里湿气重。”
陈雨微气鼓鼓地坐在车上,抱怨道:“你这个暴君!”
“惧内的暴君。”蒋云盛面不改色地说。
陈雨微扑哧笑出来。这个家伙,怎么变得越来越可爱?想着就忍不住去吻他。蒋云盛唇角挂着得意的微笑,镇定地驾驶着车子。
“不准备告诉我是怎么回事?”陈雨微侧着头问。
“不关我的事。”蒋云盛平静地说。
陈雨微不做声,可却也不完全相信蒋云盛的话。或许他又是以他自己的逻辑来判断这件事,虽不是特意欺骗,但却有意隐瞒。
不过那个人是方奕,打他一拳也是应该的。
山间别墅里,方奕颓然坐在窗口的地板上。
陆小瓦娇声抱怨:“honey,你怎么能骗人家呢,说了要做蜂蜜柚子茶的,人家柚子皮都剥好了,你又在那里发呆!”
方奕默默叹气,强打起精神,回头时已是一脸明媚灿烂,笑容爽朗地说:“好的,我马上来。”
左边脸颊隐隐作痛,可他却有种奇异的痛快。这些年以来,他一直希望有个人为了陈雨微而狠狠揍他一顿,像是某种赎罪的方式。可是蒋云盛并没有让他如愿。不得不说,蒋云盛是真正的君子,如果不是因为爱着同一个女人,或许他们可以称为莫逆之交。
可是,看着蒋云盛从身体到情感完全霸占了自己最爱的女人,方奕心中充满难言的苦涩。蒋云盛就那样轻易地从他眼前带走了陈雨微,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错过的这十年里,究竟是什么改变了曾经对他一往情深的陈雨微,以至于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将她换回来?他暗暗发誓,这一次,无论用什么手段,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他也要将她抢到手。